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哲學思維
越是強者，越是謹慎。
懸立在巨大的鲲口前，白衣男子微眯着眼，望着那深不見底的鲲喉，仿佛站在深淵的邊緣，伫立許久，不敢向前一步。
倆女娃在他身後催促。
“別磨蹭啦，你快進去呀！”
“一步到胃你就全知道了！”
白衣男子臉色一僵，感覺這倆虎仙年紀不大，懂的卻不少。
可惜是女娃，他并不覺得可愛。
他也一步到不了胃……
正踟蹰不前時，只聽空氣微震。
兩個爆栗敲在倆女娃的虎腦上！
下方，浮空山邊緣。
一面容清肅的大兇女子，負手立在崖邊，厲聲喝道：
“快給我回來！”
倆女娃狠狠向下瞪了一眼，這才怏怏回到了演武場。
白衣男子松了口氣。
強壯、健美的身形微微一動，轉眼來到了演武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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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眯着眼，撩動神識，掃了掃演武場上的一衆獸仙。
發現其中竟不乏有身強體健、面容俊美的雄性獸仙。
這竹泉宗有點意思。
不過。
眼下還有正事要做。
白衣男子神色如常，朝遠處的小竹泉山和面前的寧中子連抱兩拳。
“在下白蓮宗禦獸長老範睨，見過柳宗主，寧長老。”
寧中子莊顏肅穆，心中卻是微微一詫。
雖未察覺到任何靈壓，但她感覺到了——
這個男人很強！
在東浮仙區，範睨之名如雷貫耳。
當年，鲲鵬兄弟叛逃白蓮宗之後，白蓮宗特地新設了一名禦獸長老，專門管理門內坐騎，解決兇獸問題。
這人便是範睨。
範睨是彩雲城人，之前是一名禦獸獵人，對獸巢之森的鲲鵬兄弟垂涎已久。
就任白蓮宗禦獸長老之後，他立即組織力量，前往獸巢之森尋找鲲鵬兄弟。
結果卻因為地形不利，又被鲲鵬兄弟的合體技擊敗，狼狽的逃回了白蓮宗。
當然，這已經是一千多年前的往事了。
再怎麽出醜，範睨也是如假包換的半步仙尊，從來沒有把竹泉宗放在眼裏。
如今對宗主、對自己這般恭敬，恐怕也是看到虛鲲莫名身死的原因。
“見過範長老。”
寧中子禮貌回揖，隐隐感覺來者不善。
“範長老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範睨并未回答，而是指了指小竹泉山。
“那艘黑舟很熟悉呢，多謝貴宗前段時間為白蓮宗清理門戶。”
“舉手之勞。”
“我最近是有聽到關于竹泉宗的事，想不到你們還真要建城，有東浮城吸引仙商，又有獸巢之森的獸潮襲擾，連當年白蓮宗想建城都沒有成功。”
範睨聲音頗具磁性，語氣卻扭扭捏捏，又帶着淡淡的威壓。
這讓寧中子很不舒服。
如果是以前，她只能恭敬，但現在竹泉宗有了陸涯，她自然有底氣。
“範長老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範睨眸色微聚。
“我是一路從獸巢之森追蹤鲲鵬兄弟來到這兒來的，此鲲為本門前代宗主雲中鶴的坐騎，我有必要将此獸帶回白蓮宗。”
真是無恥至極！
寧中子冷冷道：
“這等重要的事情，我做不了主，範長老還是和宗主當面談吧，宗主就在寝宮靜修，有請。”
一臉飽滿的顴肌微微抽動着，範睨冷顏沉聲。
“素聞寧長老乃柳宗主師姐，竹泉宗大小事務，都是由長老決斷……這虛鲲生是白蓮宗坐騎，死是白蓮宗遺物，你該不會是想私吞白蓮宗的物産吧。”
淡淡的仙尊級靈壓飄在竹泉宗上空。
沒有刻印威壓，只淡然顯露了一絲。
在仙界，仙尊是強者的證明。
在任何仙域，仙尊都是屈指可數的大佬，東浮區包括半步仙尊在內，也只有寥寥數人而已。
範睨這淡淡的靈壓雖然沒有強行壓人，但也是一種暗示——意思是只要他願意，一招便能毀滅整個竹泉宗。
衆獸仙們瑟瑟發抖。
寧中子卻不為所動。
“如今本門大小事務由執劍長老陸涯當家，陸師兄現在鲲腹內烹饪鲲肉，你想要這鲲，便進鲲腹問他吧。”
範睨一怔。
在鲲腹內烹饪鲲肉？
還有這樣的烹饪法？
不是說柳玄夜娶了個凡人嗎？
難道是個仙尊強者？
範睨愈發覺得事情很不簡單。
“金鵬子呢？”
寧中子側過身去，露出巍峨如山，盛氣淩人的側影，冷冷負手道：
“範長老還是去問陸師兄吧。”
範睨：
“……”
寧中子：
“怎麽，範長老是在害怕嗎？”
“……”
範睨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一個五星仙師恐吓。
但他真的不想進鲲腹，不光是謹慎起見，他還有心理陰影。
想當年……
算了，不提也罷。
範睨一時尴尬，踟蹰了半天，才忽然道：
“既然青鸾城開城迎客，不如去客棧，嘗嘗陸長老的手藝。”
