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井中井外
第三十章 井中井外
以張無忌為主在前,謝莫離與白眉鷹王護守兩側,三人背靠而立,各自凝神以待。
雙方三對三對峙,恰是箭在弦上之際,忽聞枯井之中傳來謝遜的聲音。“殷大哥,無忌孩兒,你們聽着。”他人在井中只隐約聽見來人是張無忌與白眉鷹王,至于謝莫離他們交談的聲音過輕,并未讓謝遜聽見。
他聽見張無忌已經準備與少林三位高僧動手,不願再動幹戈,他道:“想我謝遜雙手染滿血跡,早應死有餘辜。今日你們為救我而來,與少林寺三位高僧争鬥,不管誰勝誰負,雙方都定會有所損傷。你們各位仔細的想一想,如此一來我謝遜不更是罪上加罪嗎?”
一句罪上加罪,謝遜的聲音顯然加重了。張無忌忍不住一步一步走進關押謝遜的枯井,雙手按在枯井的邊沿,眼角已經濕潤。
謝莫離看着張無忌,克制住顫抖的雙手,硬生生的将雙腳紮根在地面上不讓自己走過去。可一雙眼睫還是忍不住盯着張無忌,最後落在沉重的井蓋上挪不開目光。怎麽可以,那個人怎麽可以這樣被囚禁在枯敗的方寸井中,怎麽能夠任人宰割将自由性命都交在別人的手中。
他是誰。是謝遜金毛獅王謝遜。怎麽可以受此侮辱!可偏偏這個人,這個豪情萬丈的大丈夫,這個武功高強的大英雄被那些虧欠愧疚束縛了雙翼,甘願被囚在囚籠裏。就因為他要贖罪。
怎麽舍得。怎麽看得。
那是謝遜。那是縱橫江湖的金毛獅王,那是那年将他從濤濤海浪中救下的......義父。給了一個名字,一個歸處的男人吶。
謝莫離猛的邁開腳步沖到井口,腦中唯有一個念頭。他要救他出來,他一定要救他出來,不論用什麽方法,就算那個人不願意打暈了他也要拉他出來。謝遜一直都枉顧我的意願,去做那些你自以為對我好的決定,那麽今天我又為什麽要在乎你願不願意!
“義父......”耳邊是張無忌顫抖着輕輕的呼喚。
手下是謝遜傳來的聲音,“無忌孩兒,你下來,你給我下來。”
張無忌聽此,連忙擡頭望向渡厄大師,渡厄大師垂下目光,垂首握住扣在井蓋上的鎖鏈與另外兩個高僧一起拉開了沉重的井蓋放張無忌下去。
謝莫離躲開一分為三的井蓋,張無忌立馬抱拳致謝,“多謝三位前輩。”随後縱身躍下。
渡難渡厄與渡劫三為高僧沒有再将井蓋蓋上,謝莫離就站在井邊,只要他願意一低頭就能看見井下的情景。但是他沒有,他只是撇開頭,一絲餘光都沒有分到井下。
但是我的耳朵可以聽見,清清楚楚的聽見謝遜與張無忌的聲音,也能夠在腦海裏勾勒出他們的神态動作。他近乎焦躁的逼迫着自己不要去聽不要去向,可一雙腳就是直直的盯在地上。若要走,除非先打斷了他這一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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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張無忌一落地便急急走到謝遜身前,雙目滿是真情。
謝遜卻扭開頭去,他坐在稻草鋪的床上,沉沉道:“昨夜我跟你講的話,你全當耳邊風。”
“義父,您真生無忌的氣了。”張無忌身為人子,對謝遜滿是孺慕之情,當然也免不了小時候挨揍的一點點陰影。愛重敬佩,還有略微的敬畏。這樣的敬畏不會因為他年歲的長大身份的改變而改變,不論他現在走到如何高的一個位置,怎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面對自己的父親依舊會敬畏。而除敬畏之外,還有小心翼翼,因為那是他一心愛戴的父親,因為在乎一個人是連惹他氣惱都不願意的。
“我的話你不聽,我怎能不氣。”謝遜站起身,背對着張無忌道。
張無忌搖頭,“孩兒無忌實不忍心義父像一個囚犯一樣被關在......”
