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素袂涼夜（3）

“陸大哥，小言！”雲雪晴也顧不得打擾他們打坐了，立刻喊着沖上前。

“小心！”在她即将跑到他身前五步的位置時，陸潇青立刻出聲喝止，然後緩緩運氣，在他與陌言周身，竟出現一個直徑十步左右的圓形氣場，随着他逐漸收勢而慢慢消失。

這是昆侖派的玄門絕學，除了施法者和被保護者外，其餘踏進劍陣的一切人鬼仙妖，必受重創。

見陸潇青收了劍陣，陌言立刻一跳起身，“師姐，小天哥，你們可來了！昨夜好多狐妖啊！”

“你們見到狐妖了？！”還未等雲雪晴說話，離沐天立刻問。

陌言點點頭，雙手比劃着，“昨晚我跟着你們飛，不知道怎麽就迷了路，後來看到好多狐貍，我本想把他們趕走，沒想到這些狐貍越來越多，就像咱們在蒼桦村見到的那些狐妖，後來我聽到林子裏有打鬥聲，就朝着聲音的方向跑過去，見到陸大哥正跟一只雪狐打鬥。”

“雪狐？”雲雪晴一下子想起自己昨夜碰到的那只雪狐，那只狐貍只在樹上現身了一下，便消失了，想必是去追蹤陸潇青了。

離沐天驚異，“雪狐？可是胡不歸與安瑤？！”他們當日在蒼桦村外見過胡不歸的狐身，正是雪白的三尾狐貍，也見過安瑤的狐尾，同樣毛色如雪。

陸潇青搖搖頭，“那只雪狐始終沒幻化成人型，不能斷定是否是他們，不過我确實看到它是三尾。”

離沐天和雲雪晴相互對望一眼，心中已了解了七八分。

陌言接着道：“後來陸大哥劃下陣法，那雪狐好像很怕昆侖派的法術，只是狐貍越來越多，我們打不完，再後來陸大哥就設了個陣眼，我們二人在當中，所有的狐貍竟然都不敢靠近，我們就這樣一直守着，等到天亮，那些狐貍竟然都走了。”

雲雪晴心中震驚，沒想到他們已走出千裏，竟然還沒有擺脫那些狐妖的追蹤。

陸潇青依舊是淡淡的神情，就好像昨夜不是打了一場硬仗，而是随意翻了本書那麽簡單，“趁着時間還早，我們快些上路，免得夜長夢多。”

其他人都點頭贊同，于是一行人不再逗留，向着林子邊緣的方向前行。

白天的林間小路果然好走得多，不多時他們就出了這片一望無際的密林，本待尋找通往城池的荒郊大路，然而展現在眼前的景象卻讓四人一下子駐足。

因為此時擺在他們面前的，既不是通往城鎮的官道，也不是鄉間荒野的羊腸小徑，而是一座怪石嶙峋的懸崖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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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會這樣？”陌言驚得長大了嘴巴，倘若讓他再返回那林子裏重走，打死他也不幹。

雲雪晴和離沐天相互對望一眼，心中也盡是疑團。

陸潇青蹙眉不語，半晌才道：“我們還是着了那狐妖的道......素聞這一帶盡是平原，只有泰岳一座孤峰，又哪裏來了這麽多陡峭山壁？！”

“陸大哥，我們......”雲雪晴想說不如我們還是退回林子裏重新選擇路線吧，盡管她心裏清楚，倘若狐妖真的想要困住他們，無論怎樣走都是一樣的。

只是她話還未說完，便覺得身後陰風疊起，一驚回過頭去，發現不知何時就在他們身後十步遠的位置，赫然站着一個身材高挑，紫袍黑發的俊朗男子，竟然就是長白山下蒼桦村的狐妖胡不歸。

“是你？！！”離沐天手中按劍，盡管他一再地壓制心中的恨，可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

“你為什麽會跟到這裏來？！”看到是他，雲雪晴忽然不害怕了，她知道這狐妖倘若要殺害自己這一行人，當日在蒼桦村就不會放大家走了。

胡不歸不答她的話，反而走上前幾步，悠然一笑，“雲姑娘，昨夜你抓疼在下了。”

雲雪晴一愣，恍然明白昨夜她在樹上撞到的那雪白狐妖想必就是胡不歸，只因當時夜晚沒能看清它身後是否有着三條尾巴。

離沐天動了動嘴，其實他想問為什麽只有胡不歸一個人，安瑤又在哪，不過話到嘴邊終究忍住。

陸潇青已站上前來，朗聲道：“胡不歸，當日在蒼桦村你是如何答應我的？！”

胡不歸想了想，明白他指的是自己曾答應他不再殺害蒼生的事，于是道：“沒錯，我确實答應過你不再殺害任何無辜之人，并且也做到了，這一路到此，我不曾傷害一人一仙，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查。”

“那麽你來此又是為何？！”陸潇青蹙眉，對于胡不歸說的話，他半信半疑。

胡不歸雙手抱臂，黑色的長發直直地垂下來，映着俊美的容顏，沉默了半晌，忽然揚眉，指着陸潇青一字字道：“我要你身後那把劍！”

“！！！”四人陡然一驚，竟然連胡不歸也知道他們帶着月禦下山，可是為何當日在蒼桦村時他并不提及此，反而千裏迢迢追蹤到泰山腳下？

“月禦一出，百裏冰封。”像是看到他們心中所想似的，胡不歸停了停，朗然一笑，“我早知你們攜此劍前往昆侖，只因當日我在長白山下還有着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才無心與你們周旋，如此事情已了，該是我拿走月禦劍的時候了。”

