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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骐骥愣了下，他呆呆地攥緊了那根光溜溜的棍子，棍上的糖漬黏了手他才松開手掌。

剛才的那點旖旎完全被柳依依的動作給沖沒了，他有點氣，同時又覺得有點兒好笑。

只是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腕咬了那顆糖，也是吃了那顆糖之後才驚覺那個動作有多麽的暧昧，偏偏，對方卻似乎比他更直男。

甘骐骥的心裏有點兒淡淡失落，但這種失落很快就被他抛之于腦後，到他上場了，他不急不慢地說了聲：“好好看着。”

柳依依：“？？？”

好好看着，看着他的演技是如何地炸裂嗎？

被甘骐骥這一說，柳依依倒也認真地扭頭望向了舞臺的方向。

舞臺是臨湖建成，因為長期表演，湖邊安裝着各種燈光設備，一到晚時，燈光彙聚着，絢麗又豔得很。舞臺上還有着大屏幕，能同步地傳播着演員們的動作身形，方便坐遠點的觀衆們能看到。

此刻，剛才還五光十色的舞臺此刻一片漆黑，營造出神秘的氛圍。

靜谧片刻後，聽來了一聲鼓響，像是敲在人的心坎上，令人下意識地挺直身軀。

鼓聲的節奏越來越快，由剛才略顯空曠悠遠變得更為密集，士兵的喧嚣聲響起，不是鬧市那種低語聲，而是喊殺聲。

舞臺還是漆黑的，聲音卻是充斥着整片空間，身臨其境，無處躲藏，讓人的一顆心也不免跟着揪緊。

等到一束白如冬雪的燈光打在了舞臺上，兩個身影出現在了舞臺上，是穿着戲服的甘骐骥和莫五月，他們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莫五月面向着甘骐骥，攝影将她的表情投擲到了屏幕上，柳依依清楚地看到了莫五月的臉。

她妝容精致，可也略顯蒼白，她望着甘骐骥，眼神盡是哀戚。

甘骐骥背對着莫五月站着，背影挺直，卻是顯得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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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骐骥也穿着特制的服裝，為了契合唐玄宗的年齡，特意地化了個老年的妝容，掩蓋了他年輕俊美的容貌。

可極為神奇地，他的神色，眼神都是不見之前的年輕，反倒是帝王的威嚴及冷酷。。

緊湊的鼓聲與士兵氣勢迫人的喊聲夾雜着，兩人依舊保持着沉默，漶漫在他們周圍的是揮之不去的絕望。

倏然，‘楊貴妃’翩然起舞，裙角連轉着，美麗衣裳上的顏色如水般流瀉着，在如霜的燈光下，顯得暗淡寂寥。

“舞勢随風散複收，歌聲似馨韻還幽。千回赴節填詞處，嬌眼如波入鬓流。”

她邊跳邊唱着，唱腔悠悠，本是一首唱着女子舞姿美妙的詩曲，此刻卻如此地森然。

柳依依心中有點感傷，她自小也聽過楊貴妃與唐玄宗的故事，電視劇都看過好幾版。可從未像現在這樣傷感。

“相遇多美好，離別也顯得越殘忍。”柳依依輕聲點評着。

黎渝嬉笑的聲音響起：“想不到你還有這麽文藝的一面啊。”

剛剛心裏頭的那點傷感被黎渝一句話攪和全沒了，柳依依翻了個白眼，沒說什麽。

黎渝輕笑一聲，随後也在她身邊坐下。

“楊貴妃”一直跳着舞，可那個身影卻從未轉過一次，從未回頭看她一眼，如一座山亘古在那，巍峨難以撼動。

那個男人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淡漠，又是顯得如此決絕。

兩人曾經的相愛有多美好，此刻的離別就顯得多殘忍。

觀衆席很安靜，大家都投入在這場令人窒息般難過的離別中。隐隐地，還聽到了觀衆席中小聲的啜泣。

倏然，一條白绫出現，白绫與楊貴妃的舞衣糾纏在一起，舞着舞着，白绫飄動着纏繞在了楊貴妃的脖子上。

舞衣停止了旋轉，那些絢爛也不見了，只剩下那刺眼的白。

一切的喧嚣聲停止，寂靜沉甸甸地壓在人的心上，令人連喘氣都不敢。

那個如暗礁般死死伫立在那的背影終于緩緩地轉身，本是堅硬淡漠的臉上出現了絲龜裂，悲傷從他臉上一閃而過。

男人緩緩地往着楊貴妃倒地的方向走去，步履堅定，在楊貴妃的面前站定。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眼睛如裹上一層霧氣，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高力士。”

