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殺青

半個月後，陸衡在《秋露白》的戲份終于殺青了。

對于很多演員來說，一部戲的殺青只是一份工作的結束，未來還有更多的通告要接。對于一個劇組來說，許多演員的殺青也只是合作告一段落，整個劇組有那麽多演員，大家的檔期都不一樣，來來走走分分合合太正常不過。

可是對于十四歲的陸衡來說，《秋露白》卻是他出道後參演的第一部 電影。再加上拍攝過程中方導由于惜才之故，單方面提高了拍攝難度和對陸衡的要求，這麽做雖然磨練了陸衡的心性和演技，但只要想到這個過程中小少年承受的非議和壓力……年紀一大把的方導也覺得蠻不好意思的。

有種自己欺負了小孩子的心虛。

所以方恺之特地在陸衡殺青這天的傍晚，給劇組放了小半天的假，大家夥兒趁早收工回到酒店，一起給陸衡辦了一場殺青宴。

陸衡上輩子接拍的劇本大多是動作商業片，從來沒有和只拍文藝片的方恺之合作過。所以他并不知道，在劇組裏要求嚴格到吹毛求疵的方導，居然是這樣細心感性的人。

殺青宴上，方恺之将他特意囑咐後期人員制作的《秋露白》內部海報交到陸衡的手中。

海報有兩張，排版色澤設計的非常精美。其中一張是所有演員都上鏡的“大團圓”海報，排版有點類似于全家福照片，是後期人員根據方導提供的素材PS出來的。還有一張海報是以陸衡扮演的小韓露生第一次登臺獻藝為主角，剩下的主創演員都排在後面的個人海報。

要是在影片的正規發行宣傳階段，這種海報絕對通不過宣發部門的審核。可是方恺之也沒想過用這張海報搞宣發吸引觀衆的目光，他只是覺得陸衡這麽小，第一次拍電影，就跟着全劇組的人一起學了三個多月的京戲，明明演的是個小龍套，卻被他“刁難”了這麽久。

付出這麽多，影片成片的時候，也不知能保留多少鏡頭。不管怎麽說，小孩兒挺不容易的。給他單獨排一份海報出來，也算是留個念想。

“這是你人生中的第一部 戲，你表現的特別棒。”方恺之沖着陸衡伸出大拇指，哄小孩的揉了揉他的腦袋，笑眯眯說道：“這份海報留給你做個紀念。我希望你在以後的人生中，不論接下什麽劇本，不論接的什麽角色，你都要把自己當成最重要的一個人，要全力以赴的演好自己的角色。”

“劇本裏頭會給演員分出主角和配角，但是人生不會。小衡你要記住，要永遠以飾演主角的努力，來對待自己的人生。”

方恺之諄諄善誘用心良苦，陸衡看着自己手上的精致海報，感動的瞬間都要飙淚了。

真是的，這方導不愧是導文藝片的大導演，幹什麽弄得這麽煽情！

陸衡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眸子泛着濕漉漉地水光。他看着方恺之。

在圈內混的越久，越知道這個圈子內的等級分明。地位、資歷、人氣、影響力……很多電影在出海報之前，都會和主演的經紀團隊确定宣發海報中，演員的人物像所占據的尺寸和比例，排版時的先後位置等等。因為所有內行人都知道，這些看似瑣碎的細節，對于一個演員意味着什麽。

很多演員演了一輩子的戲，都沒能讓自己的身影占據電影海報最矚目的位置。

同這些人相比，陸衡無疑是幸運的。他上輩子憑借自己的能力，一直是當之無愧的主角。這輩子因為方導的心意，竟然也拿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張電影海報。

來參加殺青宴的人都沒想到方導居然還有這一手，全都詫異的看了過來。

影帝劉嘉偉替自己倒了一杯果汁，舉杯向陸衡笑道：“少年仔很棒呀。有天分，肯吃苦，相信你一定會成功。”

陸衡笑眯眯的道謝，将自己杯子裏的可樂一飲而盡。

榮琇也走過來抱了抱陸衡，他還給陸衡準備了一份殺青禮物，是一套京劇小泥人，生旦淨末醜全有，裝在一個小盒子裏面，看起來精致可愛：“送給你的小禮物。有機會去香城拍戲的話，榮大哥帶你去游樂場……”

幾個月的相處，大家的關系都很不錯。再加上陸衡年紀雖然小，但懂事貼心有禮貌，有華夏帝娛力捧自身也很有潛力，許多人出于各種各樣的理由，都給陸衡預備了殺青禮物，就連岳森南都預備了一本筆記本送給陸衡。

“這是我拍戲這麽多年來，總結的一些心得體會。”岳森南溫顏笑道：“送給你。”

