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相面之術
翌日午後,江尤揉着酸疼的手腕, 不時看一眼門口, 等馨月的身影出現,她微微松了口氣。
“見過小娘, 小娘,東西我已經送到了。”
“辛苦你跑一趟。”江尤心情甚佳的給馨月倒了杯水,馨月不敢接下,惶恐行禮, 最後被江尤強制塞到手裏。“你看看你,渴的嘴角起皮了也不知。你跑一趟,這就算是你的獎勵了。”
江尤希望身邊的人能有賞罰分明的意識,這需要從小處培養。做的好有獎勵, 做的壞有懲罰, 才能引導人們向好的一面發展。
“多謝小娘。”馨月年紀小, 對上下尊卑的認知還沒有到骨子裏, 對于江尤這位與衆不同的小娘,她适應良好。“小娘,剛剛婢子聽幾個侍衛說, 明日老爺會帶着一位觋來府祈福祭祀,小娘也要去嗎?”
江尤不明白馨月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府上的祭祀,她身為嫡女,肯定要出席,“去啊, 清露已經為我選好了明日的衣裳首飾,你不希望我去?”
馨月小心翼翼的向外看了眼,确認周圍只有她和江尤,其餘侍女都不在,才小聲說道:“小娘假扮巫的事,會不會被觋發現啊?”
江尤微微皺眉,不太明白馨月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她昨日假扮巫,除了馨月誰也不知道,明日來的男巫為什麽會知道?
見馨月是真心實意在擔心這件事,江尤了然的笑了笑,看來她還是小瞧了古人對鬼神的信賴,江尤有些好奇,在馨月眼中,巫觋是不是知曉世間一切啊?
“神明能知道一切。”馨月非常篤定的說道。
“但是神明不能窺視人心,也不能做到善惡有報。”江尤一句話說完,沖馨月笑了笑,“那是寄托,不是全部。”
寄托?全部?馨月迷茫的搖搖頭,不明白江尤的意思。
江尤也沒打算仔細說,實踐出真知,嘴上說的遠沒有事實來的震撼。
這位來江家的男巫,是江諾從齊崇那裏找來的,聽說這位男巫連着為皇上祈福數次,是皇上如今最信任的觋。正如江諾之前所想,齊崇對能幫到江諾的事,十分上心。
禦史大夫作為三公之一,齊崇對江諾早有結交之心,尤其現在丞相周鶴顯然是爬不起來了。
外朝議商量後,認為丞相周鶴罪不至死,其子與怡和公主私通之事涉及到皇家顏面,确實不能姑息,将其賜死。皇後新逝,怡和公主是皇後的女兒,看在皇後的面子上,還是不要她的命了,直接貶為庶人,流放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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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怡和公主一個正兒八經的嫡公主能不能在貶為庶人的情況下,安全到達那窮山惡水之地,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江尤是跟在江夫人身後過來的,在她之後,還有幾個女眷,是江諾的妾室與庶出女兒們。
祭祀是大事,古代有言,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在這種背景下,掌管祠祭的巫觋備受歡迎,手上掌握權利之多更是空前絕後。
由江諾請來的男巫,穿着一身玄色衣裳,上頭繡有奇特的花紋,怪異的很,五顏六色什麽都有。
總體來說,和江尤之前假扮那身沒有太大區別,只是露了臉,且衣服上頭的花紋更唬人。
祭祀之時,要跳舞。
古時巫字便是兩人對跳,且巫通舞,以舞降神,溝通天地,聽起來很是玄妙。
在江尤眼裏,跳大神的男巫像個精神病院出來的瘋子。
平心而論,男巫身材精瘦,長相俊美,跳起舞來更是有種仙氣,也怪不得他成為皇上最信任的巫,要江尤選,她也會選個長得好看,跳起舞來更好看的人來祈福。
只是再好看的人,狀若瘋癫的去跳大神,也會讓人覺得怪異。每次看到這位觋身子一抖,口中念叨出奇怪的音調,江尤都會覺得特別尴尬。
他們跪坐一圈,中間的男人一邊跳舞一邊用奇怪的音調喊叫,這場景可真夠刺激的。
江尤認為古代的神鬼之說并非毫無價值,比如像現在這樣,男巫跳個舞,付出勞動拿到了錢財,江諾經過男巫這麽一跳舞,安下心認為家中不會再出現災禍。
用錢買心安,也未嘗不可。
只是這種事在不差錢就差心安的貴族圈子裏流傳倒是無所謂,若是流傳到全國各地,少不了有人會用這種方法,騙人錢財。
這一舞一跳就是整個上午,一直到太陽從東邊走到正中,又到偏西方向,男巫才停下他的腳步。
江尤跪坐的腳都酸了,還好中途允許他們起來走動,不然這一上午,男巫能撐下來,他們可撐不下來。
真是幹什麽都不容易,這體力可真好。
江尤羨慕的看了眼男巫,男巫滿臉的汗,有些喘,卻不見頹色。
她現在的身體是原主的,原主一個嬌小姐,平日裏能被人擡着絕不會自己走兩步,雖然帶了力大無窮的技能,但她的身體還是很孱弱。
江尤白着臉向江夫人說道:“阿母,我有些乏了,想回去休息。”
江夫人點點頭,吩咐下人好好伺候她,随後也回去了。女眷們下場,不重要的人也都散去,江諾将男巫請到花廳說話,剛剛還熱鬧的宗祠之前,瞬間安靜了下來。
江尤慢悠悠的往自己的院子走,這裏的嫡庶尊卑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她那幾個庶出的妹妹都不敢惹她,叫她不必被迫進行宅鬥。
“見過小娘,小娘可知花廳在何處?”
路上碰到了一個年輕的觋,大概十三四歲的模樣,和馨月差不多大,他一臉慌張的到處看,手上捧着一個箱子。
“往那邊走,到路口一轉便看到了。”馨月上前回複。
年輕的巫者松了口氣,鄭重的看了江尤一眼,随後低頭道謝,快步離開了。
“他好生無禮,竟敢直視小娘。”清露見馨月又在江尤面前露了臉,心情不好的罵了那巫者一句。
江尤不在意的揮揮手,那不過是個孩子,想到剛剛那孩子低頭時有些驚恐神情,她摸了摸臉,“我長得很吓人嗎?”
“小娘天人之姿,花容之貌,怎會吓人呢?”
“對對對,小娘特別好看,一點兒都不吓人!”
比起清露話裏的恭維之意,馨月則樸實的多。
江尤還是覺得那個小巫者的眼神很奇怪,不過她身上累得很,只想回去洗澡歇着,“罷了,回去吧。”
另一頭,快步離開的巫者風陵停下腳步,心神不寧的回頭看了眼,只看到江尤離去的背影。
為何他在一個貴女臉上,看到了帝皇之相?
他是不是看錯了?可他的相面之術,連師父都說已是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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