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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 趙天戟攥着那些畫像,想到自己猜到的那個可能性,眸色沉冷:“趙雲霁他倒是為了留下自己唯一的血脈, 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這薛訓崇當年在密林一戰之後, 對方見到他的真容之後就直接跑了,這些年并未露面,連軍營也未回,他以為對方是怕他報複跑了。
等他一直攻打到了皇城, 才知道這五年來,對方一直躲在皇宮裏, 這次就是他帶着趙雲霁還剩下的那位皇子如今被貶為了世子的趙苓離開的。
這些時日, 他一直派了人去找那趙苓都一直沒找到,未曾想, 趙雲霁卻是早就提前想好了後路。
他抓這些孩子的目的很簡單,找到與趙苓模樣相似的,将其推出去當成“趙苓”,被處決,若幹年後, 再卷土重來。
趙天戟嗤笑一聲:“他倒是想得挺美的。”
就憑趙苓?就憑薛訓崇?他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趙天戟一解釋,陸莫寧也明白了,怪不得先前他看這孩童的失蹤案,覺得奇怪,畢竟對方抓的都是一些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卻并不是為了綁架, 還一出手一個孩子就是一萬兩,絕對不像是普通的拐子,如今這麽一說……倒是對得上了。
因為對方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為了銀錢,而是為了一個與趙苓相似的孩子。
可別的孩子又何其無辜?
趙天戟眸色沉沉,他本來就沒打算禍及孩子,孩子畢竟是無辜的,趙雲霁……他倒是一如往日的那般心機深沉,對別人妄加猜測。
當年對他就是如此……
他一心一意護着的胞弟,到最後,卻是親手捅了他一刀,理由竟然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怕他以後會容不下這個胞弟?何其可笑!
當夜,趙天戟第一次去了單獨關押趙雲霁的天牢,第一次去見了這個……他從小護着的,如今根本激不起他半點同情的胞弟。
趙雲霁自從破了城之後,趙天戟甚至都懶得去看他一面,不管趙雲霁怎麽喊着要見他,他都未見對方。
因為整個皇城還未完成整頓好,那些趙雲霁的心腹還未一一盤查清楚,所以只是暫時關押,還未開始判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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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霁大概是被關了三個月,到底是怕了,且他根本就不信,不信那人還活着……當初明明是他親自将他毒殺的,甚至還是他親眼瞧着将其放入皇陵的。
可到底為什麽對方的屍身在時隔多年之後,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趙雲霁不信,他一直都覺得對方肯定是假扮的,就是一個假的。
直到……随着層層單獨關押的石門一道道打開,趙雲霁雙手雙腳都被鐵鏈束縛,他本來以為依然是前來刑訊的人,只是随着那張他曾經午夜夢回見過無數次的俊臉出現在眼前時,趙雲霁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瘋了一樣瘋狂地晃動着手腳的鐵鏈,卻無法掙脫開。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是假的……肯定是假的……”趙雲霁眼底閃過一抹慌亂,嘶吼出聲。
不過這天牢就關押了趙雲霁一人,重重石門隔聲效果本來就好,趙天戟也不擔心會有人聽到。
趙天戟一步步朝着趙雲霁走過去,瞧着他身上的被鞭笞出來的傷口,那張這些年保養得極好的面皮此刻髒污不堪,發髻淩亂,此刻只有一雙眼鳳眼,與趙天戟極為相似,因為驚恐圓睜着。
随着趙天戟的一步步靠近,對方沉冷如同鷹隼一般淩厲的眉眼,加上那周身熟悉的氣場,讓趙雲霁的臉色唰的一下慘白無色:“不……不可能的……你不是人,你是鬼!你不是人!明明當時你已經死了……我親眼看着你死的……你怎麽可能還活着?”
趙雲霁語無倫次,就算是薛訓崇說了多少次,他也一直不肯信,畢竟當年他下了那麽多的毒藥,那屍身他專門找人看了,死得透透的,可為什麽在皇陵裏屍身會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面前這個人,仿佛這九年的時光從未在對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趙雲霁瞧着這個仿佛隔了這麽多年的時光,又像是一道枷鎖壓下來的高大男子,威嚴、沉冷,讓他驚恐畏懼:“不……哥!哥我錯了!你放了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也不想的……他們都說你以後當了皇帝以後第一個要除去的,就是我這個親弟弟……我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真的忍心殺了我嗎?哥,你忘了母後臨死前的話了嗎?她讓你照顧我……好好照顧我……”
趙天戟眼底波瀾不驚,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可這些年你又做了什麽?你殺朕,朕當時只是震驚……可你不該,不該将朕手下的那些忠臣一個接着一個的除掉,他們這些年流的血,都是刻在朕心口的一道道烙印,放了你?你讓朕百年之後如何有臉去見他們?
他們跟着朕上戰場出生入死,生死一線,他們沒有死在戰場上,沒有死在敵人手裏,卻死在了……朕親手養大的一只畜生手裏,你覺得……他們如何還在世,會放過你嗎?”
趙天戟的聲音,一字一句像是浸着血,鮮血淋漓地砸在趙雲霁的耳邊。
趙雲霁徹底慌了,“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只是、只是怕他們知道了真相會殺了我……他們是你的人,我……”
趙天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明明這人的表演這麽拙劣,可當年他怎麽就被豬油蒙了心,信了這麽一個黑心玩意兒?
