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曲霸王慫了，簇擁着他的小弟們也慫了。

跟紀年硬碰硬？

那個醉拳傳人就是最終結果的真實寫照！

橙汁快吸到底了，紀年垂眸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他一臉純良、充滿耐心地尋問曲峰一夥人：“那個……還有誰想試試？”

“……”

衆人心底瘋狂搖頭：沒了沒了。

曲峰拳頭不夠硬，只得忍氣吞聲，不甘不願地招呼一聲：“走！”

兩個小弟合架起暈菜的醉拳傳人，正要離開，門口突然響起散漫的聲音：“別走。”

衆人擡頭一看，就見陸西往旁邊挪了半步，擋住出口。

“……”

“你……你什麽意思？”曲峰捂着一只受傷的眼，愣愣出聲。

陸西沒理會曲峰，反而偏頭看向身旁紀年，道：“再多管閑事，連你一起揍。”

“……”紀年無語地看着對方，他見那雙薄長的眼眸半耷拉着，無精打采，情緒倦怠，漫不經心說話時卻不像是在開玩笑。

這人怕不是個刺兒頭。

這麽想着，紀年“咕嚕”一聲咽掉橙汁，道：“行……”

陸西的目标很明确，撥開人群直奔曲峰而去，曲峰氣勢上首先就矮了一截，見人朝他而來，吓得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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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西微抿着唇，一言不發，揪住曲峰的衣領就是一拳。

曲峰“嗷”了一聲就沒動靜了，大概是疼到失聲。

老大挨打，小弟們哪有看戲的道理。他們先是面面相觑，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連忙擁上前幫忙。

于是一場混戰一觸即發，拳l腳l交l加，冷清的食堂大廳裏一陣喊打和叫罵聲。

連食堂工作人員都探出頭來查看動靜。

他們見門口堵着十來個男生，人頭攢動，混亂得可以，一時間都不知道應該先出去拉架，還是應該先找警衛。

紀年目睹着這場一對八的群架，先是驚呆了，後來看着看着，忽而一笑，目光始終跟着陸西的身影轉。

他從未見過像陸西一樣彪悍的女生，沒什麽招式，但動作幹脆利落，打擊精準。幹架時始終沉默不語，挨了揍連哼都不哼一聲，因此顯得格外狠厲，還帶着一股子蠻勁，如同被惹惱後突然爆發的小獸。

除此之外，穿裙子也不影響陸西發揮，該擡腿踹時照樣踹。

在紀年看來，能忽略一切外界限制而投入一場戰鬥，非常具有競技精神。

看着一個接一個的人被陸西幹趴下，紀年眼中笑意更甚。

今天以前，他從沒注意過陸西，只知道這個女生在校園裏很有人氣，八面玲珑，讨巧可愛，是衆多宅男的女神，不過他倒是沒什麽感覺，反而認為陸西有些不符年齡的豔俗。

但是看着此刻的陸西，無論是那張突然變幹淨的臉蛋，還是突然變得又剛又直的性子……都意外地很戳他。

紀年舔了舔有些幹燥的下唇。他欣賞強大的人。

前方，還在支撐的人越來越少，因此人群中央的陸西也愈發顯眼。

就見他穿着校服裙裝、腰間系一件紅色棒球服，正單膝跪地，悶着頭把一人按在地上捶。

“艹！你個瘋女人……”那人抱着腦袋蜷起身，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另外一人從身後突襲，手臂勒住陸西的脖子。陸西反手就抓住身後人的肩，接着身子朝前一矮，後背頂住，直接給對方來了個過肩摔。

“Nice……”紀年看了對方利落漂亮的動作，差點沒忍住鼓掌。

起先他還想不顧陸西的警告上前幫忙，但現在看來陸西完全不需要他。

五分鐘後，混戰終于平息，倒的倒，癱的癱，裝死的裝死，都沒人再敢沖上前招惹那個瘋狗一樣的“女漢子”。

陸西站起身，有些氣喘，環顧一圈四周，接着走向早就倒地不起的曲峰。

曲峰哆哆嗦嗦地拖着身子朝後退，沒什麽底氣地警告道：“你……你別過來啊？”

