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戰後離傷(2)
月黑風高,人影綽綽,一場大戰下來,天山派傷亡慘重,此時正忙碌着拔營提劍,連夜趕往天山。
一場忙碌恐慌,沒有人注意到,就在那黑暗營寨的一角,并肩站着一男一女兩個人影。
胡不歸與安瑤。
金無邪死于柳寒夜劍下,封印的威力消失,恰逢安瑤趕到,将被封印多時的胡不歸輕而易舉救出,兩人默默注視着遠處忙于奔命的天山弟子,不覺心下慨嘆。
“你有什麽打算?”安瑤倒是直截了當地問,經歷了這麽多,無論是她與離沐天之間,亦或是她對這個人界,早已經處之泰然。
胡不歸嘆了口氣,想了想,“自然是去找逸清。”
安瑤略略蹙眉,半晌,道:“眼下天池派正是多事之秋,你若出現只怕會給你和他都帶來麻煩,更何況,你不是已與蘇掌門立下百年之約。”
“我胡不歸雖然為妖,卻亦信守諾言,百年之約我不曾忘卻,更沒打算在百年之內就透露我的身份,只是我與逸清一同出來,我卻被金無邪封印于此,如今逃脫,倘若不與他知會一聲,只怕他心中難安。”
安瑤揚起好看的眉,微微一笑,“這個好辦,且交給我,我會設法讓他知道你已平安,然後也要離開這裏了。”
“你要去哪?”胡不歸反問。
“自然是回妖界。”安瑤不假思索,“這一生的劫還沒有結束,而這個人間,我卻已看透了,孰是孰非,孰生孰滅,一切便由他去吧。”
聽他此言,胡不歸似乎有所觸動,驀然伫立半晌,長嘆一聲,“是啊,是該回妖界了,逸清跟着蘇掌門,我亦放心,這個人界,便百年之後再見吧。”
他言罷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踏入這蒼茫夜色中,身後的安瑤站在原地,扭頭向着西北方向眺望片刻,随即轉身追上胡不歸的步伐。
月影朦胧,夜雨凄迷,漠北的風,凜冽呼嘯,酒泉的雨,狂野肆虐,傾灑在這無垠荒野上,猶如祭奠一場即将被掩埋的慘烈。這裏沒有百萬雄兵,沒有漢家英豪,有的只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厮殺的江湖兒女,他們散落的兵器以及再也歸不了故鄉的魂魄。
早已分不清哪些是天池派的人,哪些是天山派的人,仿佛一夜之間,一切的過往都順着血水混合的雨水,被沖刷幹淨,不留一絲痕跡。
在這地獄般幽森死寂的曠野懸崖邊,傳來一絲輕微的衣袂響動,雲雪晴從這裏恢複知覺時,感受到的只是身上無邊的疼痛以及全身濕透的不适。
她睜開眼,雙目的焦距對上無邊的夜色,上空一輪朔月白得慘烈,大顆的雨滴狠狠砸在身上,她不由得緩緩擡起一只還能動的手,抹去臉上的雨水汗水。
靜靜凝思了一刻,她終于神智恢複。這麽多年來,她頭一次傷得昏昏沉沉,卻頭一次像此刻這般心中明鏡如水。她明了了幾個事實。
離沐天眼睜睜地看着風陵重傷了她,無動于衷。
離沐天親手殺了陌言。
這一場大戰,打得慘烈。
最慘烈的,是她的心。
此刻她的心,就如同一團火在燒,即使上空傾盆而下的大雨都不能澆滅她心中的火焰,那是一種怒火,一種随時想要提起劍來砍人的怒火。
從師徒的角度講,對離沐天,她恨鐵不成鋼。
從感情的角度将,對離沐天,她傷情傷成了恨。
無論怎樣,經過這一場酒泉之戰,她對離沐天,只剩下了恨。沒有風陵不能活麽?沒有焚陽不能活麽?天池派有那麽多美麗善良的姑娘,為什麽要偏偏選擇敵人!她想一次又一次地大聲質問他,盡管心中知道,離沐天選擇離開,并不是因為風陵。
可她必須這樣想,她只有欺騙自己,讓自己固執的以為,離沐天是移情別戀,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夠保持恨,只有恨,才能讓她有勇氣活下去。
因為她要報仇,給自己報仇,給陌言報仇,給這無數死傷的同門報仇。
她從來不曾想到,一向溫文爾雅中規中矩,甚至有些膽小怕事的自己,也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拿到月禦、找離沐天報仇,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須活下去。想到此,她用盡全身力氣,坐起身來,肋骨處斷裂的疼痛讓她頭腦越來越清醒。望眼四周,哀鴻遍野,早已看不見一個活人,她試探着站起身來,內傷處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鮮血,跌倒在地。
