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萬字大章 (1)

在立校規方面,  江尤的态度十分強硬,不管那些大族如何說,校規校紀還是被立下了。

君臣相處之道,從來是東風壓倒西風,互相牽制,當君王足夠強大時,  身為臣子,  便毫無反抗之力。

江尤的規矩就是,具體細則可以讨論,  但她規定的事,  比如校規校紀的大體方向,以及校規校紀的實行時間,都不容更改。

換句話說,江尤說三天後校規校紀會公布于世人之前,三天之後,  即使沒讨論完,  沒有達成統一,  這些校規校紀也定下了。

這裏頭暗藏的意思,  叫許多大臣臉色難看。

耗費一上午,讨論沒有任何進度。衆所周知,  成年人是很難被說服的,  更別說是一群墨守成規,從未見過新鮮事物的老古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  都有自己的見解,兩三天之內,靠嘴皮子是不可能達成共識的。

朱淩看出這一點,散會之後,他拎着筆記本就走了,看都不看那群還在争執的大臣,一切已成定局,三日之後,想必公告于天下的,便是他手中的校規校紀。

朱淩打算回去細細看,江尤既然能拿出來,想必這份校規校紀已是被人反複更改過了,但他不太放心江尤,以他對長公主的了解,這份校規校紀中,大概有些地方會過分。

唉,也不知道長公主何時才能意識到,治天下易,守天下難的道理。守住天下,穩住人心,是這世上最不能急的事,必須慢慢來,要謹慎。

因為沒有前人的經驗,一切都是自己摸索,怎麽能想到什麽就上什麽呢?

江尤其實很理解朱淩的想法,就如同她原來的國家,因為走了一條新路,所以任何政策在下達前都要反複試驗,确保沒有大問題才拿出來,即使如此,還會有缺漏。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謹慎行事沒什麽不好。

只是她沒法跟朱淩解釋,她拿出來的一些制度,是後世人用無數人的生命實踐過的,最可靠的經驗。因為無法開口,所以很難獲得信任。

她只能用更多的事,去證明自己的明智。

比如這次的流言風波。

校規校紀一經實行,果然引起了外界的軒然大波,只短短一天,江尤的書案上就多了一米多高的竹簡,全是外頭的讀書人勸誡她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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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您看看這些讀書人,他們沒有了解過校規校紀,便胡亂瞎說,拿着不知道哪兒來的大道理勸誡您,還說您這樣是倒行逆施,是為不仁!”

花容閑的沒事兒翻了翻竹簡,看完後氣的破口大罵,罵外頭的讀書人是假仁假義,一個個全是蠹蟲!合該全關進大牢裏,讓他們看看這人間百态,叫世道教他們做人!

“那,他們有說我私改政法是為不忠,我不尊孟王室,自母後死後從未去陵墓守孝,與兄長不和,是為不孝不義嗎?”江尤看完竹簡後,反倒笑了,心情不錯的樣子。

花容想了想,搖搖頭:“并未,那些人只說您對學子太過嚴苛,不是仁君。”

“亂世用重典,學子若是同講女頂嘴,擅起争執,便會被戒棍暴打于市井,此條校規确實重了些,不是仁德之舉。可我不仁,那些讀書人又待如何?他們會舉家搬離天上京,跑到呂國魏國去嗎?”

花容仔細想了想,情報局那邊一直盯着天上京的輿論,還真沒聽說有學子舉家撤離的。

“名聲這個東西,你在意它時,它便是最重要的,不在意時,其實它好與壞,都不能傷我分毫。我希望能廣邀天下有才之士入天上京,所以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名聲。最近我發現,其實名聲還是需要襯托。”

江尤說到這兒,笑的更開心了。

她也是第一次當主公,即使有經驗,有時也會鑽牛角尖,她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

除了校規校紀開始實行的消息外,最近天上京最火爆的頭條消息,便是藏書館快要建造完成了。自打這個消息散出去後,天上京內讀書人的數量不減反增,由此可見,那些讀書人并沒有嘴上說的那麽有風骨。