“在。”

“告訴他們，貴妃已殁。”男人顫着聲音說着，眼中的悲痛随着最後四個字溢出，悲傷如潮水灌滿他的雙眼，他的冷酷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舞臺緩緩地沉入黑暗中，那場曠世絕戀就此落幕。

沉默幾秒後，觀衆席中爆發出了如雷掌聲，大家都為此折服。

柳依依從悲傷中回過神來，起身，與陳寧一起往後臺走去，她下個節目就得登臺表演了。

也許是因為剛才看了演出，柳依依沒有了之前的緊張感，她知道她的舞技比不上陳寧，表情管理估計也不太行。所以，在跳舞過程中，她也沒想過要去凹什麽實力，以着輕松的姿态跳完了整個舞蹈。

跳完後，柳依依覺得一身舒爽，他們的時間也很緊迫，換下衣服，就找一個空地總結今天的錄制，感謝飛行嘉賓雲雲。

錄制結束後，柳依依從随行帶來的小背包中掏出了早上買的面包啃了起來，中午只是匆匆地吃了頓，快要餓死了。

黎渝走過來，他問：“還有嗎？”

柳依依将背包拿給他，就坐在了臺階上，黎渝從她的背包中挖出幹面包和火腿腸，順勢也坐在她的旁邊，兩人并排坐着有點兒擋道，至少在某些人眼中是這樣的。

劉楚有些無奈，覺得這兩人湊在一起就像小孩子一樣，他微微彎腰，問：“那麽餓嗎？去吃飯吧，導演打算在我們住的酒店擺了一桌，吃飯去吧。”

柳依依剛想答應，黎渝說：“我吃點再走，等下長恨歌的舞臺表演結束後，聽說為了慶祝開園幾周年，今晚有煙花。”

“有煙花表演？”柳依依問。

“對。”

“行，我也留下來看煙花，我想看看。”

劉楚的笑有點兒勉強，他道：“煙花有什麽好看的？”

“挺好看的。”柳依依誠懇道。

她是一個典型的愛湊熱鬧的人，哪裏有熱鬧就往前去看，所以煙花表演她也喜歡看。

“我喜歡。”黎渝言簡意赅。

見兩人是鐵了心不打算走了，劉楚也不勉強，他随即吩咐助理給這賴在這的兩人買了兩個便當。

柳依依捧着便當，眼睛眨了眨，遲疑道：“我怎麽感覺有點奇怪，發便當嗎？”

劉楚撲哧笑出聲，“怎麽什麽從你嘴巴中說出都這麽奇怪。”

說完，劉楚有事就先行離開了。

整個節目組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大家錄制一天的節目都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

只是，每個人走之前，都會以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們兩人，像看傻子一樣。

一開始，柳依依還會面帶微笑跟人說再見，最後笑得嘴都僵了，連便當裏的一顆鹵蛋都給黎渝偷吃了，她才急匆匆地扒着飯吃。

甘骐骥走時，眉頭緊皺的能夾死一只蒼蠅。他本來想留在這，一起看煙花表演。可因為有事，他只能先走開，離開時面色很臭。

黎渝是真的餓了，他絲毫沒有明星的架子，捧着便當就吃，依舊是坐在石板臺階上，吃完後，他收拾好垃圾，就呆呆地坐在那手掌托着腮看着天空。

這裏是一個寂靜的竹園，旁邊有着人工湖和木制水車，晚上過于靜谧，水車的水聲幽幽，顯得更為寂靜。

在這片寂靜中，柳依依饒是神經再粗，也感覺到不太對勁，黎渝實在是太安靜了啊。

以他以前的性格，這個時候嘴巴肯定是叭叭地在怼他。

今晚黎渝說要留下來看煙花，讓他的助理先走了，又是坐在這，怎麽看都覺得不太對勁。

柳依依咽了咽口水，她突然覺得留在這好像是一個小錯誤。

忍不住地，柳依依扭頭看了眼黎渝，晚上燈光幽暗，他的輪廓一半沉入在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他們坐得不是很遠，彼此之間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黎渝突然開口道：“你為什麽要留下來？”

