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滅孟趙,建新城
此刻的江白,已經從高高在上的王, 變成了階下囚。
殺了王後時, 他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是王, 換一個王後又能如何?
滿朝文武怒罵他時,他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他是王,那些卿大夫能奈他何?
當趙家騎兵謀反時,江白有些慌了, 但他手上不是沒兵, 一個趙家能有多少兵将?他孟國國都陳兵五萬, 還滅不了一個趙家?
當趙赟領兵攻破城門, 昔日故友一臉冷漠的站在他面前時,江白慌了。
一開始他被關在普通的大牢裏,他受不得苦,便大喊大叫, 喊的人心煩, 趙赟便将他關到了黑屋之中。
這地方不見天日, 四處黑漆漆的, 什麽都看不見,每日出了有人送給他一日兩餐外, 江白什麽人都看不到,什麽聲音都看不到。
一開始,江白認為在這地方關上兩天, 他就能出去了,國都敗了,但天上京沒有,他那個妹妹最是和他親近,今年生辰,江尤還為他送上了豐厚的賀禮呢!江尤一定會來救他!
但日子一天天過去,三天,五天,江白一直沒等到江尤,黑漆漆的屋子,外頭靜的要命,江白關進來五天,整個人都廢了。
他開始蹲在牆角,死死盯着門上的小門,那裏每日會有人給他送來兩頓飯,他每天都期望那人快點兒來。
人在無聊的情況下,什麽都幹得出來。
江白将自己的頭發一根根拔了下來,疼痛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活着,他把自己揪成禿子,又将自己的頭發攏在一起,抱在懷裏,對着頭發竊竊私語。
他說了許多,小時母妃對他的諄諄教導,小時父王對他的疼愛有加,長大後處處被江羽壓一頭的不甘嫉妒,以及後來他是如何在趙家的幫助下,聯合呂國滅了宣國,徹底将江羽扳倒。
還有,他被趙家壓制的日子。
當王以後,他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花天酒地紙醉金迷,而是那種無處不在的壓力。
百姓希望他是個好君主,他也這麽希望,他勤勤懇懇的做事,剛剛繼位時,他起得很早,睡得很晚,但他發現,那些所謂的公文,全是一堆無關緊要的廢話!裏頭沒有一句是真正的政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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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開始,他變了呢?
大概是朝廷上擁護他的官員越來越少,右相的勢力越來越大,還有……
還有江尤送來的那塊上古遺石!
這些江白懶得想的問題,在關了幾天小黑屋後,他全想明白了。
那塊石頭是導火索,從大黑山挖出來的那塊石頭,壓根就是江尤為他埋下的禍患!
什麽豐厚的賀禮,江尤她根本就是想要害死他!
江白不明白,為何江尤要這麽對他,他是孟國的王,只要他在一天,江尤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長公主,他成為階下囚,對江尤有什麽好處呢?
“阿白,我來看你了。”
不知道第幾天過去,黑屋的門被打開了。
江白看向門口,許久不見光的眼睛此刻無比刺痛,他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他此刻流眼淚的模樣,實在是難看。
頭發像是被狗啃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沒了頭發,頭頂全是血,身上散發着惡臭,又髒又惡心,懷裏還抱着他原來的頭發,看着門口流淚的樣子,就像個瘋子。
或許他已經瘋了。
“許久不見,阿白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麽喜歡哭。”
來者像是沒看到江白可怕的模樣,他穿着鬥篷,将自己的身影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
“趙赟。”
江白用嘶啞的聲音念出這兩個字,他們曾是好友,他們曾經狼狽為奸,他們更是再親不過的表兄弟!
“姑姑叫我來看看你,她說,你是她的兒子,身上也流着趙氏的血,讓我待你好些。其實,有時候我真想你不要成為孟王,那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趙赟自說自話,一邊說着,他一邊拔出腰間的佩劍。
閃爍着寒光的劍鋒,讓江白心中一驚。
他将懷中的頭發扔到一旁,爬到趙赟跟前,将頭狠狠磕在地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還有用,我還有用!我還有大用!只要我活着,江尤就不敢攻進國都!只要我活着一天,江尤她就不敢對你動手!”
他嘶吼着,哀求着,只為了一個活命的機會。
狼狽而卑微的樣子,像極了那些每日在戰火下茍活的賤民。
趙赟心中陡然生出一絲快意,看到曾經高高在上的王,如今成了他腳下的泥,這種感覺,叫他的野心無限膨脹。
但江白提到了江尤,想起這些日子金林傳來的消息,趙赟嘆口氣,“天子已經廢除你,改立我為孟王,而你的妹妹江尤,如今,也被封了王。”
江白一愣,随後一臉猙獰的擡頭,“你說什麽!你說江尤封王了!”
