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以身相許

墨色的長袍勾勒出他健壯的身軀。他一步步走來，刀削斧刻的俊臉不怒自威，冰冷的鳳眸看了太後一眼，眼神雖淡卻帶着一股無形的壓迫，太後臉色微變。

柳如月早在鳳炎踏入慈安宮時，雙眼就亮了起來。若非李嬷嬷拉住她，她恐怕早已忘了昨晚的教訓，飛奔過去了。

饒是如此，她依舊面色緋紅，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鳳炎，春心蕩漾。

丁雨晴看着那從逆光中走來的身影，心跳快了半拍。她臉色微紅，有羞澀，但更多的卻是難堪。明明昨晚他狠狠地羞辱了自己，但心髒卻不由自主的因他的到來而劇烈跳動。她的自制力控制不了那顆躁動的心髒，明知他心裏沒有她，卻還抱着一絲奢望。哪怕是被他多看上一眼，都令她心跳加速。

她抿着唇，衣袖下的手緊緊地攥了起來，心中的緊張與期待，在下一刻化成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紮進了她劇烈跳動的心髒裏。

鳳驚瀾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男子，暗地裏翻了個白眼。別以為她沒有看見他眼中的戲谑！哼，也不看看她到底是因為誰才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他居然還有臉笑！

“放心，有我在，誰也不能把你怎麽樣！”鳳炎伸手将她臉頰邊散落的一縷發絲挑起，溫柔的別在她的耳後，聲音輕柔和緩，卻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太後的臉色一瞬間陰沉了下來。這話分明是說給她聽的！

“皇上，哀家知道你喜歡鳳姑娘。哀家也承認，鳳姑娘風華絕代，舉世罕見。若鳳姑娘願意，哀家也樂于接受她。”太後坐直了身子，面色凜然：“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鳳姑娘既然不願，皇上你又何必強求？更何況，鳳姑娘還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若強留她在宮中，天下人會如何看待你？又會如何看待我青雲國？”

“此事朕自有分寸，無需太後操心。”鳳炎臉色淡然，絲毫沒有将太後的話放在心上。

世人的眼光與他何幹？至于青雲國，那不過是他母親的執念。他謀朝篡位，也不過是為了獲得更大的權勢，能夠更好的保護他所在乎的人。若有一天，青雲國與鳳驚瀾站在了對立面。那麽為了她，就算毀了青雲國，又何妨？

“胡鬧！”太後勃然大怒，憤然起身，指着鳳驚瀾怒斥道：“哀家無論如何也不能看着你為了一個女人，陷國家于不義。你若對這些秀女不滿意，哀家可以下旨，重新為你選秀，擴充後宮。哀家就不相信，整個青雲國難道還選不出一個比她鳳驚瀾更出色的女人？”

丁雨晴和柳如月臉色微變，卻礙于太後的威嚴，只能強忍着不敢露出絲毫不滿。

見太後如此不依不饒，鳳炎眸光微冷。“太後若閑得無聊，可以為鳳城選妃。至于朕的事，就不勞太後費心了。”

“你……”太後氣的臉色發青。她倒是想給鳳城選妃，但鳳城如今傷勢未愈，又是被廢的太子，出身高的世家千金如何肯嫁？她還想着要治好鳳城的傷，幫助他重新奪回皇位。那些出身低的，她哪裏看得上？

此事一直是她的心病，如今被鳳炎當衆揭開，太後哪裏還能忍得下去？尤其是想到鳳炎搶了本該屬于她兒子的位置，害的她兒子只能茍延殘喘，她就恨不得生吞了鳳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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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的怒火絲毫影響不到鳳炎和鳳驚瀾，卻讓站在她身邊的丁雨晴和柳如月如芒在背。兩人低着頭，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

李嬷嬷一看情況不妙，立刻上前為太後順氣，輕聲勸說道：“太後息怒，皇上血氣方剛，難免被美色所惑。太後是皇上的母親，您若不好好保重身子，還有誰能夠勸谏皇上呢？”

鳳驚瀾眼疾手快的按住鳳炎的手，紅唇微勾，笑意冷然。

李嬷嬷的話乍一聽起來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卻生生将她說成了禍國妖女。這番話若是傳了出去，她勢必成為整個青雲國的公敵。到時候，太後什麽都不用做，就會有無數人站出來，成為她的槍使。

不愧是跟随了太後多年的心腹，這個李嬷嬷倒是個人物。

不過，你真的惹到我了呢！

李嬷嬷忽然覺得背脊一涼。一擡頭，剛好看到鳳驚瀾正朝她笑着。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李嬷嬷卻感覺到一絲致命的危險，臉上的笑容便僵硬了幾分。

李嬷嬷的話像一場及時雨，澆滅了太後勃發的怒火，讓她徹底冷靜了下來。不錯，只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而已，還能翻了天不成？為此與鳳炎撕破臉皮，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她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等着看她的兒子将鳳炎從那把龍椅上拉下來，重新奪回原本就該屬于他們母子的榮耀！