陸西半蹲下身，沒多廢話，直接伸手在曲峰的外套裏搜東西。

“你幹嘛！你幹嘛呀！”曲峰痛苦哀嚎，抱着頭防備，“還有完沒完了！”

陸西從曲峰口袋裏搜出一張飯卡——就是曲峰先前用來羞辱他的那張。

紀年這時走到兩人身旁，垂着眼眸，居高臨下地看一眼形象氣質全無的曲峰，又看向拿着卡的陸西，道：“你拿他飯卡做什麽？”

“收保護費。”陸西答道。

“……保護費？”紀年着實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人這麽彪，不僅不向惡勢力低頭，還敢向惡勢力收保護費？

陸西看了眼瑟瑟發抖的曲峰，神情恹恹道：“下次再見面，保護他不被我打。”

“……”曲峰在一旁快速瞥了眼陸西，臉色白了紅、紅了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慫樣。

紀年憋不住笑了，埋着頭，肩膀顫抖。

這人是真的兇。

但是也怪有意思的。

“叫誰l婊l子？”陸西收好飯卡，站起身，耷拉着眼皮朝下望曲峰，淡淡道，“嘴幹淨點。”

紀年這才明白這人是一點虧都吃不得，就算口頭上被占便宜也不行，他沒忍住笑道：“你這性格，倒是……”

“眦睚必報”還沒說出口，食堂裏突然想起渾厚的吼聲：“那些學生在幹嘛！食堂打架？都給我過來！哪個班的！”

衆人俱是一驚，望向大廳裏，就見一個手握鐵勺的胖廚子從安全門內沖了出來，漲紅的臉上滿是怒意。

“靠，是蟹老板……”男生之間産生騷動，似乎都有些忌憚這個廚子。

“你們還敢跑？”廚子見幾人連滾帶爬地跑向門口，甩開兩膀子加快步伐，可惜身材渾圓，再快也比不了手腳利落的青少年。

食堂的玻璃門只開了一扇，十來個人一窩蜂地朝門口奔去，氣勢如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陸西恰好站在靠前的位置，人群混亂擁擠間，他被撞得朝後踉跄了一步，後背撞到了一具寬闊的胸膛。

“當心。”紀年恰好站在陸西身後，陸西靠過來時，他低聲提醒了一句。

同時下意識伸出一手将陸西圈在懷裏，護着他，防止被四周擁擠的人再次撞到。

誰想這一抱就抱出了問題，紀年直接怔在原地——

身前的人比他矮一個頭，一米七五的樣子，在女生間算是非常高的，因為身材清瘦，穿裙子時看着很窈窕。

紀年以為會是軟玉在懷，好歹也是女生，再瘦，身子骨也是軟的，可沒想到的是，此時抱在懷裏的身體卻是一種少年的硬朗。

他此刻完全是一種抱男人的感覺。

……再加上胸部平平。

紀年腦子裏“嗡”的一聲響，有些懵，想都沒想，攬着陸西的那只手朝下探去。

“……”

确認了什麽事情後，紀年心中跳了一下。

四周混亂，人與人難免挨挨擠擠，陸西被摸了也沒意識到。

“走了。”陸西轉身見紀年像根電線杆似的杵在原地，略顯煩躁地順便提醒了一句。

紀年望他一眼，時常含笑的眼眸此刻卻顯得幽深。

***

從食堂逃離後，陸西帶着一臉的傷痕淤青，直接出了校門。

紀年慢悠悠地來到操場時，下課鈴剛好響起。

“靠！紀年，你真是磨叽得可以。”彭滿滿滿頭大汗，扯着衣領口散熱，另一只手撈出紙袋裏的青檸水，抱怨道，“等你等得嗓子都快幹裂了好嘛。”

紀年“唔”了一聲，心不在焉的，居然沒反駁。

彭滿滿捅破杯蓋，猛吸了一大口，奇怪道：“你去幹嘛了？有這時間都可以來回兩趟食堂了。”

紀年想了想，如實道：“看人打架。”

“誰？”彭滿滿伸長脖子聆聽。

紀年在觀禮臺上撿了個位置坐下，模糊處理：“曲峰他們，日常找茬。”

彭滿滿就沒追問下去，撇嘴，極其不屑道：“欺軟怕硬的玩意兒，我就奇了怪了，那種人，咱們學校裏就沒人降得住他了。”

