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別怕

倪布恬想挂電話了。

然而門外那男人像是拿了開挂的高倍望遠鏡, 能一眼看透她心裏的每一絲活動, 在她這個念頭蠢蠢欲動之時, 他就已經先發制人:“不許挂電話, 你敢挂,我就按門鈴。”

倪布恬被他這蠻不講理的話噎住,朝門外翻了個白眼, 卻也沒挂電話。

好半晌, 她才開口:“不要。”

顧辭年:“嗯?”

倪布恬清了清嗓子:“我不要對你負責任, 也不需要你對我負責。”

門外男人低笑了聲,拖腔帶調地嘆了聲:“親完就跑,狠心的女人。”

“……”

聽起來像在撒嬌似的。

倪布恬被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吓了一跳,思緒卻跑遠了, 努力想象了片刻, 實在想象不出來顧辭年撒嬌的樣子。

她收回思緒,決定認真和他講講道理:“我們是在拍戲, 又不是真的。”哪裏需要負責任。

“嗯。”顧辭年并不反駁她:“你的意思是, 鏡頭下的親吻不算?”

倪布恬:“當然。”

顧辭年:“那也就是說導演喊停後的吻, 都作數?”

倪布恬:“……”

明明是他自己入戲捏着她不松手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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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端, 顧辭年慢條斯理地數着:“一次、兩次、三次……”

他笑了聲, 低沉磁啞地總結:“甜甜,你今晚一次性拿了我五殺。”

“……”

倪布恬耳根又轟隆隆地燒起來,又羞又惱:“顧辭年,你要不要臉?”

顧辭年不答反問:“你想不想我要?”

倪布恬對這男人簡直沒有辦法,“你自己的臉, 你愛要不要。”

“哦。”他說:“那我不要。”

“……”

“我要你對我負責。”

“……”

倪布恬深吸口氣,直接挂掉電話。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她雙手扇風給自己的臉頰降溫,心裏像是有一萬只小兔子在同時跳高,高一下低一下地震顫着,又莫名焦灼。

顧辭年沒再打來。

隔了一分鐘,倪布恬輕輕褪掉拖鞋,踮着腳尖,蹑手蹑手地湊到貓眼下,慢慢慢慢地,露出半個腦袋。

她眯着只眼睛,剛偷偷摸摸地湊到貓眼上,就猝不及防看到顧辭年的臉。

他就那樣懶懶地斜靠在牆邊,帽檐拉起來将臉捂得嚴實,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好像也沒有敲門的打算。

倪布恬的心尖突然軟了一下。

她深吸口氣,猛地拽開了房門。

男人應聲回頭,五官被昏昧的光線蒙上一圈淺影,襯得那一雙眸子越發黑沉。

幾乎在同時,他長腿一邁,迅速走進房間,壓上了門板。

好像就那麽一秒鐘的時間,倪布恬已經被他扶住了肩膀。

然後,暈頭轉向地被他拉着轉了個圈,脊背緊靠上門板,他黑眸沉沉地靠了過來。

他身上散發着清冽好聞的氣味,混着男人獨有的、說不清道不明,一種類似于荷爾蒙的味道,讓人一時間意.亂.情.迷。

倪布恬的長發帶着微微卷曲的弧度,從背後滑過來,遮住半邊側臉,顯得那本就巴掌大的臉更加顯小,一雙眼睛在燈光下像閃着光的黑寶石。

她一驚,差點咬了舌頭,擡手去推他:“顧辭年,你別胡攪蠻纏。”

顧辭年低聲道:“如果你不喜歡我,我絕對不會胡攪蠻纏。”

“可是甜甜,”他壓着嗓子,側臉冷峻又多情,眼睛裏卷着旋渦,呼出的氣息輕輕往她耳郭上飄,“你眼睛裏,明明白白地寫着,你有多喜歡我。”

“……”

心是柔軟的橡皮泥,任由他随意拿捏。

倪布恬敗下陣來:“我承認,我是對你有好感。”

人生中第一次直白地對人說出喜歡,她尾音發顫,心尖也跟着顫,酸澀又慌張。

“可那又怎麽樣,”她梗着脖子,不去看他:“有好感就意味着一定要在一起嗎?”