她從來不曾有過這般強烈的求生意識,她告訴自己,必須撐下去。跌跌撞撞地又站起身,猶如喝醉了酒一般,三步一跌地往前走着,沒有目标,沒有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到了這片古戰場的邊緣,前方一座石頭山洞映入眼簾,有些眼熟。
她猛然間想起,那是章淵死去時藏身的山洞。此時章淵的屍身自然已被運走,可這空無一人的山洞依舊顯得鬼氣森森。她必須找到藏身之處,此時身受重傷的她哪怕一個尋常天山弟子都鬥不過,因此,別無他法。
事實上,她根本沒有多想,而是一頭紮進那山洞,直到身體撲在冰冷的地面,才恍惚意識到,曾經自己是多麽恐懼這裏。然而此時,她心中卻沒有一絲恐懼,一個人連番掙紮在死亡邊緣時,竟然絲毫不會為其他事而害怕。甚至就算此刻章淵殘破不堪的屍身就在眼前,她覺得自己幾乎都會不為所動。
即使章師兄的魂魄依然在這裏未走,想必也會保護自己吧。她倒在冰冷的地面,用徹底昏睡前的最後一絲神智這樣想着。
不知睡了幾天幾夜,甚至不知自己這一覺睡下去,究竟還能否醒來。等她再一次睜開眼時,一縷陽光從山洞深處的縫隙射入,照得整個地面不再那麽冰冷幽暗。
她依舊靜靜地仰卧在地,睡了一覺雖然傷勢不見得好轉,但至少有些精力來思考問題了。人到絕境時,反倒能夠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冷靜,她便是如此,連自己也驚異于自己竟能如此有邏輯有條理的分析問題。她要找離沐天複仇,單憑自己是決計做不到的,唯有會和同門,可如今同門生死未蔔,唯一的辦法就是尋求其他人幫助。
其他人?想到此,她靈機一動,手不由得覆上衣袋裏那枚帶了多年的玉牌,那是當年在忘川蒿裏,風絮為報她破冰之恩,親手相贈的,當日曾言,如需相助,萬死不辭。
只是這些年來,她只将那玉牌當做友人贈送的飾物,從未将其真正派上用場,她原以為,自己這一生都不會真正用到這玉牌,一是跟風絮只是一面之交,不好意思向他開口,二是也真的沒有什麽事是自己同門解決不了、而需要風絮出馬的。
可如今,倘若再不好意思開口,她就只能好意思去死了。
于是,支撐着身體坐起來,打坐了片刻,漸漸恢複些許功力,便對着那玉牌施法。只因當時沒有将這玉牌當做一回事,也沒太留意風絮教授的施法步驟,時隔這麽多年,也不知還靈不靈,抱着一試的态度操作完畢,她便将頭靠在石壁上,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一縷清幽白光照亮她的雙眸,她緩緩睜開眼,未等對上焦距看清對面來者時,一句清清淡淡的聲音夾雜着些許戲谑之意,飄入她的耳中。
“你竟也有今天。”
那聲音清清涼涼的,仿佛在旁觀一場笑話,如若在平時,她就算不去開口争辯,心中也多少要憤怒一下的,可如今,她也奇怪自己心裏竟沒有一絲憤怒,只因那聲音語氣中,除了尋常的玩笑之外,還多了一絲嘆息無奈。
他,也能夠理解她此刻的處境麽?
她仰起頭,定睛瞧時,憑空出現在面前的白袍男子就這麽定定地立在黑暗的山洞中,寬大的袍袖與衣擺随着洞口吹進的風而輕輕擺動,帶着幾分令人嘆息的高貴典雅。
只是那張臉,依舊冷峻得沒有一絲血色,或許這不是冷峻,而是将世間萬物都不放在心裏的一種不屑。她擡頭凝望着他,終于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風絮,別來無恙。”
“哼,我縱橫六界,自然是老樣子,可你呢?”風絮的笑,帶着一絲無奈。
“我……”她默然了,是啊,這麽多年過去,風絮依然掌控妖界縱橫四海,可自己呢,自己又混成了什麽樣子,說出來還真不是一點半點的丢人。
“掌控月禦的人,本該是你。”風絮不動不語,卻幽幽說出這樣一句話。
“你說什麽?!”她驚得差點跳起來,牽扯着身上的傷又是一痛,驀然想起那一日,将林雅帶回的安瑤,在也如現在這般寂靜的夜中,對她說了一句話,“也許,該掌控月禦的人是你。”也就是在那一天,她被安瑤傳授了月禦操縱之法。風陵曾經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月禦操縱之法,就這麽讓她在一夜之間,從月禦真正的主人處學來了。
她想,或許安瑤說得對,只有拿了月禦,才能真正的與離沐天勢均力敵。從前,她只想着将離沐天勸回,如今,她不再奢望這些了,她此刻唯一期盼的,就是手持月禦,與他來一場不共戴天的厮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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