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別怕 (1)
自那晚兩人在私人會所互加微信後, 這是顧辭年第一次發來消息。在此之前, 倪布恬從沒見他的微信有過任何動靜, 甚至連條朋友圈動态都沒有, 安靜得像是一個廢號。
劇組的微信大群他沒加入,後來在開機那天阿遠倒是進了群,代表他給大家發紅包。
紅包很是很豐厚, 群裏喜氣洋洋。
倪布恬盯着那兩個情緒莫辯的黑字發起了呆。
她腳步輕動, 向前邁了兩步, 門外安安靜靜的,沒絲毫異樣。
開門?
他找她有事?
他找她能有什麽事情?
既然找她有事為什麽不直接敲門呢?
倪布恬陷入滾車轱辘似的自問自答裏,微信頁面又彈出一句:【不要發出聲音,悄悄把門打開。】
倪布恬:【?】
這人是要幹嗎?
他該不會……
怎麽可能?他不是那種人。
倪布恬打斷自己的荒唐猜測, 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辭:【顧老師, 有什麽事情就在微信裏說吧,現在太晚了, 萬一被人看到你深夜來我房間, 很容易被誤會的。】
她抿着唇, 按下發送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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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顧辭年的新消息彈出頁面:【別誤會, 我沒別的意思。你房間裏有危險。】
“……”
倪布恬耳根一熱,雙手捂住了臉頰。
太丢人了。
下一秒,她的心“咚”一聲跳到了嗓子眼:她房間裏有危險?!
這該不會是什麽愚人節的玩笑吧?可是現在是十二月份,而且,顧辭年顯然不是會開這種無聊玩笑的人。
腦中警鈴大作, 某種奇怪的直覺猝然湧了上來。
她目光投向緊鄰門口的浴室,此時,浴室門緊閉,嚴絲合縫沒有任何聲響,她心裏卻敲起了震天響鼓,整個人呆在原地,呼吸急促,再不敢向前邁動一步。
又一條微信彈了出來,【我就在門外,悄悄把門打開,別怕。】
別怕。
倪布恬不知怎的,腦海中竟驀然浮現出寧王的臉,亦或是他的寧王扮相。
大概是紐約那晚讓她對他産生了某種天然信賴,她心底陡然生出一分安定。
她深吸口氣,大着膽子,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扭開了門。
下一秒,一道颀長身影沖了進來,不由分說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後。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發生在轉瞬之間,倪布恬沒忍住,小聲驚呼了一聲,但顧忌着他微信裏的那句“有危險”,她聲音很壓抑。
與此同時,門外又湧進幾個人,倪布恬認出其中一個人是顧辭年的保镖。其餘那些穿制服的,都是酒店的安保。
阿遠手裏握着根疑似從道具組送來的道具劍鞘,嚴陣以待。
滿室安靜,沒人發出聲響,兩個保安進了房,在房中無聲找尋着什麽,其餘人則沉默盯着浴室的門。
倪布恬感覺到手腕上男人的手指又縮緊了些,他将她牽得極緊,向來溫熱的手掌此時倒有些微涼,卻握得她皮膚發燙。
她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與此同時,顧辭年推開了浴室的推拉門。
門板悄然從左邊拉到最右,沒發出絲毫聲響,顧辭年松開手,擡腳正欲向裏邁進,一個黑影猝然從裏面蹿了出來。
那是個瘦小的男人,穿一件灰藍色外套,看上去正常而平凡,是走在大街上就能立即泯然于衆人的那種。不兇狠,也不邪惡。
他閃電一般從浴室裏蹿出來,下意識就往門外擠,想快速沖出去,被守在門口的保镖一把推了回來。
顧辭年的保镖是個退伍軍人,高大威猛,一身肌肉,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将那人推了個趔趄,腳下無法控制地倒退着,就要往倪布恬身上倒。
顧辭年反手一拉,将倪布恬圈在懷裏,同時迅速轉身,長腿在空中轉了半圈,又疾又準地踹上男人的肚子。男人受不住力,整個人向後飛了近一米遠,倒在了浴室的地上。
倪布恬瞪大了眼睛,整個人驚魂未定。
兩個保安進去,像拎小雞崽兒似的将人拎了出來。
剩下幾個保安在房間裏徹徹底底翻了一圈,确定沒有異樣,才退了出來。
倪布恬沉默地看着保安們進進出出,一顆心漸漸地安定下來。等心緒平靜了,感官才重新打開,嗅到了熟悉的冷杉味道。
指尖傳來男人皮膚上微涼的溫度,以及一種獨屬于男人的堅定力量。倪布恬後知後覺地動了動手指,這才發現顧辭年的手指不知何時牽上了她的。
或者是說,她何時在驚慌之中牽住了他的手……
像是看到傷口後才感受到鑽心的疼,倪布恬視線定格在兩人交握着的十指上,耳根瞬間燒了起來。那熱度順着神經末梢,一路攀升,漸漸燒到了臉頰,頭頂。
她覺得自己的頭頂仿佛在冒煙……
倪布恬低垂着眼眸,輕輕将自己的手指抽出來,出走的反射弧這才姍姍回歸,發現自己還躲在顧辭年的臂彎下。
她幾乎是跳着遠離了他。
顧辭年手心一空,而後懷裏一空。他手指輕搓了下,放進衣兜裏,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面紅耳赤、看天花板看地板看自己的腳尖就是不看他的女人。
他垂睨着她,笑了:“這麽現實?”