他在意的是江尤封王,而不是自己丢了王位?趙赟自問很了解江白,現在卻被江白的反應驚到了。
“對,她封王了,我記得你曾說過她就是個軟弱無能的公主,是孟宣太後手中的傀儡,她沒有野心,建造天上京也只是為了享樂。只要你想,三州之地頃刻之間便可收回。”趙赟說着曾經江白說的話,隐藏在黑暗中的臉也陰沉下去,“現在,她成了諸侯中唯一一個女王,她還建立了國家,命名為華!天子給她南王稱號,她卻立國號為華!她這麽做,罔顧禮法,天下卻無一人敢說她半句,連魏王都送了賀禮入天上京!江白,你說你活着,還能威脅到她嗎?”
江白猛地起身,一把推向趙赟,趙赟被他推得腳下一踉跄,趙赟眼底閃過一絲被冒犯後的惱怒,他惡狠狠的瞪着江白,就像在看一個将死之人。
“不可能!她怎麽能為王!她是孟國江氏的公主!她是孟國的長公主!她為王是什麽意思!她将江氏舍棄了,她将孟國舍棄了嗎!”
從來只有國和家族舍棄一個人,從沒有一個人将家族與國舍棄!江尤她怎麽敢,她怎麽能這麽做!
“對,她舍棄了孟國的一切,包括王室,包括你!現在她成了女王,她說她要撥亂反正,讨伐亂臣賊子!天上京二十萬大軍如今已在忠州,随時便會進攻國都!而你,你是我最後的籌碼!”
江白不敢置信的看着趙赟,“不,你不能,你不能這麽做,我是孟國的王,是你的王上,我是孟江氏嫡系最後一人,你不能這麽做!”
“為什麽不能,江尤已經兵臨城下,如果她不退兵,我就讓她看着自己的親哥哥,被吊挂在城門上。”趙赟揮揮手,等在他身後的兵士一擁而上,将江白捆了起來,“如果她不退兵,那我就讓她受盡天下人的唾罵。”
“不,不……沒用的!江尤那個女人,她根本就不是個女人,她心中沒有家族,也沒有我這個哥哥,她心裏只有權力和地位,為了稱王,她舍棄了整個孟國,沒有什麽是她不能舍棄的!你放了我,只要我還活着一天,她就不會來打孟國,她不會來打孟國的!”
比起趙赟,江白或許更了解江尤,江尤當初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要去孟國三州之地,如今還能自立為王,這樣一個女人,跟她談名聲,談親族,是沒有用的!
還不如直接跟她談利益,只要江白還活着,她打下孟國,就有可能會被士族與江氏宗族壓着,将孟國還給江白。
所以只要江白活着一天,江尤就不會攻打孟國,她不會給他人做嫁衣裳。
江白明白的道理,趙赟卻不明白。
他只看到了江尤為了江白而掀起的戰争,在他看來,江尤是在意江白的,這世上沒有一個女子,能真的舍棄至親。
江白就這樣死了。
他被吊在城門上整整三日,這三日,江尤的戰書傳遍天下,她并沒有因為兄長随時會死,而心慈手軟。她在讨伐孟趙的檄文中,大肆斥責趙赟害死自己的表兄,而不談趙赟的表兄正是她親兄的事。
等江白咽氣後,以蔣震為主将的天上京軍隊,直接打入了國都,趙赟領兵退入林州,天上京的兵入國都後,以報殺兄之仇滅國之恨為借口,滅了不少和趙家沆瀣一氣的大族,這場将國都的天染成血紅色的戰争,持續了整整兩個月。
其後,江尤的兵又往林州去,一副誓要滅盡趙家人的模樣,吓得林州世家直接毒-殺了趙赟,開城門投降,即使這樣,江尤也殺了不少同趙家關系親近,稱臣于趙赟的人。
因為江尤的借口實在無懈可擊,其他國家的士族只能勉強救下一二,其餘人均被江尤殺了。
一時之間,這位南王江尤的大名,響徹天下,諸侯意識到,南方他們最大的敵人,出現了。
“近些日子,我殺戮太重,心煩意亂。只是不殺又無法控制住局面,真叫人為難。國都改名為鳳栖城,我過些日子會搬過去,那邊百廢待興,我可以靜下心好好謀劃,天上京這邊,便全交由孔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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