趙天戟:“你是不是這些年一直都在氣,氣為何父皇封我為太子,而不是你?”
趙雲霁原本正苦求的嗓音停了下來,抖着嗓子,卻是沒敢擡頭。
趙天戟慢慢扯開了胸口:“你不是想知曉朕為何會死而複生嗎?那朕就讓你知道知道。”
随着胸前的衣襟扯開,趙雲霁睜大了眼,瞧着那胸口露出的黑蛇,盤旋而上的圖騰,栩栩如生,像是下一刻就會飛掠出來,咬斷他的脖頸。
趙雲霁莫名看得心頭一震:“這……這是什麽?”
趙天戟道:“吾趙家百年得一真龍天子,唯有此圖騰才能得以繼承大統,才情謀略皆是最佳……有這個印記的,就是命定的皇家人選,天命所歸。你就算是用手段得了這江山又如何?你以為你就守得住嗎?趙雲霁,你難道就沒發現這九年來,從你接手之後,趙國的根基日益衰減,怕是不過數載,趙國将會覆滅……到那一日,你就是亡國之君,依然……”
“不!你說謊!我不信!明明我比你更加合适,我會是個仁君,可你呢?你滿手鮮血,你就是一個惡魔!一個惡鬼!”趙雲霁話雖然這麽說,可眼神卻是慌了……
“我滿手鮮血,我是惡鬼?趙雲霁,若是沒有我滿手鮮血,如何換得你安享太平?若是沒有我當這個劊子手,你覺得你還能這麽安安穩穩當你的霁王?你又可知我不羨慕你?”
他自小被當成太子培養,十多歲上戰場,他以為他想雙手沾滿血腥,他不想幹幹淨淨的當個纨绔的貴公子,整日閑情賦詩,逗貓遛狗?
可他身為未來的儲君,他有他的責任,他從一生下來,就是為大趙國而活,絲毫不敢懈怠,否則,等待他的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他有要守護的國家,有要保護的胞弟,有要護着的臣子……
可最後卻得來了最親近之人的一杯毒酒。
趙雲霁眼神猩紅,哆嗦着唇,最後竟是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我錯了……哥,你就不能再饒我一次嗎?就想以前小時候一樣,再原諒我一次……”
“朕饒了你,可誰将朕的那些被你弄死的臣子還回來?”
趙天戟垂在身側的手指攥緊,鳳眸裏幾谷欠噴火:“朕若是沒有趙家的這個機遇,怕是如今不過是一具白骨,你當年動手時,可曾心軟過?可曾放過朕?”
趙天戟深吸一口氣,明黃色的廣袖一甩:“你犯的罪,罪不可恕,只能一死償還。本來朕是沒打算這麽快了結你的,但是你就算是要死,還要拉個墊背的,為了達到你的私谷欠,你竟是要将那些無辜的孩童而替代你的兒子,趙雲霁……你果真如以前那般自私自利。你若是哪怕了結朕半分,就會知曉,以朕的心性,絕對不會遷怒與無辜之人,更何況,那只是一個孩童。不過,朕如今……改變主意了。”
趙天戟瞧着趙雲霁瞬間變了的臉色,倒是失望透頂,轉身,到了石門前,望着前方,對守在外面的藺戈道:“朕不想再看到他了,秘密行刑了吧,對外說是重病暴斃而亡。”
“可再過幾日就是皇上你的登基大典……”
“秘不發喪,之後再行追封。”人死了,再多的榮華他也無福享受了,卻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藺戈道:“喏,微臣遵命!”
石門一點點關上,漸漸隔絕了趙雲霁不甘心的哭嚎懇求聲……
趙天戟一步步麻木地走回了禦書房,只是随後一整日都未出來。
王德貴急了,派人去找了陸莫寧。
陸莫寧得知了消息之後,直接就進了宮。
到了禦書房前,王德貴雙手合十,指了指禦書房裏,随即将一盅參湯遞給了陸莫寧。
陸莫寧嗯了聲,推開禦書房的門,踏步走了進去。
禦書房裏很昏暗,只能透過微弱的光看清楚坐在禦案前的男子,閉着眼,直挺挺坐在那裏,不知在想什麽。
大概是聽到了動靜,對方并未睜開眼,只是啞着聲音道:“王德貴,出去。”
陸莫寧站在那裏卻沒動。
趙天戟似乎察覺到了異樣,睜開眼,當看到陸莫寧時,猛地站起身:“阿寧,你……”随即,聲音愈發喑啞,“你怎麽來了?”
陸莫寧走過去,将托盤放下,靜靜看着他:“皇上,可是出了什麽事?”
趙天戟仰着頭,鳳眸望入陸莫寧的眸底,薄唇動了動,最終還是示弱的啞聲開了口:“阿寧,趙雲霁……死了。朕親手下令殺的。”他在這世間再也沒有親人了。
可趙雲霁該死,他不可能會再放過他。
可趙雲霁的死,卻讓他想起了過往,想起了已故的母後。
那個臨死之前還對年幼的次子念念不忘,諄諄教誨,拉着他的手,讓他護着弟弟,可最終,她卻不知,數年後,她心心念念的次子,卻手刃了嫡兄,骨肉相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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