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夫人啊，咱們還是去請個大夫回來吧，娘她一直這樣燒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要是有個好歹，不還是咱們的事嗎？再說了，娘的繡技那麽厲害，要是救不回來，咱們家就要損失一大筆銀子了，而且咱們家的馨兒還沒學會娘的這門手藝呢，她現在還不能出事。等以後她不中用了，馨兒也學會手藝了，就讓她自生自滅吧。夫人，你說呢？”一個在媳婦兒面前俯首作揖的男人用看似請求實則無所謂的語氣說着，仿佛這件事情對他來說無關緊要，裏面躺着的人不是他的娘，而是随手可丢棄的貓狗一樣。

林雅楠感覺自己渾身燒的滾燙，意識模糊，這麽燒下去，就是個好人，也得弄的半死不活了。剛從空間裏摸出退燒藥幹吞下去，就聽到這麽令人寒心的話，氣得她差點把退燒藥都吐了出來，最後自己強忍了下去。雖然心中氣憤，但無奈她現在有心無力，根本做不了什麽，只能靜下心來，好好休息，恢複體力。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你瞎說啥？你這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請大夫看病是要交診費的，你知道請一個大夫來家光診費要交多少錢嗎？整整兩百文，我們要多久才能掙回來啊？就這還不算看病抓藥的錢，看咱娘這情況，這一通下去，一兩銀子都打不住，要是再加些貴重藥材，那銀子更是海了去了，當家的，我問你，你要為了這麽個不知死活的老太婆，把咱家的家底掏空嗎？”生活了這麽久，蘇倩當然知道自己男人的軟肋在哪兒？果然，聽到這話，李文華的眼神瞬間就變了變。

見自家男人的表情猶豫，蘇倩又加了把火“咱家的天秀還沒娶親，馨兒還沒定人家，這嫁娶的費用就是一大筆銀子，還有當家的要下場考試，又是一筆支出，現在不存着，将來怎麽辦？難道要像張老三那樣借鎮上的高利貸，這玩意碰不得，凡是碰了的人，傾家蕩産那都是輕的，就怕到了最後人都沒了。

當家的，我不是不願意給娘她治病，實在是家裏沒銀子啊。”這話一說完，蘇倩的眼淚就嘩嘩的往下掉，看起來好不可憐 。只是她卻忘了，躺在裏屋，快要病死的老婆子憑着一手繡技，每月都能給家裏帶來至少三兩銀子的收入，而這些錢基本都進了蘇倩的口袋，幾年過去，只靠着這項收入，這家裏也有上百兩了。放在農家，這就是頂了天的收入。

可等到老人病了，卻連幾兩銀子都不願意拿出來，林雅楠幸虧氣又睡着了，不然非氣的吐出一口老血不可。

“那夫人你看，這事該如何是好？要是病死在咱家，那也是影響名聲啊。”李文化撫了撫修剪好的胡子，對着蘇倩說道。

“這還不簡單，你直接把咱娘送到二弟家啊！咱娘養了他那麽多年，這是他應該做的，她娘欠下的，就得他來償還。要是他不同意，咱們就帶着人去他家門口鬧，本來就理虧，不信他不就範。”一聽自家男人放棄了請大夫的打算，蘇倩趕忙提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主意。

“哎，我是斯文人，怎麽能帶着人去二弟家鬧呢？太有辱于讀書人的風骨了。”

“好，都聽當家的，不去鬧，要是二弟不同意，咱們直接去找村長，讓他給咱們做主。”蘇倩當然懂得李文華骨子裏的清高，反正事情已經辦成大半了，這個時候自然不會跟他唱反調。

“行，那就按夫人說的辦吧。”說完，李文華就回書房看書，半點不帶留戀的離開了。

“又得我跑一趟，這死老婆子，就會給我找事。”蘇倩罵了一句，就要出去找人。

不過她還沒出門，就聽見了一個急切的聲音“大夫，麻煩您快點，人命關天啊。”

“文達小子，你催什麽催？老夫自打被你半道上截過來，就沒喘勻過氣。再催，老夫還沒看到病人呢，就先倒下了。”李文達帶着一個白發白須的老頭兒急匆匆的往這邊趕，雖然藥箱被李文達背着，但老大夫還是一個勁兒的擦着臉上留下的汗。

“這不是陸大夫嗎？我家沒請您過來啊，我們可不會付出診費的。”看着過來的兩人，蘇倩瞬間提高警惕，難道是李文達故意把大夫帶過來，然後一走了之，讓他們給交醫藥費？哼，還真是打的好算盤！

