69

——四年多前的那次圍剿，我有參加！當時魔頭被吓得屁滾尿流，無路可走，就想孤注一擲，跳崖求生。可惜的是，懸崖峭壁極高，下面又是幾米高的竹林，魔頭摔下後就立即喪了命，整個人血肉模糊，右手恐怕是落崖時被竹子劃斷的，露出森森白骨，慘不忍睹……

這一刻，沈妍憶起了一件事：綠油油一片的竹林，一個渾身血淋淋的男子忽然抓住了她的腳。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顫着唇問：“秋月黎刺殺水雲教教主的地點，在哪裏？”

“竹林裏。那時水雲教教主重傷跳崖，想偷溜之。但他一進竹林，就被教主刺殺了。”

——将這個最後一章節撕掉……切不能讓他……把碎紙埋進土了……

——賤種！敢殺本座！哈哈哈哈……

想起男子臨死前瘋狂的笑容，沈妍宛如抽去靈魂的人偶一樣，忽然後退了一步。

她顫着唇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害秋月黎走火入魔的真兇，是她……

害秋月黎重傷多次的真兇，也是她……

這樣的她，有何臉面再面對他呢……

沈妍愧疚萬分時，忽的聽見簾幕裏的男子含含糊糊地在低喃着什麽。他冷汗涔出，薄細蒼白的唇瓣一張一合，聲若游絲的重複着。

“阿妍……”

沈妍聽不清楚，忍不住側耳傾聽，只聽到秋月黎喊着：“阿妍……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想起青蘿說秋月黎得命不久矣，沈妍打從心底害怕了起來。她伸出手撫摩着秋月黎白皙的臉頰，冰涼的溫度讓她難以抑制的顫抖起來。她幾乎跪在床前，臉色蒼白，雙眸染着水光，右手不停地撫摸着秋月黎的臉龐，從他微蹙的眉，到狹長的睫毛，到那雙無血色的薄唇，一遍一遍的，反複重複着這個動作。

墨墨……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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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淚水忽然湧了出來。

“不好了，青大人，正派攻上來了！”

“什麽！”青蘿急急地沖了出去，但很快，她又滿頭大汗地趕了回來，“如今地圖被盜，正派襲來，我們已經是甕中之鼈了。溫青妍，你帶着教主從密道裏逃吧。不管如何，一定要帶教主活着出去！”

沉浸在自責中的沈妍沒有反應過來，忽然被青蘿重重地推了一把。“還愣着幹嘛！快啊！”

這時，沈妍被重重一推，緊接着，身子忽然一重，秋月黎整個身子已經壓在了她的身上。青蘿打開了密道，示意沈妍扶着昏迷的秋月黎進去。

“這條密道是通往秋水宮外的，走一個時辰就能走下秋水山。趁着正派還未徹底攻入，快帶着教主逃吧。”

外面嘈雜的聲音越來越響，乒乒乓乓刀劍相交的聲音令沈妍心中一慌。她一把抓住青蘿的衣袖，急急道：“青蘿，你和我們一起走！”

青蘿披上了秋月黎的外衣，嚴肅冷聲道：“我不能走，我要假扮教主将那些正派引開。你快帶着教主進密道！事不宜遲，快走！”

青蘿的催促下，沈妍立刻背着秋月黎走進了密道。

秋月黎很輕，沈妍原以為自己一定背不動他，卻發現他意外的輕。

走了約半柱香的時間，背上的人低咳了幾聲幽幽轉醒了。

耳邊，有人輕輕柔柔地喚了一聲：“阿妍……”

她的聲音一軟，不由輕輕道：“你醒了？”

說話間，沈妍感覺背上的人軟綿綿地滑了下來，立刻托了托他的雙腳，關心道，“別亂動……”

緊接着，背上的人忽然抗拒了起來：“溫青妍，是你！你這是做什麽！放本座下來！”

“正派攻入了，青蘿讓我帶你離開。你別亂動，要滑下來了……”

“本座不逃！”秋月黎冷聲笑道，“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對！逃這種窩囊事本座才不屑于去做！”

他說着，推開沈妍就要朝回走去，但身子搖搖晃晃，完全綿軟無力。“撲通”一聲，他腿一軟，跪了下來。

臉唰得變得蒼白，他捂着心口悶聲咳嗽着，撕心的聲音在沉悶的暗道裏餘音缭繞。

沈妍焦急地扶秋月黎起來，卻被他冷冷拍開。

“不用你假好心！”秋月黎冷嘲道，“帶本座離開？莫非是想帶本座去黃泉路？！”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青蘿話語的影響，此刻，秋月黎眼神的冷漠讓沈妍心裏一堵，感覺心髒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疼得喘不過氣來。

她有些生氣道：“黃泉路！你這麽走回去才是去送死！既然身子不好，為何要弄得渾身是傷，千瘡百孔！就不能好好對自己的身體嗎？你有沒有想過關心你的人的感受！”