倪布恬低頭不語,兩個耳尖都透出緋色。
顧辭年不再逗她了。
輕車熟路地将人拽到眼皮子底下,他扶着她的肩膀左右端詳打量着問:“有沒有受傷?”
“沒有。”
他微俯下身子,唇幾乎貼到她耳邊,低聲問:“吓到了?”尾音微微上揚,音色低醇如提琴。
倪布恬實事求是:“有點。”
這件事發生得太過于突然又解決地太過□□速,她這會兒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後背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層冷汗,整個人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如果沒有顧辭年,後果将不堪設想。
“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今天就完蛋了。”她聲音不自覺低軟了下來,藏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委屈。
某些畫面突如其來的翻湧上來,她嘴唇發白,手指驀然握緊了。
“不會的。”顧辭年說得肯定:“不會完蛋的。”
“不會沒有我,我也不會讓你完蛋。”
“……”
這種話從他嘴巴裏說出來,倒顯得溫暖了,甚至可以說有點溫柔。倪布恬無所适從地張了張嘴巴,突然間詞窮。
她眼睛向浴室方向瞥了眼,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你怎麽知道我房間裏進人了?”
這個問題,從她看到他那句微信時就在心裏疑惑着。
他從未來過她的房間,又怎麽突然知道她房間裏有危險?連她本人都毫無察覺。
顧辭年還未開口,倪布恬眼風順着他的肩膀向後一晃,而後便像只受驚的兔子般,猛然間向後跳了幾步。
顧辭年循着她的目光轉過身,小可慌慌忙忙地跑過來,而後,酒店經理愧疚又恭敬地迎了上來。
“甜甜姐,你沒事吧?”小可握着倪布恬的手指,滿臉緊張。
倪布恬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沒受傷,放心。”
“對不起,讓兩位受驚了,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我們酒店的倏忽。”酒店經理90度鞠躬。
倪布恬偷偷去看顧辭年,見他又恢複了那副淡漠矜貴、生人勿近的模樣,眉宇間滿是不悅的冰霜,莫名的給人一種壓迫感,仿佛前一刻對她安慰輕笑的是另一個人。
劇組的工作人員也趕到了。發生這麽大的事,住在酒店的幾個主創人員都過來了,圍上來噓寒問暖,詢問情況。
其中關荷最為誇張。
她一邊拽着倪布恬的手左右打量,一邊用那把能掐出蜜的嗓子問:“親愛的,你沒事兒吧,是不是吓壞了?”
倪布恬抽回手,垂眸淡淡說:“沒事。”
關荷又說:“沒事就好,幸好有顧老師在,如果是你一個人可就危險了。”
她聲音又甜,嗓門又大,在場的都能聽到。
衆人臉上拂過一絲異樣,又不動聲色地壓了回去。
倪布恬冷睨着關荷,刻意擡高了嗓門,解釋說:“顧老師只是來救我。”
“我明白呀,所以我才說幸好嘛。”關荷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一副她真的沒有多想的模樣。
一直雲淡風輕站在人群外的顧辭年淡聲開了口:“那人是從我房間跑出來的,我查了監控,發現她躲進了倪老師的房間。”
衆人恍然大悟,倪布恬也終于明白過來。
電光石火間,她忽的想到自己進門後注意力都集中在與蘇葉的通話以及找聖誕禮物上,忽略了沒能成功上鎖的房門。
所以,才讓那個慌不擇路的人躲了進來。
怪不得顧辭年那麽篤定,說他不會不在,一定會保護她。原來他那時的語氣并不是溫柔,而是愧疚。
倪布恬後知後覺,失笑着搖了搖頭。
關荷還不依不饒:“可是那個變态怎麽能剛好躲進甜甜的房間啊?”
