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眷戀溫柔
第二十一章 眷戀溫柔
謝遜在房內抱着屠龍刀發呆,謝莫離端着熱水望着謝遜發呆。
房內唯有的一截燭火,豆大點不過照亮了黑夜的方寸地,離燭火越遠的地方便越模糊不清。一陣夜風穿過謝莫離襲去,謝莫離一個哆嗦燭火也哆嗦,明明滅滅,使燈燭邊的人也隐隐綽綽看不真切。
謝莫離垂下了眼,他再不進去這一盆水就涼了。于是他特意放沉了腳步,驚醒了謝遜。
木盆落地,沉悶的磕碰聲中,謝莫離淡淡道:“這幾日折騰下來,我都倦了。”
說着伸手便去褪謝遜的鞋襪,謝遜卻是敏銳的一躲,聲音厚而沉,帶着些微的啞。“這是做什麽?累了就早些睡吧。”
“呵,和你同床?”謝莫離笑了,卻是深深的嘲諷。
而謝遜霎時僵住,謝莫離是謝遜抱着長大的,将這個孩子摟進懷裏聽着他清淺的呼吸睡去的記憶是他數十年來難以言喻的珍貴安寧。可現在卻成了最深刻的諷刺,帶着刺目的血色捅進心口。他一時竟不得言語。
而謝莫離一句話出口也沉默了,在昏暗的燈燭裏,謝莫離半跪在謝遜腳邊,還是低聲先開口了,“給你洗腳罷了。”
沒有含帶什麽情緒,只是實話實說,卻無端端心頭一緊。好似被一雙手抓住心髒,反複□□。
謝莫離要脫鞋,謝遜才道:“我自己來。”
“......只許你幫我洗,就不許我幫你麽。”謝莫離完全沒聽,利索的拔了鞋襪,一手拖着謝遜的腳,一手撩起水沾濕謝遜的腳背。“若是別人家,我這樣怎麽說都是要被誇一句的,你倒是避之不及,比之歡喜更見尴尬。”
是啊,若是是換一個時間或者換一個身份他這樣對待,不論是一句孝順還是一句情深都是當得起的。
謝遜又愣住了。微燙的熱水淋過腳背,順着經絡遍布全身的熨帖。
莫離小時候喜歡等退潮了去海邊撈海瓜子。小胳膊的小腿的,跟着殷素素在泥裏摸,一個沒站穩“啪叽”一聲就是四腳着泥。待一碗海瓜子摸出來,清清秀秀白白淨淨小仙童似的孩子就混成了個泥娃娃。這個時候但凡謝遜在,就是一手撈起來到水邊給他搓泥。先拖幹淨身體再沖腳,小小的腳丫子謝遜一手能握住兩個,便笑話便将細膩的皮膚上的黑泥抹去。
那個時候啊,謝莫離哭一聲謝遜便曉得這個孩子是餓了還是疼了,他笑一聲謝遜就能明白是他又捉弄無忌了還是又找到什麽好東西了。可笑了他現在,不論謝莫清清楚楚的說着什麽話,謝遜都猜不透這個人心裏想的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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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這個孩子大聲的笑大聲的苦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可事實上這個人他已經沒有聽過他或是哭或是開懷大笑的聲音了,他變得越來越內斂,也越來越......陌生。
兩人之間依舊是沉默。謝遜的腳和他的手一樣很粗糙,腳底結着厚厚的老繭,摸起來很硬也很紮手。謝莫離指尖的薄繭滑過陳年的厚繭,細細的按壓着,他深谙醫道,自然知道按在腳心哪裏的穴道可以然謝遜放松下來,睡得更好些。
耳邊傳來姑娘們那間房裏的笑聲,估摸是無忌過去了。那些笑聲在“嗚嗚”的夜風裏顯得格外突兀于珍貴。待謝莫離将謝遜的腳擦幹端着水站起來時,張無忌也回來了。
謝遜一聽是張無忌,招了招手打趣道:“總算是回來知道我老頭子了,怎麽有了幾個丫頭就樂不思蜀了是吧。”
張無忌臉一紅,“義父。”
謝莫離越過張無忌,張無忌連忙要接過謝莫離手中的水,口中道:“這不是有阿離陪着義父,你們也許久未見總該好好聊聊。”
謝莫離側過身,撇了他一眼,笑了,“你與謝前輩自當好好敘敘舊的,我就不打擾了。”
說着腳步停也不曾一停,腿長步子大沒一會兒就消失在張無忌的視線裏。張無忌無法只好陪着謝遜說說話。
而謝莫離收拾好廚房,又洗漱好後望了一眼微弱的燈光往外頭走去。他也不曉得走去哪裏,只是找了個避風的地方靠着棵樹坐了下來。打開随身攜帶的酒囊往口中灌了一口,辛辣的烈酒從喉嚨口一路燒到胃裏,卻難解渾身陣陣的疼痛。而他的酒不多了,不過幾口的量,要是晚上一個熬不住全灌了下去,接下來的幾個晚上他大概就不用睡了。
誰能想到他對兩道內力融合的越來越好也越來越熟練,內力對他身體的壓力和破壞也越來越大呢。就連他失眠的毛病從三年前開始也越來越嚴重,前些日子還能因為黛绮絲與明教的事瞞過去,現在安逸下來他都不曉得怎麽樣在兩個絕頂高手的眼皮子底下裝睡。
想到此處,謝莫離又忍不住抿了口酒。估摸他的義父已經開始在想如何離他遠些才好,到底只有一張床啊。兩個人睡當然搓搓有餘。可要擠下三個大男人,難免要碰胳膊碰腿的,就現在這樣謝遜肯定是不願意的。
謝莫離還記得那個晚上一雙溫熱的手滑過他的臉頰的悸動,也以為可能他已經沒有那麽厭惡與他接觸了。當然,是他以為。而他記憶中的那一刻更像是他的一場美夢。
