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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 你最近什麽情況?”紀年稍微斂了神色, 道, “真沒錢了?我看吃你點炒米粉你都一臉心疼,好歹是某平臺知名小網紅, 每天就算不做事, 也會有錢入賬才對吧。”

一提到錢, 陸西就有些心煩, 他不自覺裹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半圈,換到另一側躺着。

紀年盯着屏幕裏翻滾的陸西,暗暗發笑, 眼神中也不自覺流露出了寵溺之色。

陸西滾了一圈後, 心裏還有些猶豫要不要把目前的困境說出來。

他性子冷淡又獨立, 從來都不喜歡找別人商量事情。

除了跟他哥陸南。

但現在他哥又不在身邊, 一旦遇事, 陸西就不可避免地産生一種孤立無援的感覺。

就像現在……

這麽想着, 陸西掀眸瞄了眼屏幕裏的紀年。

紀年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掩在碎劉海後的眼睛有些氤氲,但卻藏不住眼中的溫柔而專注。

就這麽一眼,陸西按捺不住, 心頭滾燙了一下, 一種久違的安全感湧了上來。

同時,他又想起了稍早些時候聽孟海薇說過的話:“一個人看另一個人的眼神,是裝不出來的,那個男生看向你的眼神很包容, 也很溫柔……”

紀年這人……對他可能是真的好。

“我……”陸西有些別扭地在被子裏拱了拱,埋下臉,終于放棄自我抵抗,把自己的麻煩事對着紀年緩緩道來,“你也知道,我家裏欠經紀公司錢,賬戶都歸公司管了,所以大部分做推廣和直播的抽成都要用來還債……”

可能是因為正在漸漸适應自己的新身份,陸西說着原主的事時,不再像最初那麽冷漠了。

“這個月本來要開一次直播,賣貨,但因為網上的謠言還沒徹底平息,近期不适合接工作……”陸西在被角上蹭蹭鼻尖,想了想,直接說出中心結論,道,“反正就是缺錢,賊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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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年:“那……你現在手頭還剩多少?”

既然這事都讓紀年知道了,陸西也不隐瞞,敞開來說:“七塊三毛八。”

“窮鬼。”紀年直接道。

“……”

陸西倏地擡頭,盯着屏幕裏的紀年看。

接着,就見陸西不滿地皺眉,擡手狠狠地捶了一下攝像頭。

“咯噔”一聲,屏幕黑了一下,猛烈晃動。

紀年将臉埋進枕頭裏忍笑,肩膀都在顫動。

他覺得此時的陸西像小孩子一樣任性自在。

“你笑什麽?”陸西不悅地問。

覺得自己被嘲笑了,心裏不爽快。

紀年又笑了會兒,從枕頭裏側過半張臉,紅撲撲的,居然顯出幾分明豔之色。

“寶貝。”紀年眼睛亮閃閃的,很愉快似的道,“沒錢的時候就找男朋友借,會不會?”

誰是你寶貝……陸西心裏犯嘀咕,恹恹的神情裏透出一絲不耐煩。

“我沒有找你借錢的意思。”陸西說。

聞言,紀年微怔了一下,随後神色柔和下來。

雖然知道陸西只是懶得反駁,但是那種只要一提“男朋友”陸西就能把他對上號的感覺……有些微妙。

“算你利息的那種,借不借?”紀年輕笑着問。

陸西猶豫了一下。

但也僅僅是一下。

然後擁着被子搖了搖頭。

“也對……我這邊利息高,你借了不一定有能力還上……”紀年淡淡地垂下眼眸,聲音也低了些,像是在盤算地說,“虧本的生意我不做……就算是男朋友也不能行特殊。”

陸西的眼眸在剎那間迸發出倔強之色,輕易就被“不一定有能力”這幾個字激起了脾性。

他立即看向屏幕,嗆聲道:“利息是多少?”

陸西雖然對很多事都提不起興趣,整天吊着張又喪又佛的臉,但其實跟他哥陸南一樣,性格裏有天生好強的成分。

只要是認定的事,陸西就一定會做好,更不喜歡別人對他的能力提出質疑。

“月息九分。”紀年單手支起腦袋,慵懶地半阖眼眸,盯着屏幕,“敢借嗎?”

紀年說這話時雖然輕聲慢語,但陸西分明聽出了挑釁的意思。

腦子裏氣血上湧,陸西驀然自背後竄起一股燥熱。

他不耐地掀開了被子,微微朝屏幕一揚下巴,不經思考道:“有什麽不敢?”

“那行,有膽的話,等會就把卡號發過來。”紀年看着屏幕裏不自覺透出幾分傲氣的清隽臉蛋,淺淺地挑了下唇角。

紀年繼而話鋒一轉,很為難似的道:“不過……你到時候要是還不上錢怎麽辦?”

陸西:“不可能。”

月息九分雖然已經是高利貸的水平了,但陸西相信,一旦自己接到廠商的推廣,就能輕易地把錢還上。

“我說萬一嘛。”紀年側支着腦袋,前後晃了晃手機,鏡頭也跟着晃動,他懶洋洋道,“同學,以後的事誰說得準?”

陸西斂了狹長的眼眸思量,過了不多時,一貫散漫的神情變得認真起來。

他道:“你決定。”

“好!”紀年似乎就等着這句話,整個人都來了興致,“這可是你說的。”

他放下支着腦袋的手,揚起一個略顯肆意的笑:“你要是錢還不上,得把人抵給我……一輩子不太現實,那……就抵一個小時,如何?”

“什麽叫把人抵給你?”陸西一時沒聽明白,有些茫然地問,“一小時?”