紀年偏頭看了眼彭滿滿，表情微妙。

陸西那張總是不高興的臉在他腦海中浮現。

丁暢阖上習題冊，推了下眼鏡看向操場，不鹹不淡地說：“是沒人降得住他爹，那可是只手遮天的大人物。要是沒他爹，誰都能揍他。”

彭滿滿又對着吸管嘬了一口，嘴炮打得爽，道：“我是懶得揍，那種人，不值得。”

“你可省省。”丁暢毫不客氣地拆臺。

“嘿！你還別不信！”彭滿滿揪着丁暢不放，在一旁開始滿嘴跑火車。

“你衣服上怎麽回事？”程訣一屁股到紀年身旁，一手提着杯仙草涼茶，渾身散發着剛運動完的熱意。

紀年低頭看了眼，才發現白襯衫的下擺濺了幾滴橙汁。

他伸手在那處撚了撚，回憶起這是在面包房裏時噴出來的，緊随其後的，就是陸西從領口裏掏出兩張海綿墊的場景……

知道了陸西突然性情大變的原因後，再回想對方那時的樣子，居然覺得有些可愛。

“你笑什麽？”程訣看着紀年，好笑地問道。

紀年反應過來，連忙收起不自覺洩出嘴角的淺笑，故作開朗地打着哈哈道：“有嗎？”

“有。”程訣仰面灌了口涼茶，目光觸及到上方瓦藍的天空，道，“思春了一樣。”

***

陸西按照地圖指示，走錯了兩個岔口，終于摸索到了原主所住的公寓樓。

刷開外面的門鎖，進了一樓的大廳，公寓樓看上去還算整潔有檔次。

一樓有一座電梯，旁邊牆上挂着一排排刷成了綠色的信箱。有的信箱裏還塞着報紙，支棱在外面。

陸西看了一眼，沒多在意。出生于電子信息化時代，他沒使用過信箱這種“古董”。

到了樓上，用門卡刷開門，陸西發現這是一間五十多坪的公寓，四四方方。除了進門右手邊有一間浴室，其它則沒有所謂的房間。站在門口就能把家裏的一切盡收眼底。

玄關處被改造成了開放的料理臺，靠窗的位置有一張大床，其他就是衣櫃、桌子以及一面超大的落地鏡。

設施簡單，但是看着依舊擁擠，因為地上堆滿了快遞盒，花裏胡哨的衣服扔得到處都是，化妝品鋪滿臺面。

陸西懷疑進了一個女生的房間，轉念一想原主有性格識別障礙，一直認為自己是女人，因此也算是意料之中。

陸西看到那張鋪着灰色床單的大床，忽然一陣困倦襲來。

他松了背包，走過去，直接迎面撲倒在床上，一動不動。

被扔到了莫名其妙的書中世界，又幹了一場群架，他現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什麽都不去想。

說不定……一覺醒來，一切又恢複了熟悉的樣子……

帶着這樣的想法，陸西趴在床上，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

***

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夕陽透過窗戶，将房間裏染成暗沉的橘紅。

陸西沒開燈，在床上發了會兒呆，發現自己還在淩亂的公寓裏後，抹了把臉，撐着身體爬了起來。

面無表情地摸到一旁的手機，打開一看，已經五點了。

這時，陸西擰了擰眉，伸手摸向後脊梁骨，不樂意地“擦”了一聲。

打完架沒什麽感覺，現在身體各處隐隐叫嚣着疼痛。

就在他翻箱倒櫃找藥膏時，手機響了。

陸西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只備注了一個“林”字。

陸西直接接通，夾在耳邊，繼續翻着抽屜。

“喂。”

是個男人，聲音聽不出年齡，但光是一個字就透露出了毫無起伏的情緒。

“嗯。”陸西同樣冷淡，等着對方發話。

男人道：“在你家樓下，開門。”

陸西翻東西的手一頓，目光有些發直，警惕道：“你誰？”

男人沒正面回答，聲線沒什麽起伏地反問道：“你說呢？”

陸西一手握住手機，腦海中閃過微信裏的撩騷信息，再加上這男人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應該經常光顧原主的公寓。

陸西忽而變得緊張，擰眉道：“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