耳邊,男人低低笑了聲。他低頭垂睨着她,一言不發地聽着她說。

“感情本來就只是主觀感受,誰知道會持續多久。也許這一刻我還喜歡你,下一刻就淡了,也許今天我還喜歡你,明天就倦了。這些,都是說不準的。”

“所以,為了對你負責任——”倪布恬聲音越來越輕,簡直要說不下去。

她從未如此刻般覺得自己嘴拙,那些脈絡清晰的感受和顧慮明明白白擺在心口,可她卻怎樣都詞不達意。

可既然這個話題開了頭,她就要不管不顧地說下去:“——在确定對你是一時的新鮮還是長久的喜歡之前,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你是從未令我如此心動過的人,我要用盡所有的謹慎,珍之重之。

與其莽撞地任憑直覺沖動地在一起,再任由激情殆盡而分開,倒不如,遠遠欣賞。

永遠得不到,就永遠也不會失去。

倪布恬心裏一團亂麻。

感情之于她本就比旁人更複雜,更謹慎,也更困難,可她不能對顧辭年一一剖白。

她抿了抿唇,眼睫重重地垂下去,盯着他的鞋尖。

又半擡起,落在他脈絡清晰、修長的脖頸上,落到他喉結上。

冷調的白熾光下,顧辭年的喉結輕輕滾了滾,而後,從喉間溢出一聲低啞的笑,像嘆息,又像是蠱惑。

“如果我說,不需要你負責呢?”

倪布恬擡眸:“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他更低地俯身,挺直的鼻梁幾乎貼上她的鼻尖,鴉羽般的睫毛垂下來,在她眼睑下煽出微癢的風,他輕蹭着她的鼻尖,“—— 一分鐘也好,一天也罷,只要你還喜歡我一秒,我就會纏你一秒。”

倪布恬嗓音發緊,“這對你不公平。”

“我不要公平。”他偏頭咬住她的唇,聲音破碎地從齒間溢出:“你不妨和我試試。”

唇尖發麻,電流從大腦皮層間倏然穿過,倪布恬閉了閉眼睛,狠心偏頭躲開他。

“你又怎麽确定對我是新鮮還是喜歡呢?”

她微喘着氣,像個鑽牛角尖的小朋友:“顧辭年,你喜歡我什麽?”

顧辭年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唇角,沒回答。

倪布恬暗自燃燒的心又靜靜冷下來,“別忘了,我們相識不過短短兩個月。”

如果是你一時新鮮呢?

如果是你先不喜歡我了呢?

如果是我自私執拗,需要你來長久負責呢?

僅憑一時淺薄的相處,我又有哪裏值得你喜歡?

世界上從來沒有突如其來的喜歡。

突如其來的喜歡,是一種條件,同樣的,也需要交換同等的回報,待到這喜歡失去價值,就會淪為随手可抛的一張廢紙。

這個道理,倪布恬十二年前就明白了。

******

這晚的溝通最終沒有實質性的結果。

人與人成長環境不同,戀愛觀念不同,誰都無法強迫對方去遵從自己的意願和規則。

之後的日子照舊,時至年關,劇組持續趕進度,始終保持着高強度的工作,顧辭年每天工作近20 個小時,縱是鐵打的人也難免疲憊。

倪布恬戲份要輕許多,休息時間自然也比他多。

蘇葉隔日就給她發來了禮服圖片,她挑來選去,最終選擇了一個小衆設計師的原創作品,是一條暗紅色的煙紗長裙。

她把那條禮服圈出來發給蘇葉的時候,顧辭年恰巧看到。

彼時兩人坐在同一輛保姆車裏——對,某影帝的車再次不負責任地離奇故障。

顧辭年偏頭看她,眼尾輕掃,恰巧掃到那張圖片,他眉梢微擡,不鹹不淡地問了句:“金鴿獎禮服?”

倪布恬嗯了聲。

此時車上只有他們兩人。

顧辭年視線不着痕跡地向下,順着她精巧的下巴落在她鎖骨上,又淡淡移開,像是想到了什麽,低聲含笑地說了句:“紅色禮服是很襯你。”

倪布恬心髒跳漏半拍,猝不及防地想到進組定妝那天,他站在僻靜處,眸光沉沉地盯着的那張紅毯照。

她當時分析那照片上的人是藍心,此刻再想,難道真的不是藍心,而是她本人?

“你怎麽知道?”倪布恬下意識地回了句。

男人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一本正經地不正經:“我的甜甜穿什麽都好看,不穿——”

倪布恬擡手捂住他嘴巴。

顧辭年順勢在她掌心蹭了下,語氣吊兒郎當的:“——誰都不許看。”

倪布恬:“……”

倪布恬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收起手機假寐。

眼睛剛閉上,男人又似有若無地靠過來:“我們現在這樣,算是暧昧嗎?”