江尤還以為,這個年代的讀書人真的個個都具有風骨,有被後世稱贊的不屈之志呢,結果看來,其實現代古代的人,沒什麽區別嘛。不管是什麽身份,他們都會被真香定律支配。

江尤表示,她明白一個道理,只要她将天上京發展的越來越繁盛,一切問題都很好解決。

“長公主的名聲為何還要他人襯托?這天下,再沒有比長公主更為愛民,更為溫和的主公了。”花容不解的說道。看看隔壁的魏國國君,一言不合就殺人抄家打仗,再看看隔壁的呂國國君,國內亂成一團,宰相都受不了被逼的辭職不幹了。

相比之下,江尤簡直不要太優秀。

即使江尤成了第一個為學子立法的王侯,她在讀書人這邊的聲譽依舊是最好的。比起魏國國君因有學子著書揭露他出身低微後,惱羞成怒,一把火燒死上千個學子的事跡,江尤簡直太仁慈了。

哦,對了,還有隔壁的呂國國君,有讀書人寫他年事已高,不複雄風,他就把那讀書人的妻子搶了去,說要讓天下人看看,他雄風是否依舊。

比起這些個行事作風霸道的國君,江尤美好的像個仙女!

所以不是我名聲好,全靠同行襯托啊。

江尤聳聳肩,将手中竹簡扔到一旁,嘆了口氣,“以後這些竹簡就不要往我這兒送了,但也不能浪費,全送到陸大匠那裏去,看看能不能廢物利用。對了,你将陸大匠傳來,我有事要同他說。”

花容稱諾,行禮退下。

江尤之所以叫陸羽過來,是為了錢。

所以說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發展力,有了技術才能賺錢,比如白紙和白鹽,現在再加個以後肯定能日進鬥金的活字印刷術。

不過活字印刷這東西拿出去很容易招惹大是非,在天下沒有穩定之前,江尤打算一直藏着了。但她現在很缺錢,白紙和白鹽都是供給士族的東西,這兩樣卻不能多,太多就賣不上價了。

所以她打算再弄個好東西出來。

要說古代斂財神器,那就不得不提一件東西了,要知道,現代的國家可就是以這件神器在世界上命名的!

“瓷器?何為瓷器?”陸羽被叫來後,聽了江尤的要求,迷茫的問道。

瓷這個字,如今都是沒有的。

“類似于陶?”江尤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反正瓷器和陶一樣,都是用土燒出來的。

陸羽搖搖頭,“每個士族都會自己生産陶,。況且,上霸之內并無擅長燒陶的工匠,即使有,也不可能做出叫士族追捧的陶。”

有的士族家裏燒陶燒了幾百年,哪兒會輕易用別人家的陶,這個買賣行不通啊。

“不不不,瓷與陶,嚴格來說并非一個東西。”江尤說到這兒,又不知道該如何說了。沒親眼見過瓷器的人,是很難想象瓷的美麗。

現在不是沒有瓷器,只是依舊被稱為陶,而且和後世美奂絕倫的瓷器完全不同,表面施釉,叩擊有金屬之聲,比瓷的質量要差,比陶又更好。

江尤真的是形容不出來,而且她只是略知瓷的燒制,瓷是由高嶺土和瓷石用高溫燒出來的,大概需要用上煤和瓷窯?

煤好找,黑漆漆的石頭總能找到,瓷窯也好建,可是高嶺土和瓷石又是啥?

江尤和陸羽大眼瞪小眼一會兒,都無語了。

江尤是只吃過豬肉沒看過豬長什麽樣,陸羽是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然後他們兩現在要去找豬。

“高嶺土,大概就是燒陶的土吧,至于瓷石……”江尤想了想,既然瓷器脫胎于陶,那原材料肯定有一部分是重合的。至于瓷石,她還真不知道長什麽樣,又從哪兒去找。

不過沒關系,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江尤天天嗑瓜子,如今可是攢了不少神力時間還沒用呢!