“......”陸潇青沉默着，關于月禦的事，他不知道對方知曉多少，沉吟了片刻，微微一笑，仰首問，“不知閣下為何定要月禦？難道不知此劍乃是斬妖除魔的神器麽？”

胡不歸輕笑，本就妖異的雙眸更添了幾分邪魅，“它在你手裏，自然是斬妖除魔，倘若在我手裏，說不定能斬人除仙......哈哈！至于我為什麽非要月禦不可？其實也不一定，倘若你能拿來焚陽，也是一樣，只可惜你沒有。”

他此言一出，四人心中立時一震，這狐妖神通廣大，不僅知道月禦的線索，甚至竟然連他們身上沒有焚陽的事也探聽得一清二楚。

知道如今是免不了一戰了，陸潇青心中盤算，雖然對付胡不歸這不知修行了多少年的狐妖并無勝算，但合己方四人之力，加上昆侖派與天池派的仙法，應該能夠全身而退。想到此，他坦然面對胡不歸，“既然閣下認定月禦在這裏，那麽還需憑本事來拿。”

“哈哈！那麽就請陸道長賜教！”胡不歸縱聲長笑，話音剛落，随着一陣勁風，身影已至近前，直取陸潇青。

陸潇青向一旁斜退，雲雪晴與離沐天見勢立刻長劍出鞘，一左一右形成夾攻之事，陌言手中長槍舞得如同風車。

變幻莫測的招式，交錯如風的身影，迎面而來的是胡不歸攜着勁風的一掌，這一掌的威力，沒有人可以匹敵。

陸潇青右劍若風，左掌相迎，因為除了他，沒有人可以接下這雷霆萬鈞的一掌，盡管他知道自己也未必接得下。

“砰”的一聲，飛沙走石，風塵四起，掌風激蕩，震得一旁的雲雪晴與離沐天也退了開去，陌言一個站立不住，已是一跤坐倒。緊接着，陸潇青衣帶飄起，身後背着的那月禦也被震得向後飛去，直奔山崖。

雲雪晴大驚之下，袖中緞帶驟然出手，在空中将月禦纏住，向後抛去。

胡不歸飛身而起，便要去搶那月禦，陸潇青比他距離近，速度又快，搶先一步将月禦抓在手裏，胡不歸出手不成，落下之時卻掌風一掃，直接将雲雪晴震下山崖。

“師傅！”

離沐天飛身躍下，單手撐在崖邊，另一手抓住雲雪晴的手腕，兩個人就這麽一上一下吊在半空。

“小天......”雲雪晴低下頭，看到自己的腳下便是萬丈深淵，又仰起頭，看到離沐天因為一只手要承受兩個人的身體，他抓着岩石的手指已磨出鮮血。

“師傅別怕！堅持住！”離沐天渾然不顧其他，死死抓着雲雪晴的手不放。

雲雪晴擡眸，她知道自己的命握在離沐天的手裏，而離沐天将兩個人的命緊緊栓在了一起。

懸崖之上，陸潇青拼死抵擋進攻的胡不歸，倘若胡不歸再輕輕向這邊發出一掌，離沐天和雲雪晴就會被直接震落懸崖，死無葬身之地。因此陸潇青此刻是在以命相博。

陌言抓了個空擋，繞開胡不歸，奔到懸崖邊，企圖伸手去拉離沐天，然而胡不歸早已看出他的意圖，與陸潇青過招之際直接飛腳踢起一塊山石，便向陌言身後撞去。

“啊！——”陌言後背被那山石狠狠撞了一下，毫無懸念地身體飛起，在空中畫了個弧線，直接摔落懸崖。

“小言！”雲雪晴大急，苦于自己動彈不得。

離沐天更加動彈不得，因為他的手裏抓着雲雪晴的命，倘若陌言和雲雪晴之間只能救一個，那麽他選擇救雲雪晴。

然而，電光石火間，胡不歸的身影不知怎樣躍過了陸潇青，竟追着陌言直直向那山崖之下落去，速度飛快地一把撈住陌言，絲毫沒有停頓地飛向遠處，空中遠遠地飄蕩着一句話。

“要他的性命，三日後攜月禦來忘川蒿裏！”

衆人驚魂甫定，陸潇青奔至崖邊，将離沐天和雲雪晴二人拉上來，一場生死大戰，三人都精疲力盡地直接坐下喘息，這一切給他們帶來的震撼太大，需要一會來平複心緒。

“忘川蒿裏？那是什麽地方？”離沐天終究體力好些，恢複得也快些，沒一會就神色如常。

“‘蒿裏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我在山上的時候，只聽前輩們說過這樣一句詞。”雲雪晴想起自己小時候就聽過忘川蒿裏這個名字，然而對于它的印象也僅在于這一句詞。

陸潇青點頭，“不錯，蒿裏位于泰山腳下，相傳人死後魂魄歸于蒿裏，那裏是連接人界與鬼界最近的地方，有無數死去而留戀人間、不願轉世的鬼魂游蕩在那裏，成為孤魂野鬼。”

雲雪晴聽得毛骨悚然，全然想不通胡不歸讓他們到那麽陰森的地方去做什麽，要知道胡不歸只是個妖，不是鬼啊。

“不論怎樣，我們必須想辦法救出小言，忘川蒿裏距此地不遠，三日行程足以，我們先找地方安頓下來，一起想想辦法。”陸潇青不愧為領隊之人，處事要比尋常人鎮定冷靜得多。

雲雪晴與離沐天點頭，三人走出那片密林懸崖，找了個不大的城鎮養精蓄銳，做好與胡不歸決一死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