她問得不懷好意,倪布恬卻覺得趁機解釋清楚也沒什麽不好,不至于讓人誤會了她和顧辭年的關系。
她正欲開口,顧辭年冷聲道:“你是娛記嗎?”
倪布恬:“……”
關荷吃了癟,尴尬地閉上了嘴巴。
顧辭年眼皮輕耷,眉心微微蹙起,臉色抻得冷漠又煩躁,倪布恬突然想起那則将她推上熱搜的視頻。
“我管你甜不甜?”
視頻裏的男人,也是這樣一臉不耐又輕蔑的神情。
今夜,她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卻是為了維護她這個不了解不關心甚至不想聽到的“甜不甜”……
世事果真奇妙難料。
******
阿遠報了警,警察很快趕到。
林以平陪同兩個當事人去警察局做了筆錄,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那個男人是顧辭年的瘋狂粉絲,為了離偶像更近一些就提前多方打探到了劇組的信息,入住了這家酒店。可顧辭年戲份重,每天早出晚歸,他在酒店守了幾天,連正主的面都沒遇到過。不甘心止步于和偶像同做房客,他便想方設法地混進顧辭年的房間,躲了起來。
晚上顧辭年收工回到酒店,進房就換鞋脫衣服,打算去洗澡,掀起衣擺時猛然間聽到一絲不尋常的動靜,他起了疑心,發現了躲在浴室門後的男人。
那男人反應敏捷迅速,跑得比老鼠還快,身子一擰,泥鳅般從顧辭年手裏滑了出去,等到顧辭年追出去,他早已順着倪布恬房間的門縫溜了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了。顧辭年心頭一緊,下意識看向倪布恬的房門,然而此時倪布恬已經鎖上了房門。他擔心打草驚蛇,便去監控室調了監控。監控畫面與他的推測幾乎完全重合,他飛也似的跑出去,一邊往倪布恬房間方向趕,一邊打電話通知了保镖和安保,總算是逮住了那個變态。
從警察局出來,已是淩晨五點鐘。
林以平這會兒才有心思開玩笑,揶揄顧辭年:“沒看出來影帝魅力這麽大,男女通吃啊。”
顧辭年睨他一眼:“去你的。”
林以平收了笑,一臉晦氣地說:“得,這麽一鬧倪倪的房間今晚肯定住不了了,小姑娘心裏難免得有陰影。我讓人把你助理從酒店接來陪你,給你就近換個別的酒店吧,忙活了大半夜了,先湊合着睡一夜。”
倪布恬心裏挺過意不去,擔心自己給別人添麻煩,可林以平态度堅定,加上她确實有些害怕,想了想,便沒有推辭。
“謝謝林導,讓您費心了。”
“诶,沒保護好自己的演員才是我的失職。”林以平擺了擺手。
“那我呢?”顧辭年突然問。
林以平回頭看他,以眼神表示疑惑:“嗯?”
某影帝冷冷抱臂,眼睛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街景,面無表情地說:“我也是受害者。”
所以呢?
“我也要換酒店。”
“……”
深更半夜,她和影帝同時換酒店?
倪布恬一頓,下意識想要說,“其實不換酒店也行,我可以去小可的房間擠一夜。”反正今晚注定沒幾個小時睡眠了。
可話到嘴邊,她嘴唇張了張,最終忍住了。
“你以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怎麽一個私生飯就把你吓出陰影來了?”林以平摸着下巴,笑着打趣了一句。
顧辭年不鹹不淡地嗯了聲。
隔了半晌,他轉回視線,漫不經心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
“……”
******
林以平讓助理另外訂了酒店,助理很快把酒店信息發過來,車子直接開過去。
到了酒店門口,林以平和顧辭年先後下車,倪布恬在後面跟上。
冬夜的冷風一吹,吹得她太陽穴生疼,她謹慎地四下掃了眼,把鴨舌帽戴上,狠狠向下壓,遮住了眼睛,又将羽絨服上寬大的帽子扣下來,幾乎将整張臉蓋住。
兩人先後在前臺刷了身份證,刷完,倪布恬又把雙重帽子嚴實地扣了上去,頭埋得很低,盡量避免與服務員視線接觸。顧辭年看了她一眼,忽得叫住擡腳欲走的林以平。
“身份證帶了嗎?”
