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甘

大學快畢業的時候，許迪跟蔚寶寶見過幾次，蔚寶寶正為找工作的事情忙碌發愁。

“你以為工作那麽好找，錢那麽好賺呢？”

“應該還好吧？有多難？”

蔚寶寶也在北京上的大學，只是不跟許迪一個學校，也不跟丁禹文一個學校，偶爾的，會約在一起吃個飯什麽的。蔚寶寶的家庭屬于一般水平，畢業之後打算留在北京找工作。

“哎呀，出門在外的，而且這還是北京，工作之後就不能住宿舍這麽便宜的地方了，你知道房租多貴嗎？工資多少嗎？”

許迪知道個大概，但是沒有那種切身的體會。許迪不需要租房子，也不會為工資多少發愁，因為許迪已經被保送本校的研究生。

“唉，我可是真佩服丁禹文，你說她怎麽那麽聰明呢，怎麽那麽能賺錢呢？欸？你知道嗎？跟我說說呀？”

許迪能說什麽？說丁禹文大一的時候就開始賺錢？借錢進貨，擺過攤，開過小店，投過資？許迪不知道丁禹文賺了多少錢，但是也知道，應該不少，不然也不會連房子都買了。

若是告訴蔚寶寶，丁禹文不僅賺了她看到的那些錢，而且已經買了房子，不知道蔚寶寶會不會露出更崇拜羨慕的表情？許迪不知道自己想到這些的時候笑的有多麽開心。

蔚寶寶看着許迪不明來由的笑，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繼續邊吃飯邊吐槽。

“你請你請，我現在可窮了，丁禹文這麽有錢，你們平常關系那麽好，她肯定不能虧了你。”

蔚寶寶就這麽認定了，許迪的心裏是甜蜜的，卻也閃過慌張。

許迪順順當當的上了本校的研究生，丁禹文在忙着公司的事情，日子就這麽過着，直到半年前。

許迪快畢業了，已經打算要争取留校，本來已經忙的焦頭爛額，又恰逢接到了王冬梅的電話。

王冬梅在電話中說自己一個朋友的兒子在北京工作，已經看過照片，覺得其他條件也不錯，讓許迪找時間跟見見。

許迪心中是不願的，敷衍了幾句，挂了電話，心情相當不好。丁禹文本來高高興興的來找，兩人走在校園裏的一條小路上，看許迪不開心，丁禹文說笑着湊過去親了親許迪的臉，本來沒什麽，這種事情已經好多次，可是許迪發現到了旁邊有兩個認識的老師在不遠處的棋桌上下棋，這會兒正有點兒探究的看着兩人。

許迪的臉白了，下意識的放開了丁禹文的手，勉強笑着跟兩位老師打了個招呼，幾乎是倉皇的走開。

丁禹文跟在後面，有點兒難過，知道許迪想低調些，但是卻沒想到許迪反應那麽大。為什麽要那麽介意呢？難道兩人的感情就比不上別人的一個眼光？

“我們去吃飯吧？”

就那麽一前一後走了一段，丁禹文小跑幾步跟上許迪，拉過許迪的手，本想着哄哄就好了，卻沒料到許迪直接甩來了她。

“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我要回宿舍了。”

許迪一直是溫柔的，丁禹文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就因為被別人看到自己親了她一下？還是說半個月沒見，難道許迪是怪自己冷落她了？

“寶貝，我錯了，我應該早點兒過來的，我.....”

下一秒，許迪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丁禹文的心像是掉到了冰水裏。

“別這麽叫我，被別人聽到了不好。”

丁禹文一時愣住了，一瞬間覺得許迪有點兒陌生。丁禹文楞在了原地，許迪已經跑遠了。

丁禹文渾渾噩噩的在兩人的小屋裏躺了半天，想着那些過往，想起那些以往被忽視的細節，最後給許迪打了個電話。

兩人呼吸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那樣的小心翼翼，感到痛苦的不止是其中的誰。

“你，回家來，我們說說話。”

丁禹文不甘心啊，兩天甜甜蜜蜜的日子過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變這樣了呢？

“嗯”

許迪的聲音輕的讓人感覺抓不住。

等待的時間顯得那麽漫長，讓人的心一點點的冷下去，許迪開門進來的時候，丁禹文沒有勇氣像往常一樣跑上去将人緊緊的抱住，然後是深深的吻，或許瞬間點燃激情，來一場全面的身心交流，或許兩人一起收拾屋子，做菜，然後随便說些什麽，全都是甜蜜。

今日不同以往。

“你回來了，外面冷嗎？”

“不冷。”

