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杜蘅(七)

急匆匆地和郁青青道了別,南荇手忙腳亂地關掉了電腦,跑到了卧室門口停住了腳步。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祈禱霍寧辭已經睡了,還是依舊在床上等她。

深呼吸了兩下,讓自己怦怦亂跳的心髒恢複正常,她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床前的小燈亮着微光,霍寧辭躺在床上已經睡着了。

心頭一松,她蹑手蹑腳地進了門,在床邊躺好,扯了一點薄被蓋在了肚子上。

身旁沒有動靜,她放下心來,剛要關燈,霍寧辭睜開了眼。

南荇的心髒漏跳了一拍,差點沒驚跳起來:“你……你還醒着嗎?”

霍寧辭翻了個身,把她拉進了懷裏,帶着睡意的聲音中略含不悅:“下次不許這麽晚睡。”

南荇維持着平躺的姿勢,輕輕地“嗯”了一聲。

肌膚每一個毛孔好像都在叫嚣着,讓她趕緊把人推開,從這種親密的接觸狀态中逃走,可南荇卻一動都不敢動,一直等到綿長的呼吸聲傳來,她才一點一點地從霍寧辭的懷裏蹭了出來,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舒緩。

一整個晚上,南荇都沒睡好。

霍寧辭占領了半張床的位置,南荇再避也只能避開幾十公分的距離,黑暗中肌膚的觸感分外敏銳,霍寧辭男性的氣息随着呼吸萦繞在四周,将她整個人都包圍了起來。

她努力靜下心來,去想一些溫暖的回憶。

那性感的下颌弧度曾經陪伴她度過了難熬的高中三年。

寬大的手掌在昨晚為她驅散了疼痛。

早上教訓鄭婷芳很嚴厲,可字字句句都在幫她立威、替她着想。

身體的不适感漸漸被困意打敗,南荇進入了夢鄉。

……

“乖,你過來,過來我給你錢買書。”男人和藹地笑着,朝角落裏的小女孩伸出手去。

小女孩大概十來歲,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中滿含着渴望,身體遲疑地往前挪了挪。

男人的眼中有着一絲醉意,摸了摸她的腦袋,又把她抱在了凳子上,給了她一顆糖。

“買書的錢……”小女孩放松了下來,怯怯地問。

“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響起,小女孩的身體被打飛了,撞在了桌腿上,嘴角、眼角有鮮血流下。

“你這個賠錢貨!一天到晚就要錢錢錢,書有什麽用?給我去幹活掙錢去!”男人的臉色猙獰,破口大罵。

疼痛和恐懼交織在一起,小女孩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大哭了起來。

……

場景一變,小女孩長大了,身材窈窕,紮着馬尾辮,背着書包從學校裏走了出來。

一陣嬉笑聲傳來,幾個混混圍了上來,把她逼進了牆角。

她臉色煞白,把書包擋在了胸前。

“這不是陳明浩許給我的小媳婦嗎?來,叫聲好哥哥聽聽。”

帶着煙味的氣息附着在了皮膚上,雞皮疙瘩冒了出來,令人惡心欲嘔。

女孩用力往前一踹,把書包朝着為首的那個砸了過去,發足狂奔。

身後的叫罵聲如影附随,夾雜着不堪入耳的調戲,令人恐懼。

她拼命地跑,胸腔裏的氣息都快殆盡了,喉嚨中泛出了一股血腥的味道,可她不敢放慢腳步。

……

那幾近窒息的感覺是那樣真實,南荇猛地睜開了眼。

渾身上下汗涔涔的,睡衣都濕透了;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裏,卻還是止不住那刻骨的寒意一陣陣襲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這種場景了。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會再有暴戾的毆打,不會再因為沒錢而困窘絕望,更不會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情被人騷擾。

過去的都過去了,那些可怕的人和事,都被留在了那個偏僻的南方小鎮,不會再來打擾她了。

她反複告訴自己。

看了看時間,才早上六點半,霍寧辭還在旁邊睡得香。

她卻再也睡不着了,只好輕悄悄地起了床。

在客房洗漱完之後,她從櫃子裏找出了一包咖啡豆來。這是她結婚前買的,産自A國的Geisha,經過特殊工藝的烘焙成為了咖啡豆中少有的奢侈品,當時品牌銷售吹得天花亂墜,她雖然動心買了下來,但還是為這個價錢心疼了好久。

傭人都還沒開始工作,偌大的別墅靜悄悄的,她進了廚房,拿出天平來稱了十來克咖啡豆,放進了手工打磨機裏。

手握着搖臂一下一下地磨着,一股咖啡的清香襲來,她被噩夢驚擾到的心情漸漸愉悅。

保持美好的心情,努力地擁抱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磨了十幾分鐘,咖啡豆都磨成了細細的粉末,她拿出了過濾網篩選了一番。