林以平:“帶了。怎麽了?”
顧辭年斂眉看向前臺:“還有房間嗎?給他也開一間。”
倪布恬整理帽子的手指一頓,偷偷看了他一眼,正對上他的目光。她睫毛一抖,若有所思地移開視線。
顧辭年目光淡淡從她臉上移開,表情寡淡,仿佛剛才那一眼只是随意一瞥,并不是看她。
他看着林以平,語氣平靜:“太晚了,你也別折騰了,早點休息吧。”
林以平點頭:“也行。”
等林以平辦完入住,小可剛好被送來,一行人拿着房卡上樓。
酒店餘房不多,倪布恬和顧辭年的房間是一起訂的,因此在同一層,林以平的房間則在他們樓上一層。
進了電梯,小可分別按下兩個樓層,顧辭年朝林以平攤開手:“你房卡給我一下。”
林以平随手丢給他,“做什麽?”
“我這間的門牌號不是很喜歡,和你換個房。”
倪布恬:“……”
現在的影帝都這麽任性的嗎?
倪布恬清了清嗓子,心裏默默吐槽了句,而後垂下眼皮,努力将自己化成透明的空氣。
下一秒,眼前多了張黑色的房卡。
顧辭年捏着房卡遞到她眼皮子底下,語氣随意,淡淡疏離:“你的房間號是1608?”
倪布恬之前随意瞥了眼,好像是這幾個數字,她點點頭,“嗯。”
“剛好是我的幸運數字。”顧辭年唇角向上一勾,牽出點弧度,态度挺誠摯:“和我換下吧。”
“……”
堂堂影帝屈尊纡貴提出這麽樸素又幼稚的請求,讓人怎麽忍心拒絕。小可甚至已經躲在角落裏露出了“哥哥的幸運數字竟然是1608!我家哥哥好可愛!”的花癡慈母笑。
怕被人看到,她還掩耳盜鈴地捂住了嘴巴……
倪布恬乖乖交出房卡,顧辭年将自己手上那張遞給她,淡淡點頭:“謝了。”
而後便昂首挺胸,一臉正氣且冷漠地直視着前方。
電梯先到了第十六層,顧辭年和林以平走出電梯。林以平雙腳邁出去,又不放心地回身叮囑倪布恬:“你們兩個小姑娘注意安全,有任何事情随時給我打電話。”
倪布恬鞠躬道謝,說:“知道了,導演晚安,顧老師晚安。”
而她口中的顧老師,早已一手抄兜,大步流星地走遠了……
倪布恬抿了抿唇,目送他冷漠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電梯門又緩緩合上。
小可這才拍着胸脯興奮起來:“老板,你和影帝真的好有緣分哦。他房間裏随便進個變态都能剛好跑到你房間,上演一場浪漫的英雄救美,你随便訂個房間房號都剛好是他的幸運數字。”
倪布恬:“……”
CP粉的腦子都是用粉紅泡沫做的嗎?