“我來付陸大夫的出診費還有藥錢，不用嫂子操心。”李文達咬牙切齒的說道。自從自己知道娘昨晚發燒到現在，果然是沒給請大夫，要不是自己來這一趟，娘還有沒有命都說不準。

Advertisement

“原來是二弟出錢啊，那就沒問題了，陸大夫您快請進。”聽到李文達付錢的話，蘇倩的态度轉變的很快，前後就跟兩個人一樣。陸大夫聽了這話，暗暗翻了好幾個白眼，雖然很不雅觀，但就是控制不住。

“還好，沒到老夫想的最壞的情況，還有的治。這是風寒入體引起的高熱，待老夫給針灸之後，再開個方子，喝上七天就可大好了。”陸大夫坐在床邊摸了摸脈，心裏也是舒了一口氣，索性還沒到最壞的地步。聽村裏人說，昨晚就開始發熱了，能撐到現在也是不容易，命不該絕啊！只希望經過這一遭，能分的清兩個兒子的好壞。

“那就太好了，陸大夫，您趕緊開方子吧，我去抓藥。”李文達凝重的表情現在才松弛下來。

“不急，方子好開，但要是在蓋這樣的薄被子，就是老夫治好了，那也會再次得病。”陸大夫摸了摸床上的被子，實在是看不下去，才主動開口。

“大嫂，難道家裏就沒別的被子了嗎？讓娘蓋這樣的被子，那純粹是想讓娘凍死啊。”現在已經是深秋，到了夜裏，屋子也是涼的要命，蓋這樣完全結塊的舊被子，完全起不到保暖的作用。

“二弟，你說話前可要小心了，我當家的才是娘的親生兒子，你只是被抱養的，我們難道還能故意謀害娘嗎？實在是家裏的銀錢不湊手，扯不了新棉布，買不起新棉花，只能委屈娘将就将就了。哪像二弟，出去随便幹點啥，都比我們來錢快。”蘇倩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惺惺作态，惹人厭惡。要不是看清她身上穿着的上好棉布，戴着的銀簪子銀手镯，真就信了她的話。

“大嫂，我把娘接回我家養着，您沒意見吧？”李文達已經不想在“親子”、“養子”的話題上糾纏了，這些年吃的苦頭已經夠多了，已經不想再來一次。

“二弟既然想孝順娘，做嫂子的當然不會攔着，畢竟，娘可是白養了你一場呢，你這麽做，也是應當應份的。做哥嫂的不争氣，娘的養老以後也只能靠二弟了。”蘇倩忙不疊的答應了，誰要伺候這死老婆子，又老又臭的，要不是不允許，自己早把她扔出去了。

“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回了。”李文達直接連被子帶人一起背了出去，連衣服都沒有收拾。陸大夫在旁邊看了這一切，心裏也是嘆息，可他作為局外人，也沒辦法說什麽？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陸大夫，您再給我娘好好看看，別落下什麽毛病。開了方子，我也好去抓藥，至于診費和藥錢，我先付一半，等拿到工錢，再還剩下的一半，您放心，肯定不會缺了您的銀子。”李文達小心的把林雅楠放在床上，又從自己房間裏拿了一床厚被子，輕輕蓋在林雅楠身上。

“行，我還不知道你啊，死倔死倔的，要說這脾性，你可是像足了你娘，可不像你那大哥，面忠心奸，自私自利。

不是我說，就算是養子，這麽多年，你也做了你該做的一切，你欠的也該還完了，就算是孝順你娘，也該和李文華兩家平分，不能什麽事都你一個人擔着。

看看你住的茅草房，身上穿的舊衣服，再瞧瞧李文華家那石磚房，穿的好棉布，你那嫂子還帶着銀首飾，他那是沒錢嗎？他可比你有錢。”陸大夫開了方子，遞給李文達，話裏話外都是替他抱不平。

“謝謝陸大夫，文達他就是這樣，重情，怎麽能看着娘親不管？”李文達沒回答陸大夫的話，只沉默的把藥方子接過來。

出聲的是他的妻子，張小花，名字土氣，但卻是個有氣質的婦人，就是身體不好，吃不了苦。李文達家不好過，除了要照顧林雅楠，花在張小花身上的也不少。身邊人都勸他休了張小花，只李文達不願意，硬是堅持了下來，兩人相濡以沫，相互陪伴。她懂他，他亦然。

“娘她總是不希望麻煩大哥的。”李文達自嘲的笑了笑，氛圍悲傷，張小花默默走了過去，抓住了李文達的手，希望能傳遞自己的溫度。

“你們夫妻真是沒救了，傻的厲害。我的銀子你不用急着給我，我不急用錢，快入冬了，早點置辦東西才是正理。”陸大夫拒絕了李文達的留飯，拿着藥箱匆匆走了出去。

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伸出手抹了抹眼角的淚，人老了，難免心軟的時候也多了。其實叫他說，親子，養子，只要他孝順，又有什麽區別？李小子過的太苦了，一生下來就面對着別人異樣的眼光，一做的不好，就被全村人聲讨，又有幾人能理解他的苦處。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