夜風穿過樹梢,清脆的“刷啦啦”聲中,謝莫離閉上了眼睛。等待着眼中那微弱的燈火熄滅。
他既然為難,那麽他就等他睡下,方正總會空下一個離他最遠的位子給他的。他急什麽。
謝遜不希望無忌知道,謝莫離也願意瞞着張無忌。畢竟,對于那麽老實孩子來說這樣的事情無異于晴天霹靂吧。無忌和他不一樣,雖然同然不在意正邪之分也不似許多人那樣非黑既白,但是那是謝莫離整個世界最後一個親人了。謝莫離賭不起,也不敢賭。當初的金毛獅王都厭惡至極的事情,便是圓融如無忌也難以接受吧。
說到底,他謝莫離才是一個異類,他一直都知道。
等了一段時間,冰冷的風吹得謝莫離渾身都涼了。眼見兩盞燈火相繼熄滅謝莫離才将酒壺別回腰間,拍了拍衣服站起聲,漫不經心的往回走。似乎他只是心情好出去看看風景後盡興而歸。
只是他走到半路,卻見一道高大的黑影摸索着走來。夜風“刷拉”一聲将滿地落葉吹得老高,謝遜聽聲辨位的功夫很好,依照謝莫離的腳步聲朝着謝莫離走來縱然謝莫離停下了腳步,他還是一步一步穩穩的找了過來。
他說:“天這麽晚了,跑到哪裏去了?”
謝莫離無言,有些人你只需要一眼就知道他是誰。所以只是模糊一道影子,謝莫離知道是謝遜。
可是他出來做什麽呢?在看到的那一眼謝莫離就停下了腳步,苦苦思索着,卻不得答案。眼睜睜看着那個人朝自己走來,憑借着幾顆星子描畫着不甚清晰的面貌。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希冀,硬生生将無時無刻不在灼燒的那一簇火苗壓了下去。可越是希冀,越是害怕,患得患失間他在想如果他是來找他的,他會怎麽樣?然後他又恐懼着如果只是他一腔自作多情,那麽他又會變成什麽模樣?
這樣想着,在冰冷的夜風裏謝莫離打了個寒顫。不寒而栗?是的,那個模樣謝莫離不知道,但是一定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法掌控無端恐懼。
而當謝遜說出這樣一句話的時候,那一簇火苗突然的就失去灼痛的感覺。“我......”
謝莫離張了張口,幹澀的喉嚨什麽也說不出。他怔怔的望着謝遜,糊塗了,他該說什麽呢?
而謝遜顯然并不在意他要說什麽,他只是自顧自的笑了,道:“黑天瞎火的,這靈蛇島也沒什麽好看。走吧,回去早點睡,明天還得繼續做木筏回中土呢。”
謝莫離聞言只是愣愣的點頭,随後猛然想起謝遜他看不見,便要答應。可謝遜已經率先回頭,只對他說:“走吧。”
于是,謝莫離腦中一片空白的跟着謝遜走,望着不慎清晰的背影。恍惚裏想着,他來找他帶他回去。不知多少個孤寂無眠的夜裏他一個人一壺酒望着無邊的黑,突然有一天有人帶他回去。是不是其實他一直在期待着有人來找到他,并将他帶回去?
謝莫離心中默默的作答,是,很希望有一個人能夠來。
那個晚上謝遜和謝莫離之間隔着一個張無忌,謝莫離聽着他們的呼吸聲做了一個晚上的荒誕的夢。
夢裏有許多人,殷素素,張翠山還有圓同與蘇沁。當然,謝遜與張無忌也在。他這一輩子圍繞着這幾個人打轉,卻是第一次看到他們聚在一起,各自笑着,同樣發自肺腑的幸福與歡喜。不由的,縱使是在夢中他也笑。雖然是破碎又無邏輯的夢。雖然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雖然,大夢一場,可能天一亮他一醒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但是不妨礙,這一夜短短幾個時辰的歡愉。謝莫離啊,其實是一個将悲傷與歡喜都寫在臉上的人,只等着另一個人去讀。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問介只南海有木有海瓜子【捂臉】皆是介只小時候的娛樂活動,四腳着泥什麽的,簡直深陷泥潭,腳扒都扒不出來好麽QAQ
至于為什麽一個漢子可以有這麽細膩的心腸,辣是因為介只粑粑就是辣種特別細心的漢子。
但是這種細心其實都體現在很小很小的地方,遇到了你會覺得很暖心,但是其實你會很難記得他到底做了多少,哪一樁哪一件,甚至不仔細一點都發覺不出來。只是有時候會突然感受到,比如前一段時間截止身體不好各種滾醫院抽血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來自粑粑的溫柔,但是......介只只記得和抽血有關,具體什麽就記不得了。現在記得最深的就是粑粑又一次給幫忙吹頭發,介只的頭發.......一言難盡【抹臉】就是屬于上廁所都要撈到前面來才行的那一種。自己都懶得吹好麽,粑粑硬是從頭到尾吹了個幹。不得不說一句佩服啊!所以,嗯,影響和深刻很感動,不知不覺就給阿離加了這種細膩溫柔的屬性~就說萌不萌吧~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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