房間進變态這種倒黴事情也能扯上緣分兩個字?自家老板辛苦拍戲到深夜,又倒黴遇到危險,這麽苦逼的事情都能被她磕成糖?簡直是喪心病狂。
她磨了磨牙:“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小可雙手合十求饒:“我錯了,老板你今天你辛苦了,我不煩你了。”說完,她十分上道地在嘴巴上做了個手拉拉鏈的動作,乖乖閉嘴了。
等倪布恬洗漱完畢躺到床上,已是淩晨五點鐘。
熄了屏的手機像是一個安靜的黑匣子,驀然在黑暗裏亮起了光,顯示進了一條新微信。
她強撐着眼皮,解鎖,點開微信——
顧辭年:【抱歉,連累你今晚受到驚吓。】
倪布恬慢慢打着字:【不是你的錯,應該是我要謝你才對,要不是你及時過來,我才會真得受到驚吓。】
她用最後殘存的意識檢查了遍措辭,嗯,很禮貌,很客氣,很不熟,挺好。
手指一點,她點擊發送,叫嚣已久的上下眼皮終于掙脫她的意識,緊緊擁抱在一起。
她陷入一片黑沉夢中。
******
次日是個晴天,透黃的陽光輕盈躍上窗臺,隔着紗簾朝裏張望。
室內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倪布恬半邊臉蒙在被子下,皺了皺眉,醒了。
她口幹得厲害,嗓子隐隐作痛,擡手從床頭邊抽出瓶水,擰開灌了兩口。
嗓子依然疼,似乎有感冒的傾向。
小可怕打擾她休息,沒在房間裏,今天白天依舊沒她的通告,林以平特許她多睡會,不用去現場,也不用練舞蹈。她懶洋洋地拽過被子,繼續睡。
再一睜眼就到了下午,鬧鐘在床頭叽哩哇啦響個不停,将她從睡夢中薅了起來。她煩躁地揉了揉頭發,發現自己真的感冒了。
她撈過手機,關掉了鬧鐘。正想扔回去,餘光瞥見一堆未讀微信。
蘇葉聽說了昨晚的事情,發了一大堆信息來慰問情況,又說自己訂了晚上的航班過來探望。
她簡短回複了蘇葉幾句,瞥見顧辭年的頭像右上角亮着一個紅色的小圓點,順手戳開。
卻是他昨晚發來的消息——
顧辭年:【我已經跟前臺那邊更新了新的入住信息,不會有人誤會。】
顧辭年:【不過,你好像很介意和我扯上關系?】
“……”
手指不自覺間握緊了手機,倪布恬有些意外。
所以,并不是因為什麽所謂的幸運數字,他昨晚來回更換房卡,只是因為看出了她想要避嫌的心理,才為了照顧她的感受而刻意将她單獨換到17層,與她拉開距離?
她後知後覺地錘了錘腦袋。
笨啊……
唇角忽得向上揚起,她不由自主地笑了。
這個冷熱交替的男人,體貼的方式竟然該死的傲嬌。
目光落回到微信頁面,倪布恬又犯難了。距離他發送這條微信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她該怎麽回複?
放着不回?會不會讓他太尴尬?萬一他生氣了怎麽辦?
回複?該說些什麽?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介意和你扯上關系,巴不得離你遠點?
他大概會當場炸毛,甚至有可能氣急敗壞直接将她踢出劇組。
——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我很喜歡和你相處?
她敢說他也不敢信……
倪布恬揪着頭發想了又想,終于小心翼翼地回複過去:【不好意思,我昨晚睡着了。】
在某些問題上,逃避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況且他現在應該正在拍戲,不會有時間回複她。
倪布恬滿意地拍了拍手機,翻身下床。
腳還沒觸到拖鞋,手機就響了。
隔了一夜,那個理應沒時間回複微信的男人又恢複了如假包換的制冷功能:【嗯。】
******
倪布恬剛洗完臉,小可帶着午餐風風火火地回來了。
她嗓子幹疼,食欲不振,随便吃了兩口就放下。小可通知司機過來,兩人收拾妥當出發去片場。
路過藥店,倪布恬讓小可下去幫她買了盒感冒靈沖劑。
小可憂心忡忡:“天氣預報說明後還會降溫,你後天晚上還有場沐浴戲,要濕.身的,這可怎麽辦?”
倪布恬搖頭:“沒關系。”
她撕開包裝袋,嫌麻煩,直接把整包顆粒倒進嘴巴,又皺着眉頭灌下一大口水。
淡淡的清苦的藥味在空氣中彌散開來,小可看得目瞪口呆,“幸虧甜餅們不知道她們心裏的仙女姐姐實際上是個不折不扣的女漢子。”
倪布恬笑了聲,懶洋洋道:“男友力爆棚,挺好的。”
“說到男友力,我們家影帝哥哥才是超級無敵爆棚好嗎?他昨晚救你的樣子,簡直帥爆了!”小可又開始眼冒桃心。
??
倪布恬:“你怎麽知道的?”