沈妍說完，發現自己的話語有些重了。她見秋月黎垂着頭，淩亂的發絲垂落下來，剛好擋住他的側臉。從這個角度，沈妍完全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關心我？……呵……”秋月黎擡起頭，蒼白的面容滿是苦澀和無奈，聲音虛弱得仿佛随時都有可能倒下，“反正我的死活，根本沒人關心……”他扶着牆壁想起身，但雙腿卻在打顫。

“死了算了……”他狠狠地用手砸了一下牆壁，頓時鮮紅的血液順着手指滴落了下來。

鮮紅的液體特別的觸目驚心，沈妍的聲音立刻顫了起來。

“……青蘿，她關心你的……”

秋月黎連連苦笑：“是啊，還有青蘿，這些年只有她不離不棄地照顧我，只有她沒有丢下我……現在她也要丢下我了……”他的聲音忽然揚高，“我要去救她……咳咳……”

強壓在心底深處的悲涼和痛苦被陣陣勾起，這樣強烈的痛苦讓秋月黎的身子劇烈抽搐起來。他彎下腰，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聲音嘶啞又悲傷，手心裏皆是猩紅的血液。

“救下青蘿，本座哪怕是拼了這條命，都要殺光那些正派。一命抵一命，那本座的命能抵很多條人命，怎麽說都是值的。死了後，正好可以去找阿妍……”

秋月黎一動，暗紅色的血慢慢地滲出了白色的衣裳，染紅了胸口的一片。他似乎絲毫感覺不到痛意，繼續蹒跚着朝着出口走去。

“如果……沈妍還活着，你願意為她活下來嗎？”

秋月黎的身子驀然僵住，他難以自控地握緊着雙手，輕輕道：“她若活着，怎麽不來找我，她若活着，為何我九年找不到她……”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發出低低的嗚咽，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沉悶的悲鳴：“因為，沈妍若是看見現在的我，一定不會認我。像我這樣滿手血腥的大魔頭，她巴不得我死，來為武林除害……又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了……所以，我才找不回她……永遠，都找不回她……”

秋月黎說話間，腰忽然被人從後面緊緊摟住，一道帶着哽咽哭腔的女聲飄進了他的耳裏。

“你真是個傻孩子，和以前一樣，還是那麽傻……我怎麽會希望你死呢……墨墨，對不起……”

身後的女子輕輕地貼着他的背部，溫熱的液體順着單薄的衣衫滲透到了秋月黎的皮膚裏。

特別的滾燙。

他那顆死寂的心宛如被點了一把火，騰地燒了起來。

秋月黎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勢被沈妍從背後抱着，他懷疑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手指僵住了，身子僵住了。他僵硬着身子慢慢轉身，回望着只到他肩膀的女子。

他只要輕輕伸出手，就能将她抱在懷裏。但他仍舊僵硬着身子，怔怔地望着沈妍，做出一臉吃驚的模樣。

沈妍沒想到秋月黎忽然轉身，原本貼着他背部的腦袋順勢撞到了他染血的胸膛，濃烈的血腥氣讓她眼眶裏的霧水更加地彌漫了開來。

她擡起眸，見秋月黎如水一般的黑眸滿是驚疑的望着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在溫青妍的身體裏，說自己是沈妍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對方怎麽可能會信呢！

沈妍連忙急急辯解：“墨墨，我是沈妍！我知道這件事很匪夷所思，我也知道之前剛有女子自稱沈妍騙你，我現在看上去比你還小，變了模樣，甚至換了一個身子，你肯定根本不相信我的任何話語。但我是沈妍！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我從天上掉下來……壓死了一個人……你重傷的時候，我一個人怕冷，就強硬地抱着你取暖，你拗不過我，就去生火……進城分別後，你又倒在了我的面前，我救了你後，一起住在了客棧裏……”

聞聽此言，秋月黎宛若被雷擊了一般。他的手開始不可遏止地抖動，原本黯淡的星眸重新煥發了瑩彩。

“沈妍，真的是你嗎？”

一種刺痛的酸澀感浮現心頭，秋月黎驀然轉過身去，伸手扶着牆壁，仰着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我真的是沈妍！”沈妍不明所以，以為秋月黎不信她的話，急急地拉扯他的衣袖，卻見他的肩頭不斷聳動着，竟然就是不肯回頭。

過了好久，秋月黎才轉過身，望向沈妍的星眸中水光一片，似乎拼命地壓抑着什麽。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鹹澀的液體順着鼻翼流淌下來，緩緩地滲進了幹燥的唇角裏，這種夾雜着苦澀卻又酸甜的味道漸漸在舌尖上彌漫了開來。他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眼角，恍惚地意識到自己還是忍不住哭了。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流淚了，原以為經歷了太多痛苦和折磨的他已經練就了鐵石般冰冷的心，已經麻木到不會哭泣了……

但是他發現，原來，真的會有喜極而泣的場景。

他已經念了她九年多了，原以為，他們永遠不會再重逢了……原以為，他終究做了一場可笑的癡夢……

“墨墨，我回來了。”沈妍輕輕上前，抱了抱呆呆不動、卻傻傻流淚的男子，一字一句地說道，“對不起，之前一直考慮太多事沒有認你。現在，我回來了，別再傷害自己了，好嗎？我會救你的。你和青蘿一定都能活下來的……”

