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氣氛有些沉悶,尹朗看着那些白色紙花,問道:“聯系你的是……”
“是波利切,我的朋友,那位治愈獸。”陸翎骁嘆息一聲,“我沒想到他提前結束合約會是這個原因。”
他将車停在了別墅的路邊,看向那兩位投來視線的中年人。
“下車吧。”陸翎骁看向那條長廊,“波利切應該在和他的雇主,做最後的告別。”
長廊開始就散發着淡淡的香氣,不濃郁,尹朗卻能分辨出,大量香燭燒出的味道。現代的喪葬技術已經不用真實的燃燒任何的東西,但這一次似乎遵循了古老的傳統,燒掉了少量的紙紮。
“兩位是?”迎接的中年人困惑的看着他們,這是家庭內部的小型告別,沒有邀請外人。
陸翎骁說道:“我是來接波利切的。”
兩位中年人臉色都不太好,左邊那位女士的有些難過,也許是性格比較外露,尹朗能夠看到她因為這句話,眼眶帶上了淚水。而她的丈夫則安慰着,說道:“爸爸已經是喜喪,波利切遲早要離開的。”
說完,他扯出一絲勉強的笑意,說道:“您是啓明中介公司的陸先生,波利切以前和我們提過。請。”
然後他帶着陸翎骁進入,尹朗擡頭看向抹着眼淚的女性,對一只狼進入房間沒有任何的反應,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在這樣的環境中,尹朗的特殊都無法讓人感到驚詫,整個室內都沉浸在濃濃的哀傷中。
陸翎骁看到了波利切,那是一只渾身黑色、毛發蓬松的治愈獸,身材小巧的蹲坐在椅子上,仰着頭叮囑着身邊人什麽,每一句話都伴随着大尾巴掃來掃去。
似乎周圍的眼神有力度,整個客廳的守靈家屬,都轉過頭看向他們。一位陌生的男人和一只面相兇狠的狼。
”啊,小陸。”波利切跳下椅子,腳步輕快的走了過來,一只黑色的毛絨獸類,卻像是家庭的主人,他每走一步,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波利切。”有人在小聲喊着他的名字,波利切溫和的看向他,微微偏了偏頭,如同長輩示意稍安勿躁。
他卻什麽都沒說,回過頭看向陸翎骁,說:“給他上柱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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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翎骁恭敬的給逝去的司鷹先生上香,黑白的遺照上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微微低頭看向波利切,一擡手,那只漆黑的治愈獸就猛然弓起背脊,彈跳驚人的抓住他的袖子,伸手輕盈的竄了上來。
波利切手腳熟練的踩着陸翎骁,蹦上了他的肩膀,對身後那些看着他的人說道:“孩子們,別難過,我很高興能夠和司鷹度過最後的時光。”
這樣的告別有些不倫不類,他輕松的語調引起了低聲的啜泣,尹朗看着那些人,即使哭泣的大多是女性,安慰她們的男士眼神裏也含着悲傷。而那只治愈獸,滿是絨毛的臉上看不出多餘的情緒。
氣氛低落又沉悶,籠罩着一層陰霾,與現代喪葬的“喜喪”概念完全不同。
陸翎骁能夠感受到這個龐大家族的壓抑,受到影響似的沉默不語。
他們上車之後,尹朗照例蹲坐在副駕駛,給波利切留了大半的座位,免得踩到這只絨毛厚實的治愈獸,然而,他沒想到波利切伸出爪子攀在駕駛座的靠背,在陸翎骁的脖子上癱成了一條毛絨絨的圍脖。