“你不是說有煙花表演嗎？”

“你不是讨厭我嗎？”

黎渝扭頭看向旁邊的人，少女看起來有點緊張，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有些奇怪啊，不是讨厭他嗎？卻又留了下來，他知道女孩子都會口是心非，現在他卻多少有點琢磨不透。亦或者說，柳依依過于跳脫的思維讓他感覺困惑。

沉默了幾秒後，柳依依反問：“那你讨厭我嗎？”

“你覺得呢？”

“我的答案就是你的答案。”

黎渝輕笑：“狡猾的回答。”

兩人此時對視着，黎渝能看到少女眼中含着碎鑽般晶瑩的光芒。她像是不知道，她認真看着別人時，眼波潋滟像是含着情意，定力不夠的人多少會被她無辜的眼神給迷惑。

“你看什麽？”黎渝心微微一動。

“我在想，少爺你有點文藝诶。”

“嗯？”

“上次又賞月又看流星雨，這次就是看煙花表演，你好像一個文藝少女诶。”

“呵。”黎渝不置與否。

聽到了煙花竄上天空的聲音，黎渝手快地就柳依依的頭擺正，強制地按着她的腦袋望向夜幕。

柳依依以前在網上寫過一些動漫同人文的小說，最喜歡寫的一個情節就是少男少女在夏日祭穿上浴衣去看煙花表演，煙花璀璨的夜空下，穿着浴衣的少男少女們靜靜地站在一起一同仰望着星空。此刻，他們的心情起伏随着煙花而同步，他們懵懂的悸動如煙花悄然綻放，可卻不會稍瞬即逝。

饒是她寫再多的小說，也不會想到有一天她跟一個男人一起躲在一個角落裏看煙花表演，這個男人并不溫柔，掰着她的後腦勺有點用力……

柳依依看着煙花如一顆顆的種子在天空中瞬息生長繁衍，枝條花骨朵無數地蔓延開，又是霎時地枯萎，如流星消失了在了夜空中。

天空熱鬧的很，色彩斑斓的煙花擠滿了整片天空，璀璨如白晝。

等到煙花表演結束後，黎渝才放開他的手，他沉默了一小會，問：“你剛才有許願嗎？”

“你當我許願機嗎？看流星才許願，看煙花許什麽願望啊。”

“你是第二個陪我看煙花的人。”

“你這麽慘嗎？”柳依依猛地頓住了，突然覺得好像哪裏有點不對勁，這句話從黎渝的口中說出顯得過于寂寥啊。

“沒，沒有女朋友嗎？”

“沒。”黎渝頓了頓，聲音輕了許多，“我媽在我九歲時就走了，所以之後沒人陪我看過煙花。”

“我喜歡看月亮看煙花，是因為我媽喜歡，我媽就像我剛才對你做的一樣，喜歡掰着我的腦袋強制我看天空。小時候我好動，不喜歡這種玩意，可她走之後，也談不上喜歡，只能用這種方式懷念她。”

柳依依從來不詞窮，她向來喜歡插科打诨開玩笑，可此刻卻不知說點什麽。

她很想問，那你爸爸呢？那你其他的家人呢？

饒是她再愚鈍，也能察覺黎渝似乎與家人之間有點不愉快。

她認真地回想了下原小說的劇情，也并沒有交代黎渝的家庭，只是寥寥幾筆交代黎渝是一個病嬌的富家公子哥。

平時的黎渝陽光又壞心眼，倒也看不出病嬌，只是覺得這個公子哥玩世不恭。可此刻，玩世不恭的公子哥露出脆弱的一面，這着實出乎她的意料。

好一會，柳依依才說：“那，下次？”

黎渝笑出聲，挺笨的，也不太會安慰人，可這種笨挫卻讓他心中的陰霾散去許多。

剛才萦繞在兩人之間的悲傷消退許多，他說：“好啊，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