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尋找祭司

阿波羅站在高高的懸崖之上眺望,遙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桅杆的尖端。

他将一粒神藥放入口中,沒有吞進喉嚨,而是壓在舌根底下,然後縱身跳入了愛琴海中。

就在落水的那一剎那,他化身為一尾海豚,在浪花之中跳躍着,向着那艘海船的方向游去。

他知道,他的氣息很快就會在水中擴散開來,不出意外的話,波塞冬定會趕來,根據他對他的了解,至少一個親吻是免不了的。

到時候,他就可以趁機将神藥喂進他的嘴裏,然後,讓海洋之主也嘗嘗渾身癱軟,任人擺布的滋味。

果不其然,阿波羅還沒有到達船的位置,就看到面前的萬頃碧濤之中,一道潔白的浪花急速向他的方向延伸,很快,騎着鯊魚的海神就出現在了面前。

“阿波羅,”他一臉的春風得意,神采飛揚,“什麽風把你吹來了?是不是想我啦?”

光明神維持着海豚的形狀,昂着頭,高傲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他不能表現得太過急切,那樣容易引起他的懷疑。

“你不說話,我就當是啦。你就算是變成了一尾海豚,都這麽漂亮。”波塞冬贊嘆道,上前來抱他。

不料流線型的身體滑溜異常,直接就從波塞冬的臂彎滑了出去。他試了幾次,都沒有抱住。

海神哈哈大笑,“親愛的,你更喜歡用海豚的身體做嗎?我不介意啊,就怕你不習慣。”

話一說完,他搖身一變,也成了一尾海豚,正好比阿波羅的體型大一些,搖頭擺尾地繞着他打轉。

光明神一愣,知道海神做風大膽,但是沒想到他這麽……不拘小節。

算了,欲擒故縱也差不多了,該辦正事了。

阿波羅變回人形,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肩頭,睫毛上面沾滿了細小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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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賽冬,”他說,“我這次來,是要為我的神廟找幾個祭司,不想跟你打架。”

“知道,知道,”波賽冬也變了回去,笑道,“我也不會跟你打架的。不過你來都來了,先讓我抱一抱,親一下,好不好?親一下,就讓你把那些水手帶走。”

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是不能這麽直接就答應,那樣的話,和以前的作風太不符合了,容易引起他的懷疑。

而另一邊,波賽冬也暗自策劃着自己的計謀。

光明神都自己送上門了,哪有就這麽放他離開的道理哩。但是也不能直說要把他困住,萬一他惱了,打起來,還指不定誰輸誰贏呢。

不如以擁抱和接吻為名,先把他抱在懷裏,再趁他不注意往水裏拖。只要進了深海,他就插翅也難飛了。

兩人各自打着小算盤,在接吻這件事情上,算是達成了一致。

“你自己說的哦,”阿波羅看着他,“只親一次。”

“我對着斯提克斯河發誓,”海神忙道,“确實如此。”

今天只親一次,以後嘛,就難說了。

“那好吧。”阿波羅嘴裏答應着,慢慢地向他靠近,與此同時,警惕地注視着他的動作,打算一有不對,就立即更改計劃。

海神張開了手臂,微笑着看他,一副和善友好的模樣,心裏暗自詫異:他今天怎麽這麽乖?莫不是另有打算?

兩人的嘴唇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适時地響起:“父親,有客人來訪。”

阿波羅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只見旁邊的水面上,不知何時,漂浮着一個相貌柔美的少年,冰藍色的頭發一直披到了腰部,再往下,一條魚尾在碧波中若隐若現,鱗片是泛着銀光的白色。

咦,這是特裏同嗎?早就聽說過波塞冬有一個人身魚尾的兒子,原來長得這麽好看啊。

他看到了阿波羅,溫柔地笑了一笑。

光明神頓時對他心生好感,不由自主地也翹了翹嘴角,不過立即又告誡自己,不要被他的外貌所迷惑,酒神和死神看上去也不像壞蛋來着。

波塞冬的反應卻是完全相反。

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毫不客氣地說:“叫他等着,別來煩我。”

但是一轉向阿波羅,他又恢複成了笑眯眯的模樣:“來,阿波羅,我們繼續。”

特裏同嘆了一口氣,道:“恐怕不行,那位客人,是等不得的。”

波塞冬的客人裏面,沒有耐心的只有一位,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不由得吃了一驚,那人已經很久都沒有光臨海神宮了,難道有什麽大事兒發生嗎?

