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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焱頭都要大了。

本來, 他選中安卿珏也是有自己的一點私心, 趙焱早就想退了, 但是一直沒有比較合适的接手人員，而在趙焱心裏, 安卿珏确實是各方面都比較合适的人選。

當然，除了他這點私心外, 安卿珏确實什麽符合黎教授的需求。

藥劑能力深不可測, 為人雖冷淡但是十分負責，還沒有幾個學生說他不好，相反原先備受排斥的《藥劑基礎學》竟然漸漸變得受歡迎起來，已經有不少學生提議過要為這門課增加學時了, 足以可見安卿珏的人格魅力。

而且安卿珏對傳統觀念完全不認同，再加上他本來就是一個天賦為E不被人看好的人, 現在卻成為非常厲害的藥劑師, 本身的經歷就十分符合黎教授的觀念, 黎教授也是一個對傳統天賦命運論非常非常排斥的人, 曾經在全校會議上就跟另外一個老教授争鋒相對吵了大半個小時。

但是現在……

趙焱頭疼得厲害，為什麽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早知道，他就不去教室找安卿珏了，還不如等下課再去好安卿珏，安卿珏不在教室帶着學生去林子的事, 在趙焱眼裏不算什麽, 那林子現在就跟安卿珏後花園一樣, 能出什麽事啊？相反安卿珏帶着學生去林子裏見“世面”, 讓趙焱倍感欣慰。

從藥劑系的學生成為一名藥劑師，再到如今的中階藥劑師，趙焱這一路走來也是走了不少彎路，他知道對于一個藥劑師，實踐遠遠比書本上的知識要重要的多，而《藥劑基礎學》也是一門根本不能被取締的課程，那些知識看似死記硬背就能得高分，可是在實際中卻往往不是那麽回事。

可是趙焱卻什麽都做不了，不僅是他，學校內的大部分老師都做不了。

他們沒有這個能力帶着學生去實踐。

不用說那神鬼莫測對他們十分排斥的林子，靈花靈草靈獸異獸向來與人類井水不犯河水，關系十分冷淡，後來又因為那七尾火狐幼崽一事，那些靈花靈草靈獸異獸沒把他們記恨上已經十分不錯了，誰還敢往林子裏湊？

近些日子以來，就算是他們這些成名已久和林子裏的靈花靈草靈獸異獸打過不少交道的藥劑師，也是鮮少出現在林子，不，準确地說，是完全不出現在林子裏，他們寧願跟藥劑師協會打交道去那邊的林子，也不想往自家林子跑。

……天知道現在林子裏面的靈花靈草靈獸異獸有多麽排斥他們。

但是安卿珏又和他們完全不一樣。

或許，在那些靈花靈草靈獸異獸眼裏，他們這些人是“違約者”、“背叛者”、“加害者”、“幫兇”，是和它們處于對立陣營的，而安卿珏就是“親人”、“值得信賴的人”、“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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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千差萬別的地位和待遇，想想真是讓趙焱無話可說。

所以，由安卿珏帶去的在靈花靈草靈獸異獸眼裏還屬于“幼崽”的學生，怎麽會受到危險呢？

看着氣的快要炸了的黎教授和一臉風輕雲淡的安卿珏，趙焱胃都要痛了。

“就是你了！”黎教授的一聲高喊在趙焱耳朵裏炸開，趙焱楞了一下，立馬笑了起來，主動道，“安老師确實是我們這最好的藥劑師了，黎教授……”

話還沒說完，黎教授就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沖着安卿珏喊，“小子，讓我看看你的本事，別是虛名……”

話還沒說完，安卿珏斬釘截鐵道：“我拒絕。”

黎教授：“……”啥？

趙焱：“……”這又是鬧哪樣？！

“安老師……”趙焱有些無力道，“你再考慮一下，黎教授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了，這一次的實驗也非常需要你的幫助……”

“黎教授也是親自來邀請你的……”

趙焱的話還沒說完，黎教授重重地冷哼一聲，“親自？”

趙焱：“……”

胃疼。

這麽多年了，黎教授還是這種一點就着的炮仗性子，而且越來越有老頑童的架勢了。

可是這安卿珏……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啊！

“他有邀請的權力，我也有拒絕的權力，”安卿珏不鹹不淡地開口，明顯沒把黎教授的那點性子放在眼裏，漫不經心地看了一下時間，道，“還有別的事嗎？”

言下之意就是沒事我走了。

趙焱頭疼得更厲害了，無力道：“安老師……這事關藥劑師史上一次重大的革命和變革，我相信你也是想要為藥劑學做出一份貢獻的，我們藥劑師在求學這條道路上已經十分艱難了，每年藥劑學都是報考的熱門也是擁有學生最多的院系，可是能成為藥劑師的不足十分之一，能成為中階藥劑師的不足千分之一，藥劑師的嚴重稀缺對整個社會都有嚴重的影響，我們自然是希望藥劑師能夠擴大……”

