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事情敗露

魚幺/文

宋昭林的身體檢查一直在繼續, 每隔一周就要過來一次，前幾次的身體檢查倒沒什麽，只是這次他要拆眼睛上的紗布，千裏便格外重視。包括宋昭林拆紗布的過程中, 他都一直陪在旁邊。

紗布一圈圈解下來，宋昭林的眼睛也感受到越來越強的光線。他倒是不擔心, 因為之前來的幾次醫生都說恢複得很好。最後一圈紗布被解下來之後, 宋昭林慢慢睜開眼睛。

“等一下。”

千裏忽然伸手輕輕遮住宋昭林的眼睛：“我去把窗簾拉上，今天陽光太好了，你的眼睛可能會受不了。”

醫生聽到千裏的話後, 下意識看了宋昭林一眼, 後者笑着将臉轉向千裏的方向：“好。”

病房裏的窗簾并不厚, 拉上窗簾之後還是會有一些光線射進來，千裏站在窗前回過頭擔憂地看着宋昭林。

“好了, 你睜開眼睛試試。”

宋昭林聽話地把眼睛睜開, 因為長時間沒有接觸到光線, 還有些刺痛的感覺，但是一段時間之後, 宋昭林慢慢适應了陽光, 睜開眼睛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千裏的臉。

他驚喜地抓住千裏的手腕，盯着他的臉老半天，才感慨道：“感覺，像久別重逢似的。”

“你看得清楚麽？”

宋昭林用力點點頭：“跟以前沒什麽區別。”

千裏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對站在一旁的醫生道：“麻煩您再幫他做一次詳細檢查吧, 檢測一下視力。”

“不用吧……我看得清啊。”

宋昭林皺着眉頭看向千裏，卻忽然發現他鬓角的地方有一塊頭發微微泛白，宋昭林以為自己看錯了，他抓着千裏的手把他拉過來：“千裏，你的頭發……”

千裏愣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沒事。”

——什麽沒事啊，千裏這麽年輕就有白頭發了，怎麽可能沒事啊？！

宋昭林一時沒有說話，他盯着千裏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他好像憔悴了好多。宋昭林跟千裏在一起生活的非常惬意，也完全沒有看出千裏對他有過分的擔憂，只覺得他好像對自己的态度好了很多……比預期中還要好很多。宋昭林頂多只是覺得疑惑，更多的情緒是享受這種“好”現在終于能看到他了，才發現，原來千裏并非沒有擔憂，而是因為他自己是瞎的……

宋昭林心疼地抓緊千裏的手，後者卻道：“你先讓醫生給你檢查一下眼睛，我去幫你打水。”

千裏說完在宋昭林肩膀上拍了拍，然後拿着水壺往門外走去，宋昭林好像還想說點什麽，但是看着千裏走遠的背影，他慢慢露出沉思的表情。

千裏離開之後，宋昭林忽然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醫生，他微微眯起眼睛，那名醫生忽然像心虛似的，将視線移向別處，宋昭林起身往簾子後面走去：“醫生，麻煩您跟我過來一下。”

醫生微微嘆口氣，跟着宋昭林走過去。那道簾子是每個病房裏都會有的，一個相對比較隐秘的空間，在裏面說話不容易讓別人聽到。

“到底怎麽回事？”

一進到簾子裏面，宋昭林就有點想發飙的意思，他指着簾子外面：“他怎麽會這樣？”

“宋指揮……您這樣問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懂。”

宋昭林的嘴唇抖了兩下，然後刻意壓低聲音：“你到底怎麽跟千裏說的？！”

——這不對勁啊，事情完全脫離他的掌控了好吧！

那個醫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宋昭林，他倒是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對着宋昭林複述了一遍，然後強調道：“我就是按照您的吩咐說的啊。”

“你那是按照我吩咐的說的嗎？！我只讓你把我的情況說得稍微嚴重一點而已！”

宋昭林面色鐵青：“你說得那麽含含糊糊，還什麽你們盡力了，擱誰都得覺得我命不久矣了好麽！你看看他……他憔悴成這個樣子了！都有白頭發了！不行了心疼死我了……”

他捂着胸口扶着牆，幾乎站立不穩，臉上是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他後悔了，不應該做這種事的。

沒錯，這一切都是宋昭林的陰謀。

他從艾因星回來的時候，在機甲上試探了千裏一次，關于要不要結婚這件事……本來以為千裏沒有什麽再可以猶豫的，誰知他總是回避問題，完全不正面回應他，宋昭林只好串通醫生讓他把自己的情況說得不那麽好，希望千裏能多關心他一點，也希望能用這件事暗示性地逼逼他。

可是如今看來……事情完全不像自己想得那麽簡單，千裏倒是順利地答應下來會跟他結婚了，但是反應也太過度了吧。

醫生非常為難地看着他：“我以前也沒做過這種事情，業務不熟練啊，您愛人問得又詳細，只能随便糊弄過去，至于他到底怎麽理解我的話，這個我也沒辦法控制。”

宋昭林生氣地道：“我不管，這件事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他現在的處境簡直可謂是騎虎難下，他要怎麽跟千裏說自己其實沒有得絕症，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完全開不了口啊！

“唰。”

宋昭林的話剛說完，簾子忽然被拉開，他驚恐地回過頭，只見千裏正站在那裏，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千裏……”

“你先給我一個交代吧，宋昭林。”

宋昭林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千裏，你聽我說……”