秋月黎望着沈妍良久，終顫着手捧着了她的臉，那雙滿是鮮血的眼瞳，透着那層薄霧深深的凝望着她。他認真道：“阿妍，你能回來，真好。”

真的，太好了……否則，我怕自己會做出，更傻的事情……

沈妍望着他忽然笑靥如花的臉，只覺得心口處一陣銳疼。

她知道，墨玉變成如此模樣，一定受了非人的痛楚，而她卻是最大的源頭。

她不能再讓他傷上加傷了！

見沈妍目光柔柔似水地望着自己，秋月黎唇角勾起一絲滿足的微笑，手指輕輕的擦去沈妍眼角的淚水。

然而剛擡起手，秋月黎發現自己的身體忽然不能動了！怎麽也無法動彈了！

他臉色一白，顫着音道：“阿妍，你這是做什麽？”身子被定住了，奇怪的是自己并沒有被點穴啊！

沈妍擡起頭，複雜地看了一眼秋月黎，道：“墨墨，我去救青蘿。放心，你和青蘿，我都會救下的！你在這等我！”她的聲音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不許去！”秋月黎更加蒼白，他想伸手拉住沈妍，但不能動彈的他只能看見沈妍一溜煙的遠去了。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希望事情別忘糟糕的方面發展……

剛才擁抱秋月黎時，沈妍将定身符趁機貼在了他的身上。他身子不好，卻要瞎胡鬧，到時候沒救成功青蘿，自己卻惹得一身傷。所以她就将重傷的秋月黎定住，決定自己去救青蘿。救好青蘿後，再一起逃走！

沈妍服了一粒大力金剛丸，沖出門正準備一展拳腳時，卻發現明月軒特別的安靜，竟然沒有一個人。

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大，沈妍急急往外跑去。忽然，她聽到了青蘿的聲音。

太好了，青蘿沒事！

不過青蘿那邊太吵，沈妍完全沒聽清楚青蘿在說什麽，焦急地朝着吵鬧的方向奔去。

卻見青蘿坐在椅子上，跟着幾個秋月黎的屬下一起嗑着瓜子，聊着八卦。

“教主這麽一走，要離開幾天？”

“少說要一周吧。”

“能搞定嗎？”

青蘿嘿嘿笑道：“暫時居住的小茅屋都準備好了呢。這次教主一定成功！”

“青——蘿——！”沈妍死死握拳，咬牙切齒道，“你說成功什麽？！”

“妍……妍……”青蘿一緊張，一顆瓜子肉好死不死地卡在了喉嚨口，讓這位一向走冷豔風格的美女瞬間漲紅了臉，滿頭大汗着。

“妍什麽！”沈妍惡狠狠地瞪了回去，“是不是沒想到我還回來？！”

身後某只滿頭大汗焦急跑來的教主，心虛地弱弱喊了一聲：“阿妍……”

“呵。”瞧見秋月黎小心翼翼的模樣，哪有剛才的虛弱樣，沈妍立刻猜測出了前因後果。

她冷笑了一聲：“你他媽算計我！虧我以為正派真的攻上來了，虧我以為秋水宮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我他媽就是同情心泛濫！”

沈妍氣炸時就喜歡爆粗口，秋月黎知道她這個壞習慣。幾乎是九年沒見她生龍活虎罵人的模樣，他現在真是又歡喜又酸澀，忍不住上前擁抱住了她，卻被她氣呼呼地掙脫開了。

他讨好地用俊俏的腦袋蹭了蹭沈妍的臉龐，呼吸暧昧地在她的臉頰吹拂着。

“阿妍，正派真的攻上來了……真的……不信，你問青蘿……秋水宮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嗯……他快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秋水宮也是，女主人要跑了……怎麽能不急呢！

當然他才不說後面他還準備了好多陷阱等着沈妍跳，誰知沈妍竟然把他定住了，害得他都沒有生米煮成熟飯就被揭穿了……

嗚！為什麽那麽快就被發現了！

現在，阿妍對我的同情心降為了負值，後面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青蘿：“恭喜教主！妍姐姐被你拿下了！屬下的獎金啥時候發？”

影帝墨墨：“=w=阿妍要跟我鬥心機，還早着呢~（勝利V字）成親時，請你吃十八個蹄髈~”

“呵呵。”沈妍冷笑了一聲，道，“秋月黎，再見！”

悲催墨墨：“阿妍，說好的床上滾滾呢QAQ”

沈妍：QAQ可愛傲嬌的墨墨怎麽變成了變态腹黑男了呢？

下章就是揭秘墨墨怎麽發現沈妍的。

你的未來夫君墨墨打開了火眼金睛技能，請問，你是否要打開？

——你選擇了關閉。系統自動關閉此功能。

墨墨：(#‵′)

你的未來夫君墨墨強行打開了你的火眼金睛技能，請問，你……？

沈妍：揍他！跪搓衣板！！！

恭喜你，你暴打了你的夫君。

沈妍：等等！不對？夫你妹的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