太後失望的看了鳳炎一眼，最終頹然坐下，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罷了！哀家終究不是你的親生母親，管不動你了。明日哀家就去皇陵守着你父皇，這皇宮，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好一招以退為進！

丁雨晴眸光微閃。不愧是唯一在波谲雲詭的後宮中脫穎而出的女人，心機城府深不可測。不管太後是不是鳳炎的親生母親，她都是青雲國名正言順的也是唯一的太後。若太後真的去了皇陵，鳳炎這輩子就得背負着不孝的罵名。而作為這件事情的導火索，鳳驚瀾禍國妖女的罵名就更跑不掉了。

現在，唯一能夠留下鳳驚瀾，又能夠平息太後怒火的方法，就是将鳳驚瀾納入宮中為妃。

問題是，鳳驚瀾不願意啊！

現在就看，鳳炎是會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而選擇放棄鳳驚瀾，還是為了自己的私欲，不顧鳳驚瀾的意願，強行将她納入宮中為妃了。

丁雨晴眼中多了幾分惡意的期待。她倒想看看，鳳炎對鳳驚瀾到底存了幾分真心。更何況，無論是哪種選擇，鳳驚瀾都注定是輸的那一個。她很期待看到鳳驚瀾憤怒悲傷的表情呢！

這樣想着，丁雨晴的視線就自然的轉到了鳳驚瀾的臉上。卻見鳳驚瀾握着鳳炎的手，嘴角微揚，神色從容。

兩人交握的手刺痛了丁雨晴的眼睛。她強忍着心中的悲憤，移開了視線。手中的帕子幾乎被絞爛。

鳳驚瀾，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什麽時候！

“先皇一個人在皇陵也的确孤獨，既然太後有這份心思，朕自當成全。朕還有很多朝政需要處理，明日就不來送太後了。”

冷冷淡淡的幾句話，卻如平地一聲驚雷，震得衆人面面相觑。待回過神來，鳳炎已經牽着鳳驚瀾的手離開了慈安宮。

丁雨晴臉色慘白。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鳳炎竟然寧願背負不孝的罵名，也要留下鳳驚瀾。他那麽睿智的人，不會不知道，一旦背負了不孝的罵名，他将永遠受世人诟病。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毫不猶豫的這麽做了。

那個女人，在他心目中，就真的那麽重要嗎？

丁雨晴心痛的同時，心中不可遏止的升起了一絲快意。有時候，流言蜚語比真刀實槍更有殺傷力。鳳炎今日的舉動，已經将鳳驚瀾推到了風口浪尖。她已經能夠預見，明天，整個京城都将掀起一股讨伐鳳驚瀾的狂風暴雨。

她很期待，當鳳驚瀾被千夫所指的時候，還會不會像現在這麽狂妄嚣張，不可一世！

相較于丁雨晴的痛并快樂着，太後在聽到鳳炎的話後，被氣的眼前發黑。

她怎麽也沒想到，鳳炎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忤逆她。難道他真的什麽都不在乎了嗎？

“逆子！逆子！”太後捂着胸口，歇斯底裏的喊着。

“太後息怒，太後息怒啊！”見太後胸口劇烈的起伏，李嬷嬷也吓得夠嗆，一邊為太後順氣，一邊勸慰道：“太後，想想殿下，殿下還需要您，您可不能有事啊！”

聽李嬷嬷提起鳳城，太後精神一震，深吸了幾口氣，高漲的怒火漸漸平息。李嬷嬷見狀，這才松了口氣。

太後的臉色卻不太好看。雖然鳳炎會因此背上不孝的罵名，但何嘗不是讓她也陷入了絕境。

她之所以說出要去守陵的話，完全是為了逼迫鳳炎，并不代表她真的想要去守那個冷冰冰的皇陵。若是離開了皇宮，她還如何為她的兒子籌謀布置？更別說，皇陵清苦，她這些年來享慣了榮華富貴，若真去了皇陵，指不定要受多少苦，遭多少罪，能不能活着回來都兩說。

可事已至此，她不去也得去。否則，世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她給淹死。

慈安宮的愁雲慘霧鳳炎不在乎，鳳驚瀾自然就更不在乎了。此刻她正走在鳳炎前面，雙手背在身後，倒退着走路。

“明天一早，恐怕整個京城都知道我是個紅顏禍水，禍國殃民了。阿炎，你要怎麽補償我？”鳳驚瀾嘴角含笑，眼神清澈明亮，隐隐帶着笑意。

與他們拉開了三步距離的冰心苦笑着搖頭。若是平常女子，恐怕早就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了。可瞧她們姑娘這巧笑嫣然的模樣，哪兒有半點擔憂的意思？

“嗯……”鳳炎嘴角噙着一抹笑，見她笑意盈盈，眼中多了些暖意。他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撇到她身後那一小片積雪，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暧昧。“我以身相許如何？”

鳳驚瀾沒來的及反應，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