既然神力無所不能,找個瓷石礦應該不是大問題。

江尤這麽想着,又恢複了胸有成竹的狀态,“瓷石,我自會為仲喻尋來,只希望仲喻能找一些知道如何燒陶的匠人,幫我研制此物。”

“諾。”陸羽行禮,老實應下,然後說道:“之前長公主提過的粘土磚,似乎有了些許眉目,想必不日便能做出第一批了。”

“真的?太好了,若是合格,屆時便能用此磚砌出瓷窯。”江尤又覺得自己是個錦鯉了,最近運氣挺好的。

陸羽也高興,為了燒個粘土磚,他天天下地挖土,手指都粗糙了。每日回家洗手都要洗上許久。

說到洗手這件事,陸羽抱怨了兩句,“成日裏同土打交道,屬下手裏全是土,身上也是土腥味,回家後娘子總要絮叨兩聲。”

江尤聞言,看向他的手,曾經白嫩的手,如今被烈陽曬得漆黑,像炭烤熊爪。

“我覺得吧,其實可以用香皂洗的。”江尤突然想起來,她一心發展基建,忘了好多小玩意。

說來也是,她有神力,不必擔心吃穿住行,但身邊的人,可依舊處于很不方便的階段。

“香皂,又是何物啊?”陸羽依舊習慣從江尤口中,聽到一個接一個新奇的詞彙了。

孟王室的生活到底有多好?難道所有王室都過着如此方便奢靡的生活嗎?出身不低,也享受過榮華富貴的陸羽,真情實感的嫉妒了。

香皂是個好東西,又能除污,還能保養皮膚,加點兒東西還能有香味。但香皂制作要用到油,現在這個世道,油是普通人吃不到的好東西,若洗手洗臉的東西用油做,那可以稱為奢侈品了。

江尤想起了之前看過的無數,很多穿越者都拿香皂作為發家致富的第一桶金。

不過這個年代其實有代替肥皂的東西,比如草木灰,皂莢等等,士族的女子身上會佩戴香囊,洗澡放花瓣,身上也是香香的。

“用草木灰和油脂可以做出香皂,熬點兒香精點進去,肯定非常的香。”江尤知道,香皂這玩意目前是不可能推廣至每個百姓都能用上的,因為油脂的稀缺,這東西甚至沒法量産,注定成為吸金品。

陸羽一大直男,并不是很理解這東西有什麽價值,洗手為什麽要香香的?草木灰兌水可以洗的很幹淨,而且還方便,誰家沒個竈臺弄點兒草木灰了。

一看就是沒見過包裝和廣告的威力。

一月之後,張三帶着孟國文書回到了天上京,他剛一入城,就見一堆人步履匆匆的往城內走。

張三順手攔下路邊一行人,“這位大哥!可是有什麽熱鬧啊?”

那行人頓足,瞧了眼張三身後不遠處身着胄甲的兵士,又看了眼他身上穿着上好的棉布衣服,躬身說道:“見過大人,今日天上京藏書館開了,張奇大人說今日任何人都能進去一觀,所以大家都趕着去看熱鬧。”

“藏書館?那藏書館中典籍無數,這樣随便放人進去,豈不是會出亂子?”

張三一想到那場景就害怕,人太多很容易發生擁擠後的踩踏事故,更不要說,典籍乃是重寶,肯定會有人渾水摸魚進去偷盜,到時場面亂起來可如何是好!

“大人不必憂心,說是所有人都能進去,其實每次只能進去一百個人,而且必須在半個時辰內出來,進出會由兵士搜身,不願意被搜身者,可以日後再進。”

貴族出身的肯定不願意被搜身,讀書人也覺得此舉有傷風雅,不願被搜,但平民百姓可沒那些個瞎講究。被搜身又怎麽了?他們一沒偷二沒搶,搜了身也不可能被抓,怕什麽。

張三松口氣,後又覺得自己真是想太多,長公主手下那麽多能人,他能想到的問題,怎會無人想到。

“你所說的張奇大人,可是長公主坐下門客張奇?”這個張奇,張三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原本他想去拜訪一下這位張大人,結果長公主一發命令下來,他就去了孟國國都,一月過去,都快入秋了,他才回來。

“正是張奇大人,張大人年紀小,卻博覽群書,聽說他出身不高,卻是受長公主親自教導。此次藏書館一事,便是張奇大人一手操持,日後張奇大人,必然青途坦蕩啊。”

張奇在民間名聲不錯,不少百姓不認識孔直,卻認識張奇。

張奇做了很多瑣事,他一直沒有官身,只是以長公主尤的門客自居,但他曾為講女上過課,如今在衙內管理戶口的小官,也全是張奇教出來的。

“張奇大人今年一十有六,長公主好像也這麽大吧……”張三突然想起這件事,仔細來說,張奇還比長公主要大呢。這兩勉強算是同齡人。既然是兩個同齡人,怎麽在百姓口中,長公主比張奇要大出一輩般。