自從岳森南病愈歸組後，整個人低調了很多。每天努力拍戲，沒事兒就請大家吃東西喝飲料，敬業的态度和平易近人的舉動很快就刷爆了大家的好感。再也沒有人議論岳森南在開機發布會上的失态。偶爾有人說起來，也都覺得那天是趙淼和衛麟煊趕得太巧了，岳森南好歹也是圈內叫得上名字的一線明星，被人當着媒體記者和全劇組的面兒那樣的冷嘲熱諷，忍住了那叫有涵養，沒忍住也正常。

是男人，誰還沒點兒脾氣。

不過在劇組內成功洗白的岳森南卻從來沒有和陸衡交流過。陸衡被方恺之卡着NG那一段時間，全劇組的人都讨教遍了也不往岳森南身邊湊。兩人在劇組裏沒有交集，岳森南卻在殺青宴上送了自己這麽一份大禮。

陸衡特別意外。

看到陸衡毫不掩飾的訝異态度，岳森南啞然失笑，伸手拍了拍陸衡的肩膀：“我跟華夏帝娛的嫌隙，是我們大人之間的事兒。跟你個小孩子沒有關系。當初試鏡的事情，确實也是我沒有考慮周全。岳大哥挺想補償你的。”

不管岳森南心裏邊是怎麽想的，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都讓大家刮目相看。

陸衡也唯有笑着道謝。至于是不是一笑泯恩仇，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總之在方導特意給陸衡舉辦殺青宴的這天晚上，大家都是和和睦睦的，很有大團圓的氣氛。

就連早就殺青跑到外地接通告的趙淼都特意打電話回來，一方面是慶祝陸衡殺青，一方面是羨慕嫉妒恨的管方導讨要海報。也不知道他的消息怎麽就那麽靈通。

因為第二天還要拍戲，殺青宴上沒有人喝酒，差不多就散了。

第二天早上，衛麟煊特地讓司機把車開到酒店門口，親自去接人。

一進客房，衛麟煊看着鋪在床上的各種禮物，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挑眉說道：“收獲頗豐呀！”

說着，彎腰在床上東翻翻西看看，看到岳森南送給陸衡的心得筆記後，啞然搖頭：“我說星娛樂怎麽一大早的就炒起了岳森南關愛後輩提攜新人的通稿，原來源頭在這兒！”

他曲起一條腿坐在床上，翻了翻岳森南的筆記：“我說他這東西，大部分抄的都是《演員的自我修養》吧？敷衍的也太不走心了。”

陸衡莞爾：“話也不能這麽說，他就是送我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那也是他的心意。”

“你該不會是被他這點手段收買了吧？”衛麟煊看着陸衡，不敢茍同：“你也太好騙了！”

陸衡笑着搖了搖頭。他昨天收東西的時候就有心理準備了。要不怎麽說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呢！

岳森南想借着贈筆記的舉動洗白自己，還不知道會不會順手給他扣一個目無前輩，嚣張狹隘，被公司唆使不辨是非的傻新人的帽子。

不過他要是不會做人的話，估計這帽子也不遠了。

陸衡看了衛麟煊一眼，笑眯眯問道：“見過農村殺雞嗎？”

衛麟煊一愣，不明白陸衡為什麽莫名其妙的問出這一句。

陸衡說道：“我們農村過年時殺雞，你要是拎着一把刀直接闖進雞窩，那雞就跟炸了營似的，滿院子亂竄亂飛，它也能感覺到你的殺氣。”

“所以殺雞的時候，得先溜溜達達的湊到小雞兒面前，趁它不注意，立刻拎住它的翅膀這麽一綁，”陸衡比劃了一個動作，笑道：“雞翅膀被絞到一起了，想飛都蹦跶不起來。你再拎着小雞兒往案板上一放，該抹脖子抹脖子，該放血放血，因為它沒有還手之力。”

明刀明槍的敵意，不論是否致命，肯定會在暴露的同時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殺雞是這個道理，為人處世也差不多。

不管岳森南為什麽送他這麽一份大禮，他都沒有必要在方導特意給他準備的殺青宴上，把氣氛弄得劍拔弩張。

“你總不能讓我在殺青宴上，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兒，拒絕他的禮物吧。那也太不懂事兒了。”陸衡笑眯眯說道。

上輩子的很多經歷都讓陸衡明白鏡頭和媒體的可怕之處。許多粉絲和觀衆不能容忍偶像的一丁點不完美。如果不想找麻煩的話，維護人設愛惜羽毛就很有必要了。他可不希望岳森南的經紀團隊一邊出岳森南寬容大度提攜新人的通稿，一邊踩他是個不知好歹不懂人情的小屁孩兒。

“對了，我想請公司幫我一個忙。”陸衡指了指被供在桌上的兩張電影海報：“我想把這個裱起來。”

和揣摩岳森南的态度相比，陸衡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把大家送給他的禮物精心包好放進行李箱。

衛麟煊呆呆的看着陸衡。總覺得這鄉下娃懂得有點……略多。

他猛然搖了搖頭，回過神來，嘚嘚瑟瑟的邀功道：“對了，公司給你接了一個廣告代言。是國內挺火的一款功能性飲料。代言費一年我給你談到了這個數，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