太細不好,泡出來的咖啡萃取過度太苦;太粗也不好,就沒有espresso特有的苦味了。

最後,十來克的咖啡豆篩選出了六七克的咖啡粉,南荇把它們放進了專門的器皿中,用粉錘用力按壓了一會兒。

“哎呀太太,你怎麽自己在廚房裏弄?”張嫂進來了,一邊系着圍裙一邊阻止,“快點出去吧,我來就好,讓先生看到了就糟了。”

“沒關系,”南荇愉悅地道,“我在替他做手磨咖啡呢,他不會生氣的。好久沒練了,我先試一杯。”

張嫂還真不會做咖啡,只好随她了。

霍寧辭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在廚房裏忙碌的南荇。

她披了一件寬大的白襯衫,衣服下擺高高挽起,在腰間打了一個結,露出了柔軟的腰肢;下面是一條超短的裙褲,露出了筆直修長的腿。那身影來回走動,腰肢随之擺動,纖細得一手就能掌控。

她的長發微卷,柔軟地披散在脖頸上,朝陽從玻璃窗裏穿過,灑落在發間,跳躍着點點金光。

霍寧辭定定地看了片刻。

很玄妙的感覺。

胸口好像有香甜的牛奶滲入,白色的液體漸漸充盈,起了一層泡沫,讓整顆心髒都浸泡得柔軟了起來。

他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種沖動,想要握住那纖細的腰肢,用力地把它揉入自己的懷裏。

下次不能讓南荇這麽早起了。

要是還在床上,或者他早就已經在丈量南荇的細腰,開始試着品嘗另一道美味的早餐。

他有點遺憾地想着。

“你起來啦?你先吃早餐,我給你做espresso,稍等片刻。”南荇終于發現了他的注視。

杯子已經熱好,咖啡粉也壓實了,按下按鈕,汩汩的咖啡留下,在最頂端形成了一層淺駝色的泡沫。

非常完美。

南荇高興地端起咖啡,放在了霍寧辭的右手邊,期待地看着他:“快嘗嘗好不好喝,我剛才試了三次,這次做得最成功。”

霍寧辭端起杯子晃了晃,泡沫漸漸吸附在了杯壁,露出了中間深褐色的咖啡。

他一飲而盡,咖啡的清香和醇厚萦繞在口腔。

這是一杯正宗的espresso,無論是色澤還是口感都非常不錯。

霍寧辭的心情無比得舒暢。

他喜歡在早上的時候喝一杯espresso,保持一天清醒的頭腦,這個習慣是他在國外讀書時養成的,回國後,父母家人都不贊成他的這個習慣,他就改去公司喝了。

南荇居然連他這個喜好都知道,太讓他意外了。

看來應該是很早以前就關注他了,為了讨他歡心特意花了功夫去學,這份心意,算是難得。

“還不錯。”他淡淡地稱贊了一句。

南荇的嘴角彎了起來,又努力抿緊嘴角,讓自己不要過于得意:“你喜歡就好,以後我可以天天做給你喝。”

霍寧辭搖了搖頭:“不用了,以後用不着這麽早起。”

和咖啡相比,他更喜歡南荇躺在身邊熟睡的模樣。

早餐很快就吃完了,今天公司還是有事,霍寧辭看了看時間,不得不站了起來。

“又要去上班?”南荇忍不住咋舌,霍寧辭真的是個名不虛傳的工作狂,一個星期工作七天。

霍寧辭卻誤會了。

結婚後分開了兩個月,回來又天天工作,小妻子這是在隐晦地抱怨他的忙碌了。

工作是他的樂趣,他向來不喜歡別人幹涉,但是,如果這個人是南荇,偶爾撒撒嬌好像也不是那麽不容易接受。

他想了一下,朝着南荇招了招手。

南荇剛剛喝完一口牛奶,忙不疊地走了過去,在離他一米之遙站住了。

唇邊還帶着牛奶的白漬,微偏着頭,看向他漆黑的墨瞳中帶着幾分困惑。

霍寧辭心中一熱,上前一步,指腹在她的唇邊輕輕摩挲了兩下,又擡起她的下巴在嘴角親了親。

牛奶的香甜、唇角的柔軟。

仿佛有種魔力,吸引着他進一步的探究。

但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他有些遺憾,定了定神,低聲道:“晚上等我回來。”

一絲慌亂之色從南荇的眼中一閃而過,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僵硬,飛快地垂下眼睑,乖乖地應了一聲:“嗯。”

作者有話要說:  霍寧辭:小嬌妻真甜,工作什麽的,其實可以放一放。

衆員工:霍總,以前你不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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