陸翎骁特意空出來的脖頸被他填補了,一大團的絨毛垂落下來,帶着一搖一擺的大尾巴,十分悠哉。
“小陸,不要總是陰沉着臉。”波利切的長尾巴翹起來掃過陸翎骁的臉頰,尹朗清楚的看到陸翎骁臉上順從的扯出一絲笑意,像是敷衍回應長輩的要求。
“人類的生死是很自然的,我也早就習慣了。”波利切的聲音不是智腦默認的翻譯腔,而是自然的帶着屬于他悠然自得的語調,“司鷹年紀大了,難免的事情,在戰場上受的傷太重,退役以後越來越虛弱,能夠撐到現在,當得起一句好人一生平安。”
說完,他癡癡的笑了笑,仿佛自己說了一句很有趣的話似的。
陸翎骁伸出手摸了摸波利切耷拉在肩膀上的爪子,“我本來不同意你去的。”陪伴将死之人容易滋長太多的負面情緒,波利切現在灑脫不代表雇主的逝世對他毫無影響。對于獸類,陸翎骁總是帶着超過人類的善意。
“對有些人來說,死去是一種解脫。司鷹也算是如願以償。”波利切任他摸着,尾巴一甩一甩,聲音辨不出情緒。
那條蓬松的黑色大尾巴晃蕩在尹朗眼前,探出頭瞪着大眼睛,故意逗弄似的,随時準備釣狼。
“你是什麽?”尹朗沒理那條尾巴,盯着波利切看。這只治愈獸體态黑色,與那些黑貓、黑犬都不相似,身形柔軟,一長條的挂在陸翎骁的脖頸上,“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會幹擾駕駛嗎?”
“幹擾?”波利切攀着陸翎骁的肩膀下來,“小陸才不是随便會被幹擾的菜鳥。還有,對我要使用敬語啊小朋友,尊重長輩知道嗎?”
尹朗:……
波利切諸多挑剔的眼光掃過這頭狼,故作模樣的嗅了嗅他的氣味。
“神狼?”波利切發出一聲輕哼,一語道出了尹朗的身份,“難怪你身上的味道……哼哼!”
他踱步走到這頭巨狼面前,較小的身軀仰起頭,嚣張跋扈的說道:“西伯利亞的小家夥,你的長輩沒告訴你,見到赫赫有名的波利切.安華維茲應該行禮嗎!”
尹朗眼神兇狠的盯着這只乖巧的治愈獸,他體型的原因,讓尹朗覺得他只是個愛撒嬌打滾的普通獸類而已。
然而,波利切對他的漠然很不滿意,憤憤不平道:“現在的年輕人都不記得當初的偉大戰役是怎樣獲得勝利的,實在是缺乏教導!要知道,你們祖先,對,就是一只黑色的西伯利亞神狼,叫什麽來着,哼,不記得了,但是……”
“波利切。”陸翎骁伸手拎住這只誇誇而談的黑色治愈獸,熟練的把他放在自己肩膀圍起來,“好漢不提當年勇。”
“現在獸類的歷史教育實在是太匮乏了!我作為長輩,當然有資格……”
“波利切。”陸翎骁按住他的頭,止住了他的喋喋不休。
波利切嘟着嘴,沉默的挂在陸翎骁的肩膀上,“難道我結束了工作,不應該邀請我去享受一下生活嗎?”
“我知道你喜歡肖哨市的波爾多莊園,特地租了車。先去莊園,然後去浪漫海,随便你怎麽享受。”
“公款?”波利切的大尾巴晃了晃,聲音有些得意,“那我還要超大份的披薩、多層蛋糕!”
“你知道老板是不會報銷這種……不健康食品的。”陸翎骁盯着前方,“小份的行不行。”
波利切哼哼兩聲,不滿的說道:“小月語怎麽那麽小氣,你沒告訴他,是要來接我嗎。”
陸翎骁還沒說話,就收到了通訊。沙月語簡潔明了的命令他把波利切帶過來,看來是收到了合約提前結束的消息。
陸翎骁原本不想那麽快告訴老板的,這時也不得不轉述道:“老板請你吃披薩和多層蛋糕。”
他看着波利切圓圓的湛藍色眼睛,笑着說道:“大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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