他話未出口,謝遜已經大聲打斷。“你不必多說了,你快率領本教兄弟推出少林寺。”
張無忌鼻尖一酸,“義父......”
“謝遜!”着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只是一者包含無奈不舍與擔憂,而一者卻是滿含怨憤與不甘。
卻見謝莫離聽到謝遜如此言語一時怒火攻心,不帶任何內力單純為了洩憤的一掌猛的拍向枯井的邊沿。他咬牙切齒,眼中俱是狂風驟雨之态。
他急急的喘着氣,似是要在壓抑着什麽。而謝遜已然明白,原來這第三個人便是謝莫離來了。知道的時候他心中不起半點波瀾,腦海中想的也不過是果然如此。他不準備理會謝莫離,因為他知道主導權在他手中,在張無忌手中,只要張無忌退去,以謝莫離的武功絕非金剛伏魔圈的對手。而謝莫離也絕不是一個明知道贏不了還硬碰硬的人。他一定不會放棄救自己出去的想法,但會暫時退去另謀他法。
“無忌。”謝遜沒有理會謝莫離,而是喊了一聲張無忌。只是淡淡的兩個字的稱呼,卻已然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決心。
張無忌眼眶泛紅,“噗通”一聲雙膝跪在謝遜面前,“無忌見義父有難,不能施以援手就是不孝。”
謝遜心下一痛,挪動了兩步與張無忌面對着面,他的鎮定且沉穩的說道:“無忌,你給我聽着,今天你要是違逆我的意思,我就在你面前自覺筋脈。”自覺筋脈這四字,他邊說便往後退,一句話說完恰好在草床上坐下,平淡的口吻就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這樣的話無異于在謝莫離好不容易壓下怒火上澆油。在張無忌面露驚愕的面容中,謝莫離忽然拔出一枚袖箭,泛着冷光的尖銳箭頭便抵在自己的脖頸的大動脈上。
“謝遜,拿性命做要挾的事情誰不會。”他的嗓子如同好幾日滴水未進,被大火灼傷了的嘶啞。
“你自覺筋脈我也敢一箭對着自己脖子捅下去。你知道的,我是個瘋子,從來不在乎後果。”
在所有人或驚訝或困惑的眼神中,謝莫離扯開嘴角勾起個笑來。
“你拿命去威脅無忌不過是因為你吃定他在乎你這個父親。真是卑鄙。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個人在這裏吃苦是覺得自己在贖罪,你自己心裏安寧。那無忌呢!他看到自己最敬愛的父親被困在黑暗狹小的囚籠裏裏,不得自由受盡苦楚他該是如何的痛苦自責,滿心愧疚。
人世間最毒的□□是後悔,愧疚是一把刀,日日夜夜宰割着人心,日夜不得安寧。你明明自己嘗過這樣的味道,為什麽還要讓無忌也跟着去體會你再清楚不過的煎熬。你以為你留在這裏,其他人就不會大動幹戈,不會再有人會因為你而受傷痛苦了麽?不是的,你在倍受痛苦的同時,在乎你的人也不必你好受。你覺得自己滿手罪孽,你覺得自己要抵償空聞大師的一條命。不妨我來。”
說着,在所有人詭異的沉默下,他嗤笑一聲,極盡嘲諷。眼中卻沉寂如無星無月一片漆黑的夜,滿目瘡痍盡數掩埋,刻骨之情掩藏幹淨。
“我欠你一條命,無忌欠你數年教養之情。這條命本來就是你的,我替你還了欠空見大師的一條命,想必無忌也願意與你一同去償還那些欠下的罪孽。你看,如何?”