那位大哥好像也意識到這點,撓了撓後腦勺。

一般而言,像長公主和張奇這種關系,很容易傳出流言蜚語,但不管是張奇還是長公主,他們的态度都太過坦蕩,而且長公主有意培養張奇,平日裏的作風比張奇母親還稱職。

誰都想不到男女之情,真要說,那就是母子。

張三發現,藏書館的出現,似乎給天上京注入了新的血液,他走時還在市井街頭一直流傳的流言,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全是有關于藏書館的讨論。

所有人都在說藏書館,藏書館位于天上京內部,如果這個時代可以俯瞰整個天上京的話,就會發現,藏書館正處于方方正正的天上京正中心。

藏書館以西是小吃街,裏頭有菜市場,從街頭到巷尾,好幾條街都是各種各樣的吃食,這些吃食鋪子都是百姓開的,外頭是店鋪,裏頭是住房。每家店都有自己的特色,菜譜是百姓用糧食或錢款在官府買來的。

官府會要求在一段距離內只有一家店賣一樣吃食,避免競争太過。據說迄今為止,還沒人能站着從街頭吃到巷尾,大多數是走到一半便撐得走不動,要人架着走了。

藏書館以東是住宅區,那邊住着講女以及學校學生們,還有大量待賣的标準房,多數是外地的讀書人買來居住的,現在學校的地址也在那裏,不過很快學校就會搬入藏書館後的書院中,到時候又能推倒建房了。

書院建立在一個小山丘上,這山丘被天上京圈在其中,一半被開發成公園,平日裏百姓會上來春游,山丘之上有一小片湖,水清有魚,還和外頭的河道相連,平日裏可以上去釣魚賞景。

藏書館以南是商業區,如今主要是賣衣服,街頭有客棧旅店,來自其他國家的商人會自南城門進入,先到這一片采購商品,然後安置下來,再去逛天上京。

藏書館以北則是官員府邸和各種政府機構,江尤的長公主府也在這邊。

其實這樣的劃分并不合适,百姓沒法做到出門便買到想要的東西,往往買一樣東西需要跑到另一條街去,若是人走路,位處東街的人家,要走上半天,才能到西街買上菜。

為了整潔好看,好管理,江尤只能先劃分出一個大概。還好天上京內的街道四通八達,十分寬闊好走,而且路上還有馬車會接送行人,能免去些許奔波之苦。

江尤最近在想,要不要設立些大型超市什麽的,或者發展一下官方的外賣快遞之類的服務。

就在這時,花容禀告她,張三回來了。

“叫他速速前來!”

江尤現在非常缺人,天上京建造完了之後,百姓們手中有錢,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藏書館開了後,各地的讀書人齊聚,商人也帶着各種物品遠道而來,帶走她這裏的白紙白鹽和新出的香皂,賣出他們帶來的物品。

天上京越來越繁榮,缺少的工人也越來越多。

不說其他,就光一個外賣服務,現在缺人缺到找不到人。

藏書館內有休息室,休息室可以吃東西,有些看書看到廢寝忘食的讀書人從家裏帶了飯菜過去吃,不願意回家,打那些飯菜都涼了,哪兒有外頭小吃街賣的熱騰騰的好吃?

讓小厮或伴讀來回去買并不現實,能做伴讀的大多是同族,老讓同族的堂兄弟跑路也不好。而藏書館又不讓讀書人帶着下人進去,于是漸漸衍生出外賣服務。

每日叫下人同小吃街的店鋪說一聲,知會老板今日要吃什麽,老板便會派人将熱騰騰的飯菜送去。後來位于北區的大族子弟辦宴席,喜歡吃外頭小吃街的東西,便直接叫家中下人來買,老板着人直接送去。

這樣一來,人手就更少了。

哪怕幾家店用一個人,也根本忙不過來。

“見過長公主。”張三出去跑了一趟,風塵仆仆,稍作休整便過來了,但現在的他比休整一晚上還要幹淨整潔,身上還散發着淡淡的香味。

“起,坐吧。”江尤指着對面,叫張三跪坐下來陪她一起腿麻。

椅子是個好東西,可惜時下諸人還是覺得跪坐更為正式有禮,所以即使江尤弄出了椅子,許多人依舊打算跪坐。

一開始跪坐大概是因為大家穿的都是開裆褲?江尤也不太清楚,天上京現在有褲子和內衣,按道理來講,大家都有衣服穿了,為啥還跪坐呢?跪上半天,真的不腿麻嗎?即使不腿麻,她還在長身體,以後不會長出羅圈腿吧!