趙焱苦口婆心了好一陣兒，難得黎教授和安卿珏都沒有打斷他，趙焱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繼續苦口婆心道：“……我還是希望安老師能好好考慮一下這件事。”

這個世界的藥劑學确實非常“感人”，安卿珏漫不經心地想，起碼在此之前，他從未想到過有藥劑師連鳳覺草和朝陽草都分不清楚，連各種靈樹都沒辦法分析清楚，甚至連尋找藥劑材料都沒有辦法。

而且，聽趙焱的意思，這并不是一個學校的問題，而是整個藥劑界的“通病”。

……這藥劑界簡直要完。

“哼，”黎教授冷冷地哼了一聲，面色也由剛剛的暴怒變得冷淡下來，他冷淡道，“如果你不想去就算了，這次行動很可能直面蟲族，你不想去也是應該的。”

事實上，在此之前，黎教授已經找過不少藥劑系中與他觀念相同或相似的人了，但是大多數藥劑師一聽到他的計劃，就齊齊找了拒絕的理由，五花八門的理由黎教授都聽得多了，被迫無奈才找到了趙焱這裏介紹，但是實際上他也知道希望渺茫。

直面蟲族的可能性太大，威脅也太大，手無縛雞之力的藥劑師們不願意也實屬于正常，而且，他一開始要求趙焱介紹人員的時候，并沒有提供這一信息。

現在想想，總有一種坑了趙焱的感覺。

黎教授眼睛裏閃過一抹內疚。

“什麽？”趙焱不敢置信地看向黎教授，黎教授當初可沒有跟他說這一條件啊，“黎教授，蟲族……”

頓了頓，看着黎教授的神色，趙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黎老，蟲族……”

“太危險了吧……”

“我知道，”黎教授苦笑了一聲，淡淡道，“總得有人去啊。”

“我去。”安卿珏語氣十分堅定地說道。

黎教授和趙焱齊齊看向他。

安卿珏突然想起那只躺在床上安安靜靜的小鳥，月白色柔軟的皮毛也軟了下來，他曾經還信誓旦旦要給他抓一屋子的蟲子認它吃個夠，可是現在它安安靜靜的，也沒有吃到自己捉來的蟲子。

這麽好的機會，當然要給它準備口糧了。

安卿珏垂下了眸子，想到月白色柔軟的月莺鳥，他的心情慢慢就低落下去了，黎教授和趙焱看了他良久，黎教授眼睛都亮了，道：“此言當真？”

趙焱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又礙于黎教授在此，只能把話咽下去，皺着眉看着這兩個人。

黎教授卻突然沉默下來，緩緩道：“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沒有人比黎教授更清楚這件事多麽危險，但是他們需要用的藥劑材料只有那個星球那個山脈才有，所以他必須去那裏。

雖然那個星球已經近幾十年沒有發現蟲族了，但是曾經确實是蟲族非常繁盛的地方，遇到蟲族……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那種生物擁有着極其強悍的生存和生育能力，還擁有着非常強悍的隐藏能力，那個地方又那麽适合蟲族生存，萬一呢……？

除了蟲族，那邊還有非常兇悍的異獸，即使他們可以叫上雇傭兵，但是天知道危險的情況下會發生什麽，即使是雇傭兵，去那個星球也需要掂量掂量。

如果不是那麽危險，他又怎麽會淪落到根本找不到合作人員的地步？

黎教授心裏有些悵悵

“不需要，”安卿珏淡淡道，“但是一切花銷都要你來負責。”

相應的，我會提供給你保護。

這句話安卿珏沒有說出來，但是這一向都是它們一族默認的規則，強者提供保護和力量，弱者提供其他一切。

“這是當然！”黎教授果斷地點頭道，“那我們就在這兩天出發？”

“嗯。”安卿珏點點頭，沒說些什麽。

黎教授的表情明顯放松了不少，想要說些什麽，但是最後還是沒說出來，他心裏悵悵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似乎錯怪了安卿珏。

在藥劑界德高望重的幾位前輩，在聽說了他的打算和實驗以後也是給出了認可，有不少人提出了想要加入的想法，但是在聽到要去那個星球的時候，就紛紛退縮了。

甚至是他一直以來的助手，也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他。

那個時候，黎老其實挺痛苦的，他甚至做好了一個人前往那個星球的念頭，可是又實在不甘心，萬一他拿到了，又沒辦法把那藥劑材料帶回來怎麽辦？

到底，還是要有個伴啊，起碼要把那個帶回來。

趙焱終究是忍不住了，皺眉道：“黎老，這件事，你真的不再繼續考慮考慮？”

“那只是個猜想和假設，誰也不知道那個實驗究竟能不能成功，你們這麽貿貿然的就去行動，萬一真的遇到蟲族，不，就算沒有遇到蟲族，遇到那些兇殘的異獸，你們怎麽辦？”

“你們是藥劑師，可不是機甲戰士！”