他滿懷遺憾地嘆了一口氣,說道:“親愛的,這次我有要事,就不陪你了,等下一次,我一定會好好,好好招待你的。”

他一邊說,一邊将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飛吻,直勾勾地盯着阿波羅,眼神既直白又露骨。

光明神不答,臉上一紅。

波塞冬哈哈大笑,一頭紮進了海面的漩渦之中。

特裏同也沖阿波羅溫柔一笑,緊随着海神沒入了水中。

眼睜睜看着漩渦越來越小,直到消失,阿波羅要拼命咬住嘴唇,才能忍住心中的失望之情。

什麽呀,還以為這一次十拿九穩呢,好想看看波塞冬那個家夥吃癟的樣子。誰知道……算了,算他運氣好,逃過一劫。

阿波羅郁悶地把嘴裏的神藥吐了出來。

忽聽有人大聲叫道:“快,抓住那塊木板。”

他循聲望去,只見一條大船駛到了附近,船尾濺起碩大的潔白浪花。甲板上站了一溜的水手,個個都緊張地看着他。大概以為他需要救援吧,他們抛下了一條系着木板的繩子。

對哦,他是過來挑選祭司的。

阿波羅猛然想起來了,正事兒還沒做呢,于是趕快向着大船游去。

波塞冬的金宮位于愛琴海的最深處。金色的牆壁會自動發出璀璨的光芒,即使是在一絲陽光都照不進來的幽暗海底,也是一派華麗奪目的氣勢。

兩扇大門是用火紅色的珊瑚礁堆砌而成,上面攀附着形狀各異的貝殼,以及纖長柔軟的海藻,在水流的沖刷之下不斷舞動,顯得詭異而又妖豔。

波塞冬一到了金宮之前,珊瑚大門就自動朝裏打開。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部,到處都是身材妖嬈,相貌姣好的海仙女。她們裹着飄逸的輕紗,戴着長長的珍珠項鏈,或站或坐,多情的眼眸齊齊看向了俊美的海神。

若是換了平日,波塞冬少不得和她們調笑一番,但是此刻,他看也不看她們一眼,步履匆匆地走到了宮殿的最裏面,進入了那個只有他本人才能進去的房間。

門一關上,美妙的歌聲和琴聲就戛然而止,屋裏一片安靜,只有地板上的一汪不斷湧動的泉水,偶爾發出輕微的汩汩水聲。珊瑚礁的牆上,無數雞蛋大小的珍珠散發出瑩潤柔和的光澤,勾勒出角落裏一個颀長俊逸的身影。

“哥哥,你怎麽來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下。”波塞冬剛一進去,就笑着展開了雙臂。

哈迪斯往旁邊踏了一步,躲開他的擁抱,蒼白俊秀的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只是淡淡說道:“打擾你和美人的約會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嘴裏說着道歉的話,語氣卻是半點歉意都沒有。

“阿波羅麽?”波塞冬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他今天看着有些不對勁兒的樣子,興許是想好了什麽算計我的法子哩。我本想配合他一下的,被你這麽一打岔,不知道那寶貝會不會郁悶得哭出來。”

想到這裏,他無奈地笑了笑。

“你要是心疼的話,現在上去安慰他還來得及。”哈迪斯道。

“說得也是,哦,不,不,我倒是想啊,”波塞冬說,“可是光和他說說話有什麽意思,又不能把他帶回海神宮,綁在床上——哦,我的意思是,現在很難實現這一點,畢竟他的那把閃閃發亮的銀弓随時都帶在身上呢……哥哥,你瞧,和我一比,你就幸運得多啦,宙斯竟然幫着你把珀爾塞福涅騙到了你的戰車之上,還主動欺瞞她可憐的母親得墨忒爾。”