張三落座後,身上那股淡淡的木槿香味更清晰了。

“可是用了香皂?”江尤耐不住好奇心,問了一句。

天上京的官員每月的月工資原本是銅錢、布棉與糧食,現在加了一小盒香皂,非常小,只有半根小指指節長,估計還沒有一厘米厚。

就這麽點兒香皂,配上精致的小盒子,能在外頭賣上一金的價格。按照現在的購買力,十金大概就是十斤銅錢吧。天上京的銅錢足量,大概是三百個銅錢。放現代,那就是一千多塊錢的購買力。

一千多塊錢聽着好像不多,但想想香皂只有那麽小一塊,而且在天上京賣十金,那屬于批發價,放到外頭,商人肯定會提價許多,指不定到最後會到什麽價格。

只不過是草木灰加動物油脂,用高溫熬一下,最後放點兒花露,這裏頭最值錢的就是花露,是用許多花兒蒸餾出的水。

“屬下确實用了,十分好用,就是太少了些,不過是用了一次,大半就沒了。”剩下一點兒後使起來不方便,他也懶得用了。還好送香皂的官員說攢一些味道一致的香皂,可以放在一起熬,放入模具晾涼便能成為一塊新的香皂了。

張三打算多攢點兒,到時弄塊大的,這樣的小塊用起來太難受了。

“待以後會更多的。”江尤想起自己屋中拳頭大的香皂,笑了笑,一想到巴掌比她臉還大的張三,拿着小塊香皂洗臉搓香,她就想笑。“我看到你呈上的文書了,辛苦了,不知國都如今情況如何?”

說到孟國國都,張三臉上帶了三分慎重,“如今孟國國都內民怨四起,百姓苦不堪言啊。”

“為何?母後去世,宣國滅亡,大兄已敗,我聽說二兄将大兄趕去陵墓守靈了,想必二兄不日便會繼位為王,右相難道沒有幫他整理朝政?”

江尤真的很疑惑,按理說如今的孟國已經是公子白的掌中之物,就算公子白不喜歡百姓,也不應該迫害百姓才是,那是他的財産,他也不是個沒事兒敗家玩的人啊。

張三聞言,眉頭緊鎖,出了忠州便不再是江尤領土,明明才過去不到一年,兩邊的情況卻是天差地別。

在孟國王室的統治下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渾渾噩噩度日,多得是家破人亡自賣己身的可憐之人,而在江尤治下,百姓安居樂業,蒸蒸日上。

以前張三剛到孟國國都時,也曾對孟國國都的繁榮而頻頻稱奇,認為即使是韋朝國都金林,也不會比那裏更繁榮了。如今去過金林後,張三才明白,這天下不會有比天上京更為繁榮之地。

“公子白,不是個合适的王。”張三憋了半天,最後只說出這麽一段話來。

孟國如今的混亂,不能怪在公子白頭上,他一個孟國王室普通公子,一輩子也沒幹過幾件壞事,他和公子文争奪皇位,确實用過不少上不得臺面的手段,但那些事拿出去說,外人最多說他一句小人行徑,自私涼薄。

想要造成大的混亂是不可能的。

張三将自己在孟國國都的所見所聞挑着好些的說,一路上曾看到的易子而食,他一句都沒提。

孟呂兩國相鄰,呂國今年有蝗災,孟國豈能獨善其身。孟國百姓本就過的困苦,蝗蟲一到,更是成了壓倒百姓的最後一根稻草。

孟國有此亂象,也屬必然。

“說來說去,不過是孟國氣數将近,若不是當初長公主您一力抗魏,如今哪兒還有孟國。”