寧中子點了點頭。
“也好。”
……
寧中子領範睨剛進客棧大門，迎面就撞見陸涯坐在一張桌前，眼皮微微耷拉，仿佛等待已久，頗有點不耐煩的感覺。
範睨微微一怔。
這是悅來客棧大廳裏很普通的一張桌子。
周圍桌子上還稀稀落落坐着就餐的仙民。
沒有包廂。
沒有陪酒。
甚至連酒都沒有……只有一個凡人坐在桌前等着他。
範睨不喜。
我半步仙尊這麽沒有牌面的嗎？
凡人面前，有一盤烤熟的鲲肉。
只有一盤。
鲲肉切成一塊一塊的肉丁狀，每塊肉丁用牙簽插着，一盤裏足足插了近百份鲲肉。
肉質看上去并無特別之處，其內的靈氣非常內斂，很難察覺出。
但這香味……
太誇張了！
範睨一直以為巨鲲的美味，只是仙庭故意宣傳引人去抓巨鲲的，沒想到這大魚的味道簡直了！
難怪當年雲中鶴要以此宴請仙庭高官。
寧中子幽幽看了陸涯一眼，上前介紹。
“這是白蓮宗禦獸長老，範睨，就是我上次跟師兄說的，那位去獸巢之森狩獵鲲鵬兄弟遇二人合襲，英勇撤退的範長老。”
哦，是那位範長老啊……
陸涯點了點頭，完全不記得寧中子說過此事。
不過，你一個半步仙尊被兩個九星仙宗擊敗，也只能做個工具人了。
這樣想着，陸涯随和的伸手指坐。
“坐。”
範睨沒想到眼前的凡人就是陸涯！
可他與寧中子來客棧時，并沒有看到鲲腹內有人走出來，也沒在周圍發現靈力波動。
這人是如何突然出現在客棧裏的？
範睨細思恐極，哪還敢坐，只道：
“範某最近靈痔犯了，不便入坐。”
靈痔犯了可還行！
陸涯眉峰一挑，這才看了看眼前的半步仙尊。
身形健美，模樣也挺端正，但總感覺端正的方向不太對勁。
不過作為半步仙尊，氣場還是很強大的，比金鵬子強的多！
半步仙尊怎麽會輸給兩個九星仙宗呢？
陸涯不想耽擱太久，直問道：
“範長老剛剛是想要這鲲嗎？”
範睨驀的緊張，連忙否認道：
“陸長老說笑了，數千年來，白蓮宗與竹泉宗一向是友好宗門，範某本以為此鲲為禍貴宗，才想收了孽畜，既然陸長老早已殺之，自是貴宗所有。”
白蓮宗的人都這般謹慎麽？
陸涯心想。
既然如此，考慮到這家夥還算規矩，沒太越線，便決定給他一個改過自新、重新做（工具）人的機會。
随便一想，陸涯腦子裏便有了在東浮城引爆輿論大爆炸的計劃。
但他不會親自去做。
工具人
“其實，這頭虛鲲确實曾經是白蓮宗的東西，理應分你一杯羹。”
範睨微微一怔。
“嗯？”
“但需要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你帶上幾十盤鲲肉，去東浮城免費發放給散仙品嘗，每一位仙人只能免費領取一份，給青鸾城打個招牌，想要品嘗更多，請來竹泉宗悅來客棧。”
我堂堂半步仙尊，給你一個三流小宗門站臺拉客？
範睨面露男色。
“這……”
陸涯随即又丢給範睨一枚竹片。
範睨低頭一看，上面刻有一個方形的黑色迷宮格。
“這枚竹簡上有顯示巨鲲烹饪過程的影音二維碼，用微信掃……不對，用神識掃一掃，就能看到巨鲲的烹饪風采。”
“這……”
陸涯又道：
“相信以範長老在東浮區的威望，定不會被人當成騙子，也不會再有人質疑竹泉宗的安全性。”
“這……”
“此外，每有一位仙人來悅來客棧消費，我便給你一塊鲲肉提成，如何？”
還鲲肉提成？
你當喂狗呢？
範睨何曾受過此等大辱。
但鲲肉很香這也是事實。
其中蘊含的靈力感覺比上等丹藥還精純！
“可我是白蓮宗禦獸長老，不太合适吧？”
“預售長老，很合适啊。”
陸涯一語雙關，遂又道：
“而且你剛不是說過嗎，白蓮宗和竹泉宗歷來是友好宗門，這點小忙，你該不會不幫吧？”
“這……”
在陸涯恩威并重下，範睨心思急轉，很快想到了個趁此機會，洗刷他不良名譽的計劃！
在他看來，男人與男人之間未必要通過戰鬥定勝負。
男人之間也可以互相吸引、互相合作，共同進步的。
先賣此子一個人情，趁機暗中調查他的背景和實力。
是強者，咱們是朋友。
是弱者，嘿嘿嘿嘿嘿……
陸涯幽幽的看了範睨一眼，總覺得這家夥在想什麽惡心的事，便将鲲肉往他面前一推。
“嘗嘗。”
範睨這才坐下了身子，兩指夾起一塊肥膩的鲲肉丁，動作撩人的塞入那豐厚的雙唇中。
神色驀的一滞。
感覺正在飛升。
許久之後。
美味的潮紅在他臉上褪去，只剩下胃中傳來的震驚。
這是什麽神仙廚藝？
或許是受美味刺激，或許是想暗中賣陸涯一個人情。
他忽然提醒陸涯道：
“我知道陸長老實力很強，但總不至于無敵，所以在我去東浮城之前，有必要提醒您三件事情。”
陸涯雖然真的無敵，但還是好奇的問道。
“哪三件事？”
範睨目光微聚，瞬間恢複了仙尊的冷冽。
“第一，千萬不要低估這次獸潮的威力。”
“第二，千萬不要低估酒狐仙這個女人。”
“第三，最危險的一條，千萬不要低估我宗前代掌門雲中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