千裏把右手提着的水壺輕輕放下，眼睛盯着宋昭林，卻對站在一旁的醫生道：“大夫，能麻煩您先出去一下嗎，我們有些話想單獨談談。”

醫生本來就被宋昭林問到不知道怎麽接話，一聽千裏的話，如蒙大赦，急忙離開了。宋昭林盯着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千裏，覺得這絕對是自己二十幾年人生中的最大危機。

“千裏……你、你先不要激動，聽我解釋……”

“你解釋啊。”

千裏走到宋昭林面前，眯起眼睛盯着他：“我倒想聽聽，你打算怎麽解釋。”

“我……”

“算了，你不要解釋了，還是我來問吧。”

千裏把宋昭林一直逼到牆角：“剛剛我聽到的都不是假的吧，你串通了醫生一起騙我，對麽？”

宋昭林往後仰着身體，兩只手做出阻擋的姿勢：“也……也也算不上串通吧……”

“也就是說，你其實什麽事都沒有，身體好得不得了，對麽？”

宋昭林張了張嘴，小聲嘟囔道：“不是啊……我确實被他們抓去做實驗了嘛……”

千裏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聲打斷他：“我問你身體到底有沒有事！”

宋昭林被他吼得登時噤聲，許久，癟癟嘴委屈地縮起來：“沒……沒大毛病……可是也不用這麽大聲地兇人家吧……”

千裏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宋昭林條件反射縮起脖子，但是許久，他都沒等到千裏的拳頭，宋昭林慢慢睜開眼，只見千裏面上浮着微笑盯着他：“那就好，太好了，你沒事就好了。”

宋昭林非常感動，眼淚汪汪地抓住千裏的手腕：“千裏……”

“那我們現在來來算算你騙我的賬吧。”

“……”

千裏猛地抽回手，朝着宋昭林臉上狠狠揍過去：“宋昭林你個王八蛋！！！！”

宋昭林被揍得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恰好卷進簾子裏，然後“嗖”地一聲撞出來。醫生離開後沒敢走太遠，于是下一秒他就看見被簾子裹成繭的宋昭林摔在地上，滑出去老遠。

緊接着，千裏沖了過來，騎在地上的繭子身上一拳一拳地往他身上揍：“讓你騙我！讓你騙我！混蛋！王八蛋！打死你！”

醫生緊緊靠着背後的牆壁，震驚地看着千裏暴走——好、好暴力啊。

他震驚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如果讓千裏再這樣打下去，宋昭林說不定會被打死，他都聽到宋指揮的慘叫了喂！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宋昭林還會叫這麽慘……

“千、千先生，你冷靜一點！宋指揮身體确實還沒恢複啊……”

千裏正抓着宋昭林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扯起來，聽到醫生的聲音後，忽然回過頭，醫生見他眼球充血，眼睛裏都是兇光，吓得後退一步，千裏死死瞪着他：“出去，少管閑事。”

醫生吞了吞口水，往門口移動一步：“那個……可是……照顧病人的身體是我的職責。”

“是嗎，你的職責是不是還有對病人家屬撒謊啊？信不信我投訴你啊？！給我滾！”

千裏真是被宋昭林氣瘋了，他擔驚受怕這麽久，一個多月了，他沒有一個晚上能睡個好覺，就擔心自己睡死過去宋昭林就這麽不聲不響地去了，多少個晚上他偷偷爬起來看他，多少個晚上被噩夢吓醒，摸着宋昭林的手還熱着才敢迷糊一會兒……沒想到這家夥居然是裝的！裝！裝死！王八蛋！

醫生出去之後，千裏将宋昭林一把從地上扯起來，看着他那張被自己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臉，心裏的怒火卻一點都沒減少。

“宋昭林，你是不是很享受被人照顧的感覺，嗯？如你所願，我現在就把你揍成半身不遂，你放心，下半輩子，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他說完就舉起拳頭要往宋昭林臉上揍，後者捂着臉哇地一聲哭起來：“你打！你打死我算了！”

“我他媽真想打死你！”

“嗚……”

宋昭林自知理虧，不敢反抗千裏，半晌抽抽噎噎地開口：“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每次跟你提結婚的事情，你總是岔開話題，你就是不想對我負責！我只好讓醫生假裝跟你說，我身體不好咯……”

千裏挑挑眉頭：“哦，苦肉計，用得挺不錯的啊。”

宋昭林癟癟嘴：“計劃趕不上變化快……我真的不是有意騙你的，我也沒讓醫生跟你說我快死了，誰知道他那麽蠢……”

“現在還在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

宋昭林急忙抱住千裏：“千裏，我知道我錯了，這件事都是我的錯，跟別人沒關系，我不該騙你，我保證，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情況……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宋昭林說的話跟他猜得八九不離十，但是這個混蛋做事老是這麽幼稚，讓人恨不得把他捶成智障。千裏煩躁地推開宋昭林，想站起身，但是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他忽然眼前一黑，直直地跪下來，宋昭林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千裏……千裏！”

千裏絲毫反應都沒有，他緊皺着眉頭，眼睛也緊緊閉着，好像失去意識了似的。

宋昭林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抱着千裏放到病床上，然後猛地拉開房門撕心裂肺地大叫道：“醫生！救命啊！”

作者有話要說：  千裏：那你就是有意的。

今天看了昆池岩，吓個半死。。。我覺得我還是不要再挑戰自我了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