這話可有些重了。

黎老的眼神一瞬間就冷了起來，他語氣也重了起來，一開始他對趙焱還有幾分內疚，可是在趙焱這般懷疑之下，他心裏的火也燒了起來，“每一次改革，都帶動了先驅者的生命，沒有這些曾經付出一切的先驅者，怎麽會有我們的現在？”

“藥劑界已經腐朽太多年了，這次實驗就算不能成功又如何？只是個假設又如何？這些事情總得有人要去做的！”

“天賦決定論本就是一個僞命題，這麽多年來，擁有天賦的藥劑師越來越少，中高階藥劑師更是少之又少，在這麽下去，等待我們的是什麽？趙焱，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你想給後人留下一個什麽樣的藥劑界？！你想給後人留下什麽？！”

就是因為這一個個只管個人私欲而沒有考慮藥劑界的未來，所以他才陷入這麽困難的地步！

黎老疾言厲色地說完，扭頭就走，再也沒有給趙焱一句話。

趙焱看着黎老的背影，忍不住揉了揉額角，嘆了一口氣，他的神情看起來疲憊極了，“安老師，黎老說的話，”

趙焱頓了頓，還是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就算黎老想要，也應該要他們這種一把年紀的老骨頭，而不是去殘害安卿珏這樣可以擔負起未來藥劑界的天才！

這一趟行動不知道靠譜不靠譜，他怎麽能拿安卿珏開玩笑？！

“沒有關系，”安卿珏靜靜地看着趙焱，淡淡道，“我會去的。”

“安卿珏！”趙焱的聲音忍不住拔高，“你知道這一趟多危險嗎？”

“危險？”安卿珏慢慢咀嚼這兩個字，緩慢地搖頭，低聲道，“我不會讓他有危險的。”

既然他提供了服務，那麽保護他的安全，則是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了。

“安卿珏！”趙焱聲音又高了一層，看着安卿珏平靜的雙眸，趙焱無力道，“這事非同小可，你不要意氣用事。”

“我不會。”安卿珏面無表情道。

“安卿珏！”

“還有事情嗎？”安卿珏扭頭問道。

“算了，你先走吧。”趙焱無力地揮了揮手，覺得自己跟安卿珏根本沒法說，扭頭打算去找應語商量了。

安卿珏扭頭走了。

回到宿舍的時候，黎老來聯系他，隔着那一層光幕，黎老的表情看起來無比嚴肅。

“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嗎？”

“嗯。”

黎老的眼神變得十分複雜，沉默了一會兒，他說：“考慮好了嗎？”

“嗯。”

“那……一周後走，沒問題吧？”

“沒有。”

對話非常簡短，兩個人也沒有什麽話好說，很快就把通訊給斷了，安卿珏把最近大致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才想起來那個需要自己去參加的葬禮。

屬于安家老爺子的葬禮。

安卿珏并不想插手去管安家的事情，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和痛苦中磨滅了對家人的感情，早在他被逐出安家的時候，安家大少安珏卿就已經死了，活下來的只是安卿珏，和安家沒有任何關系的安卿珏。

但是這葬禮，他還是要去的。

這具身體的母親，想讓語伊蓮活下來，也想要語伊蓮對安家對安父進行報複，所以她提供給語伊蓮幫助。

語伊蓮知道，安卿珏知道，安卿珏的母親更清楚，從她決定給語伊蓮助力開始，語伊蓮就已經失去了回頭的路。

在這一場豪-門-鬥-争中，語伊蓮、語伊蓮的妹妹、安卿珏的母親安夫人、安卿珏、安珏華其實都是犧牲品，一步錯，步步錯，沒有悔改的餘地。

當看到那張關于葬禮的郵件時，安卿珏就知道，語伊蓮是不會放過她自己的。

她終究是放不下的。

第二天，安卿珏如約參加葬禮，為此還專門找老師調了一下課。

因此他不知道C班的同學看到進來的老師不是他的時候，是有多麽的失望。

代課老師：“……”你們以為我想代課嗎？

葬禮非常隆重，也非常盛大，出席的客人也非常多。

安父和安珏華看到安卿珏的那一剎那，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安父更是直接了當道：“誰讓你來的？！”

“你為什麽要來？！”安珏華也不禁脫口而出，“我們這裏不歡迎你！”

“是我叫他來的。”有一個略帶冷淡的聲音響了起來，語伊蓮走到安卿珏面前，低聲道，“是我讓他來的。”

“媽！”安珏華不滿道，“你怎麽可以讓他來？！”

“伊蓮？”安父也皺起了眉。

語伊蓮微微笑了起來，語氣溫和道：“現在是老爺子的葬禮，你們要鬧？”

安父皺起眉，伊蓮以前不會這麽跟他說話啊？

安珏華更是不滿，道：“媽，你說什麽呢？爺爺已經走了，就不能讓他安心嗎？要是他知道這個人來了，走都走的不安心！”

“媽，你到底怎麽想的？”

語伊蓮溫柔地笑了起來，道：“華華，乖。”

“還有啊，寶貝兒，我不是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