倪布恬後知後覺,這男人不知在什麽時候,好像已經悄悄變質了……

什麽高冷矜貴,什麽生人勿近,都只是一層道貌岸然的假面具,不存在的……

******

金鴿獎開幕式前一天,劇組在影視城的拍攝也進入尾聲。

結束了今晚最後一場戲,整個劇組就要轉戰到深山老林裏,拍攝剩下的戲份。

室內的最後一場戲恰巧是倪布恬和顧辭年的對手戲。

顧辭年近來雖然私下裏對她不是特別正經,但好在工作時還是會和她保持禮貌周到的距離,不會顯得親近,也不會特別疏遠,總之就是沒有遠近親疏,沒什麽特別。

倪布恬因此也在工作中少掉了許多不該有的顧慮——至少不用擔心他在大庭廣衆之下突然說出什麽令她臉紅心跳的話來。

顧辭年對戲認真又專業,不知是否因為私下裏交流單方面增加的原因,兩人磨合出了一種特別的默契。

這場戲戲份不重,很快就過了。

林以平宣布收工後,劇組工作人員就開始大張旗鼓地收拾各項道具,以待進山拍攝。

倪布恬原地休息了會,打算去卸妝。

她低頭喝着水,剛擰上杯子擡起腳,就聽見身後猝然響起一聲慌張的尖叫聲。

她眼睫無意識地輕抖了下,還未來得及回頭,餘光便瞥見一團巨大的陰影。

糟了。

這個念頭才剛在心頭蹿起來,身後的龐然大物勢如破竹地朝她傾倒下來。

幾乎就在眨眼的瞬間,或許比那還快,一個敏捷的身影倏地從身側撲了過來。

倪布恬只覺得身上一重,便被人緊緊地抱住,壓在了身下。

與此同時,“嘩”一聲響,身後的龐然大物轟然倒了下來。

緊接着,是更多慌亂不安的尖叫聲。

耳膜震顫的瞬間,倪布恬聽到一聲沉啞的輕嘶聲,熟悉的冷杉氣味鋪天蓋地地将她包裹。

眼前一片昏暗,她輕輕動了下手臂,明白自己是被顧辭年壓在了身下,而在兩人上方,确切來說是在顧辭年身上,還壓着那個高大的衣櫃。

隔着木板,衆人的聲音嘈嘈切切,雜亂又遙遠。

耳邊只餘顧辭年略微粗重的呼吸聲,和她雜亂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又混着他的,逐漸交織在一起。

他的雙手還捂在她耳朵上。

“顧辭年!”

眼皮驀地燒起來,她無措地舔着唇,輕聲叫他的名字:“顧辭年。”

直到她抖着聲音叫到第三聲,顧辭年才沉沉地“嗯”了聲。

甚至如以往般,還帶着點漫不經心的笑意。

“吓到了?”他手指動了動,去摸她的臉,觸到她眼尾濡濕的淚。

心像是被眼淚燙疼了,他低嘶了聲,還在笑。

磁性又缱绻:“沒事了。”

指尖輕撫她的眼,他說:“別怕,甜甜。”

心間的重重迷宮似在這瞬間找到了通關的鑰匙,又似乎,被這溫柔暴烈地撞開,倪布恬眨了眨眼睛,又一滴淚從眼尾滾落下來。

外面的嘈雜聲變得愈發清晰,真切,眼前突然一亮,壓在上方的櫃子被人擡開。

顧辭年輕輕一動,從她身上滾了下來,手臂伸展着,躺在一邊。

他偏頭看着她,眸底深邃清澈,像黎明前一刻的天光。

倪布恬爬起來,沖到他身邊。

人群湧過來,他眸中深情收起,視線從她臉上淡淡移開,側臉輪廓利落而淡漠。

黑睫掀了掀,他一字一頓地說:“封鎖消息。”

而後,像是力竭了般,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倪布恬擡手捂住了臉,擋住赤紅的眼尾,也遮住震顫的眼淚。

都什麽時候了,他還在為劇組考慮,為她考慮……

作者有話要說:  人的感情觀都是和經歷分不開的,其實甜甜算勇敢了,如果有什麽不好的,也是因為我沒把她寫好……

從來不會,以後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對甜甜這樣了(不逾除外!)

下章在一起,年年甜甜szd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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