話雖如此講,海神的語氣,與其說是羨慕,不如說是揶揄。

“兄弟,你這麽一說,我還以為你在嫉妒,”哈迪斯眼皮都不擡一下,“倘若你提出要求的話,我不介意她和你之間發生點什麽。”

“哈,哥哥,你可真是大方。不過我确實覺得挺奇怪,自從你們結婚以後,你就被她看得死死的,怎麽今天找到機會,偷溜到我這裏來了?”

“還得感謝阿芙洛狄忒。她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叫做阿多尼斯的美少年,交給珀爾塞福涅撫養。她的心思現在整個兒都在那孩子身上,自然注意不到我。”冥王談起自己戴綠帽子一事,語氣仍然冷冷淡淡。

因為他和這個冥後之間的關系,真可以說得上是名不副實。

所有人心裏都清楚,宙斯一直都不放心哈迪斯。他的這個大哥,雖然神力不強——這個,也許是因為他在他父親肚子裏待得太久的緣故——但是性情陰郁,心思缜密,誰也不知道他腦子裏面打的是什麽主意。

而冥府的旁邊就是塔爾塔洛斯。倘若冥王一個不爽,放出了囚禁在裏面的遠古諸神,那麽宙斯的神王之位就搖搖欲墜了。

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的發生,這麽多年來,雷神一直在明裏暗裏地蠶食着冥王的權力,譬如把自己的幾個兒子都塞到地下去做審判官之類。

當然,就算手下再怎麽得力,也不如枕邊人來得親密,于是他又派出了自己的女兒,安排兩人在那樣一個陽光明媚,鮮花怒放的田野偶遇。

只有宙斯才知道,冥王其實是喜歡陽光的,只是因為被他算計,才不得不待在黑暗的地下王國。既然如此,那麽,見到這樣一個充滿了春天氣息的少女,他應該會愛上她吧。

不得不說,在這個問題上,神王失算了。

哈迪斯沒有心動,只不過他早就猜到了宙斯的意圖,也就順水推舟,将計就計了。

波塞冬一聽,居然連冥後都有情人了,立馬來了興致:“這麽說來,宙斯讓他的這個女兒到冥界去做奸細,還真是找錯人了。不過說到那個美少年,我不信他比阿波羅長得還要漂亮。”

哈迪斯的神色終于出現了一絲波動。

他擡眼,奇怪地看了看海神,道:“波塞冬,你今天是怎麽回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談到你的心上人,你明知道我大老遠地趕過來,不是為了和你說閑話的。難不成你現在只想着沉溺于美色,不想實施我們的計劃了?”

“當然不,我一點兒這種想法也沒有。”波賽冬叫起屈來,“我可沒有忘記宙斯那個混蛋當初是怎麽欺騙我們的。更何況——好吧,我又要談到阿波羅了,不過這可是大實話——更何況能夠主宰天空的話,我才能得到光明神嘛。對了,這事兒我可得提前說清楚,哥哥,到時候你不要跟我搶。”

哈迪斯又恢複了一臉冷淡:“放心,我對那個所謂的光明神沒有半點興趣。”

他唯一感興趣的,就只有宙斯的神王之位而已。

海神立即就相信了他的話,因為迄今為止,冥王不但一個孩子都沒有,就連情人都寥寥無幾,為數不多的兩個也沒有經過證實。當他看到神界之中的絕世美女阿芙洛狄忒的時候,那表情就和看到一塊石頭沒有什麽區別,以至于波塞冬一度懷疑他不行。當然,這種事情就更沒有辦法證明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千萬別忘了,”海神笑道,“好了,我們開始商量正事兒吧。”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昨昨扔了1個地雷,術昭扔了1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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