丁禹文的臉上的失落和難過顯而易見，但是許迪沒有心情去擁抱她，明明那麽喜歡，明明還愛着她，可是許迪覺得自己被某些東西壓得喘不過氣來。

拖着不是什麽好辦法，許迪覺得這些年的快樂都是偷來的，現在，在即将工作的檔口，在這個年齡，很多事情或許要做個決斷。

“你，是怎麽想的？”

丁禹文艱難的開了口，心上仿佛放了一大塊石頭。

“沒什麽，就是覺得，被人知道不好，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那，我們以後呢？其他人的意思我們不用管的，父母同意就行了，我覺得，只要我們在一起不分開，其他人是阻擋不了我們的。”

丁禹文的眼裏有期待，許迪轉開了頭。

“我不知道，我爸媽不會同意的。”

“那你呢？我們以後怎麽辦？”

許迪沉默。

丁禹文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明明相遇那麽美好，丁禹文沒料到在兩人相愛快十年之後會是這副蒼涼的樣子。

房子被兩人布置的小而精致，這幾年，兩人時不時的來住已經讓它徹底的變成了一個溫馨的小窩。但是那晚兩人卧室的大床上，卻躺了兩個僵硬的人。

沒有激情，沒有擁抱，沒有親吻，甚至連肢體的接觸都沒有。

天泛白了，丁禹文坐起身來，身上沒脫的衣服已經皺巴巴的了。

許迪也起了身，默默的洗漱，要出門的時候丁禹文叫住了許迪。

“下午，我去接你，一起去吃飯？”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

許迪沒有回頭，丁禹文沒再出聲。自那天起，許迪沒再見過丁禹文。

一個月之後，許迪順利的留校。

所謂的決斷也并沒有那麽堅決，許迪再回去兩人的屋子，看到的卻是一副冰冷的樣子，房子裏落了灰，丁禹文不在。

是啊，怎麽可能還在？那樣狠狠的傷了她的心，怕是丁禹文不會原諒自己了。

許迪自嘲的一笑，終于落下淚來，這麽多年，兩人在一起的幸福和快樂背後掩藏的負擔壓垮了許迪，傷了丁禹文，未來一片黯淡。

三個月之後，夜夜睡不踏實的許迪拒絕了學校提供的職工宿舍，住到了兩人的小房子裏。許迪想，這總歸是丁禹文買的房子，或許丁禹文會回來住，到時候見面要怎麽說，許迪并沒有想好，但是，在一個人夜裏，那些思念伴随着痛苦，是真實存在的。

然而，丁禹文已經不回來了。

許迪想，丁禹文是傷透了心，不然，怎麽連兩人的家都不回了？許迪在工作的閑暇，在晚上，在周末，一次次的看過手機的界面，沒有丁禹文的任何電話和信息。

許迪自己，許迪覺得自己很無恥，已經沒臉再聯系丁禹文了。

這些年，享受着丁禹文的各種好，現在還住着丁禹文買的房子，到頭來，傷害丁禹文的卻是自己。每次回到家，許迪已經感覺不到溫馨，只剩下思念的折磨和靈魂的拷問。

正式工作之後，緊接着就是王冬梅時不時的催許迪找男朋友，然後就有了那次可笑又可悲的相親。

許迪恨自己的懦弱，卻又不甘于妥協。

“許迪？”

蔚寶寶推開餐廳的門環視一圈，走過來看着許迪，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許迪站起來露出一個笑容，卻在蔚寶寶的下一句話之後黯淡了眼神。

“這才多久沒見，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好憔悴的樣子，丁禹文沒來？”

在蔚寶寶看來，許迪跟丁禹文關系好，一起出現是理所應當的。

許迪低下頭，漸漸的紅了眼圈。

“怎麽了這是？”

“她不在。”

“丁禹文？不在就不在，你......”

這些年，蔚寶寶早已經長成了一名成熟幹練的女性。

蔚寶寶不說話，帶着點兒求證的眼光看着許迪。

良久，許迪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的開了口。

“我跟她，這幾年，我們在一起。”

“嗯，然後呢？”

“你，你不覺得奇怪嗎？”

許迪盯着蔚寶寶，不放過蔚寶寶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然而，許迪預想的那些嫌棄和不解并沒有出現，蔚寶寶的眼裏一閃而過的驚訝過後就是一副了然的模樣。

“有什麽好奇怪的，不奇怪，初中那會兒，你們兩就要好，在一起有什麽好奇怪的，我就說丁禹文怎麽在你面前那麽乖呢!”

“你們吵架了？”

蔚寶寶的話裏透着真切的關心，許迪的眼裏的淚終于落了下來。

蔚寶寶坐到許迪身邊，攬住了許迪的肩膀，給了許迪幾個月來最溫暖的一個依靠。

作者有話要說：

除了我自己，不管是誰，我都不放心，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