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官職講女
教育這事兒,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在後世,若是哪個君主提出來要搞教育,不會有人跳出來不贊同的,尤其是在科舉制度出現之後。
但在這個時代嘛,教育,那就是在動這天下最大的一塊蛋糕。
別說功了,沒人對江尤喊打喊殺,那都是江尤手段厲害。
“唉,教育啊,沒有老師怎麽行。”江尤将手邊的人算了算,在她眼中真正合格的老師,也就一個孔直,張奇都是勉勉強強。“罷了罷了,天上京還沒修築完畢,先弄個掃盲班吧。”
江尤自言自語的寫下了一個政策,叫花容給孔直送去。
掃盲班必須提上日程,江尤可不想以後出個政令,領地裏的子民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還要找官員去給他們解說。
官員也是緊缺資源好嗎?認識字的官員目前更是少,如今江尤底下就是個空架子,到處缺人,因她是女子,還頂着孟國的頭銜,根本沒有幾個名士來投,士族還在觀望,江尤想要人才,只能自己培養。
所以這個政策此時頒布,受到阻力是最小的,等以後士族下場了,江尤想要打破固有的觀念,就會難上加難。
掃盲班的老師,第一批是江尤曾經所設育嬰堂的人員,那些人多少認些字。
其實按照計劃,應該是張奇教導的那些孤兒,但那些孤兒如今被江尤打發出去統計人口了,半年以內都回不來,只能讓育嬰堂的人先頂上。
缺人啊。
江尤發出了每個主公都會發出的聲音,她現在看到人才,眼睛都會冒綠光了。可人才難得,實在是不好找。
還好,就在這個關頭,孔直的師父以及師兄弟來了。
孔直的師父,是一位名士,雖是出身士族,但他的家族很小,如今滿打滿算,也就還剩五個人了,這五個人,還包含了三家。
子嗣艱難到這個程度,江尤都懷疑孔直師父家是不是有什麽隐疾。
後來江尤才了解到,孔直師父家的家訓是不允許娶妾,也就是說,這一生只能有一個妻子,其餘女子都不可納,不光不能納妾,連出去喝花酒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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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目标只有兩個,一個是娶上老婆,一個是讀書,往死裏讀書。
這是孔直師父,名魏成字仲基,號桃李先生如今才不過四十出頭,卻以小家族出身,位居天下名家之列的根本原因。
人生若只有兩件事可做,就算是個傻子,也能做到極好了。
魏成是個非常純粹的文人,純粹到什麽程度呢?他面見江尤的時候,見到了白紙和印刷術,直接抱着白紙就哭起來了。
真的是哭,嚎啕大哭,直言若是以前有此神物,他的胳膊就不會日日酸的擡不起來了。
江尤聞言,不知道該露出一個什麽表情,只能笑的尴尬而不失禮貌。
“師父他向來如此,雖已逾四十,卻依舊保持着一顆童子赤心,十分難得。”孔直已經習慣自家師父時不時的奇怪舉動了,這對師徒就差十三歲,雖說是師徒,但平日裏相處的模式,更像是兄弟,而且孔直還是兄的角色,“主公,別看我師父狀若瘋癫,他其實極會教人,我的師兄弟遍布天下,有四十餘位呢。”
這年頭收徒弟就跟養兒子一樣,江尤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收四十多個徒弟。
她先是驚訝,然後狂喜,她要是有着四十多個徒弟,還怕手上沒人才?
不奢求這四十個人都是孔直的水平,只有孔直一半就夠了,現在上霸不光缺基層,高層被魏國屠殺殆盡,也是十分缺乏啊!
“那不知令師兄弟,何時前來?”江尤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揚,一想到日後有四十多個人才投奔,她都要笑出聲了。
然後孔直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我那四十多個師兄弟,有大半已經投效他人,還有幾個欺師滅祖之輩,實在是不堪。收到我信後回信于我的,只有小師弟周軒與二師兄朱淩。”
所以,四十多個人才,瞬間只剩兩了?