一問落下,他卻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留給在場的突然,手中握緊袖裏箭猛然對着自己的脖子插去。空聞大師反應無疑是最快的,奈何他離得最遠只來得及大喊一聲,“住手!”
離謝莫離最近的白眉鷹王聞聲立刻反應過來當即握住謝莫離的手,堪堪在尖銳的箭頭劃破了謝莫離的皮膚之時阻止了他。殷紅的鮮血沿着細小的紅痕垂落,滲入如墨的黑衣消失了蹤跡。
謝莫離脖子上唯有淺淺的不足三寸的傷口,連金瘡藥都不必費心去塗。看上去謝莫離方才不過是故意為之,虛張聲勢,但事實上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是真的想過。想過用着本就不長久的性命去抵謝遜欠少林的那一條命,這樣,謝遜至少解脫了一半。
可事後冷靜下來,他又覺得心寒。大概是因為他一面說着謝遜,一面卻又在做與他殊途同歸的事情,他這一條命若是這樣去了謝遜怕是要在自己手上又算上一筆血。也因為,謝遜的默不作聲,好像不論他是生是死都與他沒有關系。這樣冷漠,也确實傷人。哪怕,他早就做好了準備,也早就明白謝遜與他之間的淺薄父子之情早已經被他自己消磨幹淨。也依舊,覺得心上悲涼。
“莫離。”張無忌心神震動之下一個縱身出了井。
他沒有注意到謝遜怔怔的坐在草床上,嘴唇蒼白。謝遜手足冰涼,在謝莫離一字一句之中,冰冷之感漸漸蔓延至五髒肺腑之間。更在謝莫離揚言要将一命還他只是心髒一停,一聲“莫離”已然卡在喉中,卻到底慢了一步未來得急。
他身在井下,坐卧難寧,幾乎要沖昏了腦子出井查看一時才聽見謝莫離傳來的淡漠聲音。
“張無忌,你不救人了?”
原來是無忌沖出井後決定通過屠獅大會奪得第一再救謝遜。
耳邊張無忌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結合前尾應當是張無忌在對謝莫離解釋。屠獅大會是少林舉辦,謝遜對空見大師心懷愧疚,對少林的安排多半不會有異議。今日謝遜已然擺明了自己的決心,身為人子也不該忤逆父親。多方下來,他們唯有屠獅大會一途。
謝遜驀然放下心,心神一松才發現自己後背早被冷汗浸濕了一片。正如謝莫離所說,謝遜知道謝莫離若說要動手尋死,那定不會是說說而已,還好為人勸下了。
若是一個阻止不及,那個後果謝遜不敢想,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心中後怕不已。他怎麽忘,莫離行事令人琢磨不透,想到什麽就是什麽,全然沒有章法。前一刻恨他入骨,下一刻又溫柔照顧。只是,這般生死之事,卻是那個孩子第一次。越發的偏激了。
謝遜心下嘆息着。而謝莫離也冷靜了下來,沉默不語的面對張無忌擔憂的目光。他輕輕的點了點頭,答應了張無忌的提議,後又對白眉鷹王道了謝。雖說所有人都好奇這黎離也謝遜究竟有什麽糾葛,但現在卻是沒有一個人去詢問的。
張無忌又在井邊磕了三個響頭,他原本想拉謝莫離一起,卻被謝莫離躲開了。一直到明教與少林寺衆人一同下了山去,也不見謝莫離再說一句話。知道兩派要分開之時,謝莫離對着張無忌的耳朵咬着後槽牙,道:“明天,你必須贏。無論如何,必須要贏。你若是心慈手軟,害的是謝遜。我就算不擇手段,也會讓你贏。”
張無忌聞言立刻要表示自己的決心,也要勸謝莫離莫要走了極端,奈何謝莫離已經轉身朝空聞方丈走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介只并不曉得那會兒子究竟是什麽季節,表示在電視劇裏完全看不出來啊【一臉懵】于是乎,就擅自定在秋天了。個人覺得秋天的氛圍灰常适合小莫離的心情~【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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