張三微微閉眼,心底有幾分悲戚,曾經孟國也十分強大,誰知如今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如果不是有長公主在,孟國不過是一塊魚肉,諸侯為刀俎,早将孟國分了。

“不應該啊,孟國還有右相,怎會亂成這樣?”江尤是真的很驚訝,在她看來,孟國的右相也算個人才,雖然心術不正,但能力還是有的。之前孟宣夫人弄權,若不是右相攔着,孟國早就亂成一鍋粥了,現在孟宣夫人死了,右相大權獨攬,應該能治理的很好才對。

“天災之下,人力終有窮盡時。”天上京非常幸運,忠州那邊有山,山似乎擋住了來自孟國的蝗蟲,雖也有蝗蟲的蹤影,但江尤說蝗蟲能吃,嘴饞的百姓沒事兒就去逮蝗蟲吃,所以蝗蟲并未成災。

離孟國更遠的上霸與清州,更是毫無影響,今年天氣炎熱,少有雨水,卻也算得上是風調雨順。

以前張三從不信什麽天命所歸,如今見了呂國和孟國的慘狀,再看天上京地傑人靈之象,他有點兒相信了。

或許長公主尤,真是天命所歸之人,不然為何所有國家都天災**不斷,唯獨長公主境內如此平靜,雖有**,卻無天災。

道理很簡單,江尤她有神力。

神力無所不能,這也是江尤平常不動用的原因,她每天用神力蔔算一下接下來的運勢,如果有大天災,她就用神力擋了。

誰說上霸沒有蝗災,只不過是因為江尤一邊用神力擋着,一邊下達了許多預防蝗災的命令,比如趁着拓寬河道,沿着河岸挖蝗蟲的卵,比如養鴨子叫鴨子去田野裏吃蝗蟲,還有跟百姓說蝗蟲很好吃,烤着吃非常香等等。

雙管齊下,才有如今的穩定。

“長公主,孟王室收下了您送去的糧食,答應可以将那三十萬流民放進來,但要求您再送糧食過去,他們要動用軍隊警惕呂國,讓您出這份軍糧。”

說是軍糧,其實就是獅子大開口。

江尤送過去的那份糧食已經足夠多了,卻還是沒有填飽那群人的胃口,或者說,太多的糧食,激起了他們的貪婪之心,所以還想再要一次。

“給,順便将新出的香皂送去幾塊,對了,那香皂在外頭的名字叫天藥神香,用久了可以延年益壽,那東西長在花蕊之中,此花長于火爐之上,乃是神仙賜下的花,這套說辭不要忘了。”

江尤表示,前腳她送去多少糧食,後腳她就可以用造價低廉的香皂,賺回來多少糧食。

目前孟國過得艱難,需要一筆糧食度日,江尤也不想早早的叫別的國家吞了孟國,所以她得給孟國續口氣。當然,這口氣既然是她續上的,等她不想續了,自然就能撤掉,叫孟國死無葬身之地!

張三沒想到,他這前腳剛回來,後腳就又走了。

不光走了,這次他還帶了三千兵士。

比起三十萬人,三千兵士毫不起眼,但不出兵,江尤很不放心。誰知道孟國那邊打什麽主意,若是他們真的餓狠了,一個個被貪心蒙了眼,覺得天上京好欺負,想出人頭糧食的要法來呢?

江尤從來不高看人的道德底線,尤其是政治家。玩政治的,都心黑。

江尤不知道的是,孟國确實有人頭糧食的想法,有人提議讓江尤一個人頭拿一份糧食出來,理由是那三十萬流民在孟國境內停駐時間過長,消耗了孟國的糧食,這個建議被右相狠狠打了回去。

三十萬流民都沒進孟國一天,到現在還在孟國邊境之外呆着,這會兒要人頭糧食,萬一江尤一狠心,不想給了,也不想要人了,那三十萬流民馬上能變身暴徒,将孟國的邊關攻破!