江尤只覺得自己瞬間變成了一塊石頭,風一吹,就碎成碎塊了。
見她神色有異,孔直咳嗽了一聲,縱然他臉皮再厚,被主公這猶如怨婦般的眼神盯着,也實在是羞澀,“主公不必擔心,師父他還年輕,既然他能教出四十個,以後必定還能教出更多有才之士。”
“以後?”我現在就要人才啊!江尤牽強的笑了笑,以後也挺好,至少以後她真的不用愁人才的事了,“也好,桃李先生舟車勞頓,快些去休息吧,雖說年紀不大,但讀書人身子孱弱,還是要多注意。”
江尤說的讀書人,指的是猶如魏成般一心一意只搞學問的家夥,不是說那些游歷天下的讀書人。
如今這世道亂,真正游歷天下的讀書人,手上的功夫不比兵将弱,一般的游俠都打不過讀書人。
“諾。”孔直向江尤行了一禮後,退下了。
他已經開始着手準備掃盲班的事,目前他卡在了政令發布上,因為這條政令有一項十分可怕的問題,那就是老師全是女的。
對,全是女的。
江尤也沒辦法,育嬰堂裏的人,都是她請來養孩子的,如今沒有人手,只能讓那些個婦女上陣。她們多是死了丈夫的寡婦,被江尤救下後認了字。
如果叫她們做掃盲班的老師,江尤就要給她們封官。
這是必須的,任何為君主效命的人,都必須有官銜,哪怕這個官銜不值錢,也得有,而且還要有賞賜和懲罰,全要定出一個章程來。
“想要做好一個君主,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以前我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如今倒是能知曉一二了。”江尤伸個懶腰,毫無形象的趴在書案上,沖花容感慨道。
今天又忙了一天,從早上到晚上。
如今已月至中天,想必已經将近淩晨了,江尤還沒睡。
不光她沒睡,整個長公主府,就沒有人睡着,政務實在太多,每個人都要加班加點。
最近,孔先生的頭頂,禿了一小塊,頭發少到發冠都歪了。
江尤看着很不忍心,但是也沒辦法。
江尤認為,古人一成不變,而且全是老古板,無法接受新鮮的事物。
就好像設立講女官職一事,孔直将這條政令頒布給大衆後,遇到了強烈的反對,反對的聲音,主要來自上霸的大族。
天上京已經沒有幾個世家了,但還是留有一些餘孽,這些建有塢壘的大族十分棘手,他們手上有兵有佃農,而且他們不住在天上京,而是在天上京附近。如今他們已經是江尤的子民,江尤縱使覺得留着一堆蛀蟲很心塞,也沒道理平白無故的攻打他們。
那些大族認為設立了講女後,他們家族的子弟就少了許多出頭的機會,認為身居講女官職的女子搶奪了他們的資源,所以反擊力度特別大。
“他們又來了?”
江尤看花容急匆匆的進屋,有些疲憊的問了一聲。
花容點點頭,“長公主,我瞧着那幾個大族派了不少耄耋老者在外跪坐,如今快到夏季了,正午天氣炎熱,他們在外頭暴曬,怕是會出事啊。”
江尤微微閉眼,天氣熱她是知道的,早在冬季之時,她就覺得今年會有旱災,因為整個冬季都沒有下雨。她目前最苦惱的事,是大旱之後,會不會鬧蝗災。
至于因講女一事鬧出來的風波,江尤倒是不怕。這年頭,手裏有兵就有話語權,那些大族加起來都不足三百人,即使算上他們的佃農和養的農兵,撐死了不過一兩千人,對于蔣震手下的正規軍來說,就如同紙糊般脆弱。
再說,那些大族內部也不團結,怎麽可能合起夥來造反。
不過,他們一直在外頭這麽鬧,确實挺麻煩。
“這些人真是太過荒唐,我見有一大族族長,說自家十歲的孩童通讀千字文,讀書知禮,可做講郎。還讓那些耄耋老者跑到門口捧着書念,來來回回就那麽一頁,而且好幾個連書拿反了都不知!這樣的人,還口口聲聲說要求得講郎的官職,當老師!”
花容年輕,活這麽大,就沒見過男人不要臉成這個樣子。
在她的記憶中,後宮的女子你争我搶時,都知道要臉皮,誰知這些個大族,一個個能胡攪蠻纏到這個地步!
“你很生氣?為何?”
江尤見花容氣的舌頭都快打結了,莫名覺得好笑,花容一個伥鬼,竟然還會因為幾個凡人生氣。
“長公主不生氣嗎?那些人分明是在逼迫長公主,想讓長公主收回成命!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講女之位,居于最末等的品級,月俸都少得可憐。這樣的官職,捧到他們面前,他們都不屑一顧,為何還要去争搶!之前長公主發令,叫有識之士來官府任職時,許下的官職與待遇,不知比講女高出多少!他們這些家族,可是一個人都沒派出來!”
花容氣,就氣在那些家族跟江尤對着幹。
江尤聽罷,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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