并不在場的吃瓜群衆小可:“随便想想就知道啊。”
“……”
倪布恬面無表情地抽了抽唇角:“你沒救了。”
小可興奮又隐秘地壓低了聲音,湊近了些:“嗯,那個,我昨晚過來時,好像、恍惚、隐約看到影帝在抱着你……”
倪布恬幹脆利落戴上帽子,閉上了眼睛:“你瞎了。”
小可笑嘻嘻地鼓了鼓嘴巴,沒看到身側閉眼假寐的女人不自覺輕顫的睫毛。
片場依舊忙碌,拍攝正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倪布恬過去的時候,顧辭年正吊着威亞執劍立在房梁上。
他換了套黑色暗花長袍,腰間系一條同色寬腰帶,腰身勁瘦,比例優越,顯得整個人挺拔厮稱,意氣風發。
這場是打戲,寧王揪出手下叛徒,追蹤其至房梁,兩人在房梁上大打出手,刀光劍影地過了十幾招,叛徒被他一劍挑下房梁。
打戲部分已經拍完,此時正在拍攝的,是顧辭年的鏡頭特寫。
倪布恬跟導演打了個招呼,坐在了監視器後面。
鏡頭裏,男人黑發高高紮起一束,剩下的一部分披散在肩頭,一雙深沉的眼眸如冰潭般冷厲、深邃,唇輕輕翹起,嘴角一抹譏笑。
風拂過,發梢與衣角齊齊飄舞,遙相呼應。他垂眸,冷淡地瞧着躺在地面上的叛徒,像瞧着一坨死物。
因為是補拍個人特寫,這會兒地上實際躺着的不過是一瓶透心涼的雪碧。
可這絲毫沒能影響他的情緒。
劍光一凜,威亞老師在下面拽緊了繩索,男人腳尖一踮,輕盈飛起。黑袍像暗夜裏靜開的昙花綻放花瓣,他動作幹脆利落,翩然旋轉着,快速飛落地面。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畫面裏,鏡頭定格在滴血的劍刃上,殷紅的鮮血一滴滴掉落地面,像随意甩開的墨點。林以平喊了“卡”。
倪布恬的視線還牢牢粘在監視器上,眼睛一眨不眨。
鏡頭裏的男人如遺世獨立,好看得像一幅山水畫。
男人收起情緒,執劍朝這邊走來,便像是從畫中走了出來。
倪布恬無意識地抿了抿唇,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驀然加快了些,卻一時間分辨不清,自己這一刻究竟是清荷,還是倪布恬。
******
監視器上,顧辭年的視線正直直落在鏡頭裏。倪布恬輕吸了口氣,擡起眼眸,卻發現他正看着自己。
她扯唇朝他笑了笑。
顧辭年徑直在她面前站定:“終于醒了?”
倪布恬:“……嗯。”
明明是句挺正常的話,卻生生被他說出幾分暧昧的意味。她下意識向四周看了看,見沒人留意,林以平的表情也挺平靜,才心有餘悸地呼了口氣。
仿佛她和他之間真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顧辭年說完這句話,便不再看她,轉頭認真看起了監視器。
片刻後,他眉頭輕蹙,說:“這個地方拍的不好,我再來一遍。”
倪布恬趁機溜走了。
******
等倪布恬做完妝發,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小可幫她拿來盒飯,她坐在休息室裏随便吃了兩口,又拿出感冒靈顆粒。
感冒一觸即發,經過這一下午的醞釀,反而更加嚴重了。
休息室裏只有她和小可,她嘆了口氣,撕開包裝袋,仰頭,閉眼,苦大仇深地把那些褐色顆粒倒垃圾似的往嘴巴裏倒。
剛倒了一半,小可在身後叫她:“老板,老板!甜甜姐!”
她倒得認真,懶得理會,小可又做作地清了清嗓子。
倪布恬倒完了藥,抄起手邊溫水猛灌了幾大口,等終于将那股別扭的清苦味道沖淡了,才慢悠悠轉過頭去:“幹嘛?”
一轉頭,身後驀然多出道男人的身影。最後一個尾音被吞進肚子裏,她瞪圓了眼睛,險些咬到舌頭。
小可微笑臉:我明明已經瘋狂提醒過你了……
倪布恬幹笑:“顧老師。”
“你感冒了?”顧辭年目光略過她,落在桌上的空藥袋上。
注意到他蹙起了眉頭,倪布恬手指伸向口袋掏了掏,摸出個黑色口罩,利索戴上。
唇鼻被牢牢遮住,只露出雙黑亮的眼睛,眼尾微微泛紅,她笑了笑,燈光下眸底水光波動,“我已經吃過藥了,保證不會傳染給你。”
顧辭年:“……”
他在她眼裏究竟有多不近人情?
得不到男人的回應,倪布恬尴尬地眨了眨眼睛。
一秒,兩秒,片刻後,顧辭年舌尖頂了下腮幫子,輕呵了聲,氣笑了:“最好是這樣。”
他轉身走了出去。
倪布恬尴尬地拽了拽口罩,拉下來丢到桌上,問小可:“我吃藥的時候他一直在?”