三十萬流民,放在哪裏都是一股不小的勢力,雖說這裏頭大半是老弱病殘,但誰說老弱病殘就沒有殺傷力了?兔子急了都能咬人,何況人。

等張三帶着三千兵士到孟國,孟國的官員更是打起精神,不敢懈怠,也不敢多要好處了。

天上京早不是江尤剛去時蕭條的模樣,蔣震手下如今已有将近五萬的蔣家君,大族們的私兵加起來有兩萬,原來魏國的戰俘修路修工事後,一大半歸還給魏國,有将近五千人留在天上京,成了天上京的子民。不知不覺中,江尤的勢力已經極大。

三州之地,外加能拉出十萬青壯年為兵的領地。

還把江尤當原來任人欺負的公主的話,注定會吃大虧。

孟國官員捧着來自天上京的天藥神香,聞着自家小妾手上散發的香味,身上濕滑的觸感,叫他們愛不釋手。然後默默掏出糧食和金銀財寶,拽着張三就想要求寶。

“長公主,那天藥神香真的能吃嗎?吃了後,會讓人長生不老?”

張三走後不到七日,花容突然問了江尤一句話,叫江尤愣了很久。

“你在說什麽呢,那是香皂,用來洗臉洗手的東西,你聽說過有人吃皂莢,然後長生不老的嗎?”江尤哭笑不得,她給香皂編了個好故事,竟然叫一群人信以為真,真覺得那是花裏長出來的精華。

由草木灰、動物油脂與花露做成的香皂,還高溫熬煮過,吃一兩口應該吃不死人,但想要長生不老,那就是說笑呢。

別說長生不老了,江尤不知道這裏頭有什麽化學式,她只知道,人吃多了這東西,是絕對會出事的。

沒聽說誰成天吃灰能吃的長生咯。

“外頭都是這麽說的,張三大人将天藥神香帶到孟國國都後,孟國那邊的士族就派人前來求購,聽說好幾個大族官員家裏的天藥神香,都做高價賣了。長公主,那是官府送與他們的俸祿,這樣高價賣了,于理不合吧?”花容想不通哪裏不合适,反正就是覺得,身為官員,他們卻高價賣香皂,和商人行徑相似,不太好。

“物品的價值,在于人對它的需求度,若真有人高價買官員的香皂,說明咱們天上京的香皂成了緊俏貨啊,是好事。”江尤露出了財迷的笑容,她已經能預想到以後天上掉錢的好日子了。不過想到那三十萬流民,江尤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三分,“之前叫你辦的事,可辦妥了?”

“辦妥了,戶籍部的官員已經全部到位,只等着流民過來,為他們上戶籍了,這事兒他們有經驗,應該會比初到天上京時快上許多。”

“上戶籍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便是要好好安置他們。叫天上京的商戶注意,等那些人上戶籍的時候,可以在旁邊看着點兒,若是有滿意的便領走。初時雇工必須提供食宿,每月要有工錢,一切按照官府新發布的勞工合同辦。”

江尤為了解決人手和流民問題,也是操碎了心。

勞工合同是江尤新立的一項規定,上頭規定了工人基本的待遇,如果店家不按照這個待遇去雇工,工人可以選擇去衙門狀告商人。

其實這有個隐藏弊端,一旦經濟不景氣,店家自己都養不活自己,就會産生大量沒有合同的黑戶雇工。

但想來想去,江尤還是拿出來了,她需要用官府的威嚴暫時穩定此刻的局面,至于日後如何,只待日後再解決。這世上從來沒有萬全的方法,只能未雨綢缪,亡羊補牢。

“諾,長公主,若是那些流民中有拖家帶口,或是身體殘疾,年老體衰之人,該如何是好?”

年輕有力氣,能幹活的流民肯定會被選走,但那些條件不好的,也肯定會剩下。天上京只能留住一小部分人,大多數流民都符合花容所說的特征,他們注定會被店家略過。

如果實在活不下去,那些人會不會自賣己身為奴?天上京自江尤來後,一直嚴厲打擊人口買賣,尤其是變良為奴,逼良為娼兩者,因為此事站得住腳,乃是大義,再加上天上京百姓過得好,所以無人反對,百姓反倒非常支持江尤的行為。

但現在這個世道,奴隸的存在是必然的,如果江尤敢廢除奴隸制度,那全天下的百姓都不答應。

“放心吧,不要小看人民群衆的力量,在孟呂邊關,他們靠着大山,活過了将近兩個月呢。”江尤敲了敲書案上的文書,眼中閃過幾縷微光。如同晨曦照破暗夜,明亮而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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