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莊恬恬和段淩在路上耗費了四十個小時,終于在周末上午抵達海城。
這期間,路過無數寧靜的小鎮,穿過數不清寂靜的山路。黎明前的小城市并不算明亮,車子飛馳在街頭,随着風的方向往前看,幾處燈光漂浮在山上,莊恬恬說那好像鬼火。路上沒人,連光都懶得找過來的高速公路,只有莊恬恬和段淩兩個人在趕路。
段淩總是冰着的那一張臉似乎緩和了許多,他甚至用手碰了碰靠着背椅埋在衣服裏莊恬恬睡着的臉。
段淩一碰,莊恬恬的眼睛就張開了,沒有尴尬,也沒有別過臉去,他只是迎着段淩的目光往上看,然後把衣服稍微往下拉,探過身子,按住了段淩的手腕,吻段淩的嘴唇。
車子停在路邊,段淩沒有拒絕也沒有主動,莊恬恬湊過去,很輕柔的吻了一會,吻了不多時,又埋進衣服裏睡起來。
“這算什麽?”段淩知道莊恬恬沒有睡。
“我就是想親你,我就親了。”莊恬恬往外面看,又補了一句,“而且剛剛那一刻,我覺得你不讨厭我,所以我才敢親你,我也很怕你生氣,萬一打我,我也揍不過你。”
“我從來沒跟你動過手。”段淩語氣冰涼,他擰着眉頭,想要張口繼續說。
莊恬恬語速很快,趕緊截斷了他的話茬:“我知道。”
“你別說了。”
“我知道你什麽态度,也知道你可能要走,也知道我不如莊辭,還知道可能要分道揚镳。”
“我很清醒。”莊恬恬看着地平線那頭即将升起的太陽,然後說,“段淩,你別對我說那些刺耳的話,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你就把我當成,陪你玩的小孩兒,或者湊上來招惹你的爛桃花。”
“你會逢場作戲吧,應該很會逢場作戲。”
“哪怕是假的,說兩句假的好話給我聽聽。”
“至少讓我別那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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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墨書從段淩家裏離開了,臨走的那個夜裏,在被困住十幾年的家裏放了一把大火。莊恬恬抱着大白,在燒的火光通天的黑夜裏跟她說再見。
那場火就像秦墨書漫長的被壓抑漫長時光裏的滔天恨意,連着半日的大雨都沒有澆滅。
幾日後,段家害怕醜聞,只能宣布秦墨書死亡,并且在南山墓地下葬。
莊恬恬記得那天的雨和秦墨書逃跑的夜裏一樣大,爺爺舉着傘,莊恬恬穿着黑色的西裝,胸口上別着一束百花,前去南山吊唁。
透過瓢潑的雨幕,莊恬恬看到周身彌漫着冷意的段淩,李叔給他打着一把傘,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跟莊恬恬錯身的時候,眼神沒有交流對視,波動複位的空氣卻多出許多泠冽。
雨水從草地上濺起來,打濕莊恬恬的褲腿,冷的他打着哆嗦,莊恬恬總覺得自己要失去什麽。
來的車連續走掉,莊四海被段淩祖父邀請去車裏,說有要事詳談。他們這群人總是這樣,一條人命的流失,也分不了多少他們的目光,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待儀式一過又開始迫不及待的參與到社會游戲裏,争取自己的利益了。
雨下的太大了,天幕陰沉,黑壓壓的,抑的人喘不過氣來。
莊恬恬用手背蹭了蹭臉上被濺到的雨水,一步一步往山下走,然後他看到了傘下出現的黑色皮鞋,再往上看就是段淩那張沒有溫度充滿恨意的臉。
“我媽呢?”段淩問莊恬恬。
莊恬恬仰頭看段淩,腳不敢動,他覺得有點愧疚,但是他答應了秦墨書,哪怕是段淩也不能說出他具體去哪裏了,何況他真的不清楚秦秦墨書到底去哪裏了。
一個執意要走的人,沒有誰能夠攔住,莊恬恬也攔不住,可他确實幫別人傳信了,一瞬間,愧疚、心疼、着急混在一起,沖擊着莊恬恬的心髒,一時間,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才好了。
“我不知道。”莊恬恬杵在雨幕裏,耳邊盡是雨水的沙沙聲。
段林對着莊恬恬冷笑,把信抽到莊恬恬臉上,白色的信掉到草地上,很快被雨水濺濕了。
“我媽呢?”
那聲音太冷了,段淩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那語氣莊恬恬吓得一哆嗦。
等看到被雨澆爛了的信,才知道那時候他充滿愧疚不小心丢的信,原來掉到段淩那裏去了。
莊恬恬瞬間變得慌亂起來,手拿不住傘,被風刮到地上。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段淩掐着莊恬恬的下巴,一字一頓地問他,“我媽去哪了?什麽時候打算走的?和那個男的跑到哪裏了?”
“那他媽的給我說話!”
段淩撐着傘,莊恬恬淋在雨裏,段淩比他高許多,莊恬恬被他洽的仰着頭,雨水從上方急促的往下掉,淋的莊恬恬張不開眼睛。
“對不起。”莊恬恬聲音愧疚極了,他被雨水澆透了,打着哆嗦摸段淩掐着自己脖頸的手,“我真不知道。”
莊恬恬沒有撒謊,他确實不知道秦墨書跑到哪裏去了,她是給秦墨書和沈清河傳信,但他真的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離開,去哪裏。
那天夜裏他接到沈清河的電話,說他和秦墨書要走了,莊恬恬鞋都沒穿沖出家去,看到秦墨書已經被沈清河接走了。
他攆上去,攔住秦墨書:“你這樣走了,段淩怎麽辦呢?你至少跟他道別。”
秦墨書說:“你就讓他當我死了,我是不會再回去那個家的,為了段淩也不行。”
“阿姨,真的求你了,這樣段淩會傷心。”
莊恬恬求了秦墨書好久,沒有用,秦墨書執意要走。等到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他只能映着火光對她們說再見。
“我,真的,不知道。”莊恬恬重複。
“莊恬恬,你真的令人作嘔。”
段淩松開了他,他手上的傘也掉在地上,紅着眼睛看莊恬恬,雨水一直下,倆人被澆得狼狽極了。
莊恬恬不想告訴段淩,秦墨書走的時候說的那句:為了段淩自己也不會回去。那樣對他太殘忍了。
好一會有腳步聲傳過來,莊辭将傘撐在段淩頭上:“伯父叫你過去。”
他們走了,留莊恬恬一個人站在雨裏,段淩和他擦身而過的時候,莊恬恬聽見段淩跟他說:“你太惡心了。”
那天夜裏莊恬恬感冒了,回家發了高燒,滿腔的愧疚逼的他嘴裏說的胡話全是:“段淩,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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