小可親身經歷了CP be現場,一顆少女心稀碎:“一秒不差,全程目睹。”
那就是說,他同時也欣賞了她不小心将幾個顆粒倒進了鼻孔裏又低頭倒出來,以及她倒完藥揪着衣領抖藥渣的粗糙畫面?
倪布恬緊緊抿唇,無語地閉上了眼睛。
怪不得他滿臉嫌棄……
******
慶幸的是,今晚沒有和顧辭年的對手戲,這讓倪布恬的心理壓力減輕了許多。
晚飯後,顧辭年拍完最後一個特寫鏡頭便收工了。
倪布恬靜靜坐在角落裏,目送他走出去,默默吸了吸通紅的鼻尖。
随後,她合上劇本,走到散着金光的“小太陽”附近,戴上口罩坐下。
她同等下要對戲的幾個演員聊了會,又低頭看起了劇本,“小太陽”的暖光烤得她昏昏欲睡,思緒開始神游,她左右晃着腦袋,突然瞪大眼睛望着“小太陽”,陷入了沉思。
昨晚顧辭年兇巴巴地命令她站在這裏思考問題,該不會是怕她冷吧?
這個念頭在腦海裏只飄過一秒,便被她緊急搖了出去。
她大概是瘋了才會有這樣的錯覺!
五分鐘後,場景燈光調試完畢,正式開始拍攝,倪布恬收起雜亂的思緒,專心投入到拍攝中。
今晚和她演對手戲的女演員頻頻失誤,拍攝進程緩慢,等她再拖着沉重的身子瑟瑟發抖回到“小太陽”前,已是一個多小時之後的事情。
小可給她遞來熱水和幾粒感冒藥,“老板,感冒靈效果可能不太行,你要不要吃點藥?”
她接過來,頓了下又推回去:“算了,吃藥會困。”她現在都有點昏昏欲睡了。
“好吧,那你多喝點熱水。”小可巴巴地把水杯遞過去,水溫剛剛好,倪布恬接過來,仰頭猛灌。
正灌着,周圍忽而一陣騷動,小可“诶”了聲,“是阿遠,他怎麽又回來了?”
倪布恬放下水杯,應聲偏頭,明黃光影中,一抹清俊身影闖入視線。
是顧辭年。
他單手抄兜,信步游閑地走來,身後浩浩蕩蕩跟着好些人。
仔細一看,那些人還抱着些大箱子。
現場道具迎上去幫忙,小可打探完消息回來了:“影帝自掏腰包,買來了好多取暖器。”
某個念頭又在腦海中蠢蠢欲動,倪布恬眨了眨眼睛,嘴巴微張,難以自持地打了個噴嚏。
“阿嚏!”
震天響。
數道目光瞬間湧來。
林以平問:“感冒啦?”
“湊巧,”他笑了笑,下巴往前方一揚:“顧老師給我們買了高科技取暖器。”
倪布恬讪笑一聲,轉眸撞上顧辭年的視線。
男人眉梢微挑,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是挺巧。”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都送紅包,感謝我的小仙女們,麽麽噠!
下篇寫《一分鐘抱緊》,求個收藏~
文案:【一分鐘抱緊,接十分鐘的吻。你是我日日夜夜的夢中人。】
再見陳宴,是在一場婚禮上。
男人穿着修身筆挺的西裝,白襯衫松開兩顆扣子,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鎖骨下那顆淺褐色的痣隐隐可見,清俊又禁欲,男人味十足,再不見彼時少年不羁。
周知意遙遙看着他,腦海裏卻只有她輕咬他鎖骨的畫面。
男人手執酒杯,穿過人群走到近前,開口便是:“他對你好嗎?”
周知意:“誰?”
他眼尾微揚:“聽說你要結婚了?”
周知意視線落在他鎖骨上,腦中畫面還在繼續,“被人問煩了,随口瞎編的。”
他斂眉,笑了聲。
“想不想圓上這個謊?”
周知意瞥開視線,“怎麽圓?”
陳宴單手扯着領口,喉結上下滾着,混不吝地笑:“不如,嫁給我?”
周知意眉眼輕彎,笑得無辜又純良:“陳宴,你這些年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愛做夢。”
她轉身就走,腰肢輕擺,萬種風情,“不勞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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