紀年眯着眼笑了下,不知道在打什麽壞主意。

接着,就見紀年對陸西勾了勾手指。

陸西也跟傻了似的,當真就把腦袋往前探了探,然後把手機貼在耳邊,等着紀年跟他說悄悄話。

另一邊,紀年把聲音壓得極輕:“把人抵給我……也就是說,在那一個小時裏,我讓你幹什麽,你就得幹什麽,我要怎麽搞你,你就得随便我搞……”

“比如讓你站,讓你跪,讓你爬,甚至讓你來舔我的手指,你都得照做。”

“主人和奴隸聽說過嗎?就是那種游戲。”

“那一小時裏我可以對你為所欲為,你不準反抗我的意願,不準叫停,這樣的一小時,願意嗎?”

紀年用低低的嗓音說着那些話時,陸西腦子裏熱烘烘的,燒得渾身都有些發軟。

紀年剛說完,陸西就快速反應過來。

他狠狠抹了把臉,挂電話前,嗓子裏憋着一股惡狠狠的氣:“我不……不借了!”

***

周一早上,陸西踩着早自習開始的鈴響,一步竄進教室後門。

進門後,他還不放心地回首看了眼。

就見黑臉的敖老師同樣氣喘籲籲,停在了陸西後方一米遠的地方,不再追着他的腳步。

見陸西回頭,敖老師眯了眯三角眼,接着朝陸西揮了揮手中的教棒,仿佛在說:“這次算你走運!”

陸西心下微松。

怕了這個教導員。

似乎全校一千多個學生裏,鳌拜唯獨喜歡盯着他一人。

陸西是從校門口一路跑來教室的,有些夠嗆。

他緩了緩氣息,一邊朝自己的座位走,一邊抓了抓微微淩亂的發絲。

經過第三組的後方時,一把椅子突然“茲拉”一聲後移,擋住了陸西的去路。

陸西堪堪收住腳步,差點撞到端坐在椅子上的人。

因為椅子摩擦大理石地面時鬧出的動靜不算小,很快就吸引了周圍一圈同學的注意。

陸西看了眼面前的人,暗暗“啧”了一聲,一手還在扒着淩亂的劉海,目光瞥向教室後方的儲物櫃。

俗稱“視而不見”。

周圍同學們紛紛擠眉弄眼地彼此暗示——

瞧!校園裏最好看的兩張臉又湊一塊兒了。

比起陸西,紀年倒顯得自然很多。

就見校草同學慢吞吞地半彎下腰,一手伸進挂在課桌旁的書包裏掏了掏,拿出來一只墨綠色的保溫餐盒。

紀年伸長手,把餐盒遞向站在一旁的陸西。

“……”陸西側目瞥了一眼餐盒,又迅速挪開目光,繼續視而不見。

紀年保持姿勢不變。大有陸西不接受,他就不讓道的架勢。

兩人就這麽在教室後方的過道裏僵持住了。

紀年用眼神示意了一眼陸西,讓他接着,随後盯着陸西的側臉,道:“我猜你沒吃早飯。”

“……”陸西終于肯分個眼神給紀年,道,“幹嘛?”

他确實沒吃早飯,身上僅剩的那點錢,昨天就用完了。

“幹嘛?”紀年輕懶地反問一聲,噙着笑,道,“那還不快拿去吃?等着我喂嗎?”

周圍立即炸開起哄聲,跟開了立體環繞音響似的。

班裏有個活寶膽子大,坐在教室最前排,他激動地把語文書卷成筒,當做喇叭朝後排喊話:“陸西!那是校草給你的愛心便當,快收着!你不要,我可拿走了!!!”

衆人都跟着笑。

陸西沒理會周邊的人,一開始被同學們鬧的時候可能還會有些窘迫,但次數多了,現在都習慣了。

他眼皮微微垂着,看向餐盒,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态,伸手接過來了。

紀年神情淡淡的,搬了下椅子,坐回了原位,給陸西讓開身後的過道。

陸西經過紀年身後時,腳步微微一頓。

狹長的眼眸裏忽閃了一下,接着低下頭,他小聲道:“謝謝。”

早自習的教室鬧哄哄的,陸西不能确保紀年聽得到,但也不在意對方能不能聽到。

紀年沒有回頭,自顧自地翻開語文課本。

陸西走到教室角落的座位後,才見紀年單手支頤,低垂着眼睫看着課本,同時掩住了眼底星星點點的笑意。

“好孩子……”他輕輕笑了一下。

***

紀年準備的早餐,有些超乎陸西的想象。

以三明治為主食,還有甜品和水果作為搭配,口味也絕對有五星級餐廳的水準。

吞掉最後一口抹茶味的糯米滋,陸西沒忍住探出舌舔了下指尖上的白色粉末。

接着,他就這麽看着濡濕的指尖發了會兒呆,似是在回味着什麽。

于是紀年一轉頭,就看到陸西那張淡漠的高級臉上滿是意猶未盡的意思,正微仰着臉,盯着自己的指尖看。

紀年想了想,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然後微微身體後仰,越過中間的同學,将陸西此刻的樣子拍了下來。

拍完後,紀年低頭檢查照片,微微一笑。

就見照片裏,背景是窗外的梧桐枝葉,鋪開了大片的焦黃色,早上八l九點的陽光,清透溫潤,陸西坐在窗邊,就連臉部輪廓線都有種通透的感覺,那雙狹長的眼眸微微挑着,專注地盯着一點看,側顏美好得過分。

在紀年眼裏,陸西那樣嘴饞的表情,可憐又可愛。

看着看着,不自覺又笑了。

“紀年!”語文老師在講臺上沉沉地叫了一聲。

語文老師是個快退休的老頭,資歷老,比較傳統,對其他學生不怎麽管,但對紀年盯得非常牢。

他早就不止一次地說,紀年這孩子,以後肯定會是省狀元,可見對紀年寄予的希望之厚切。

現在他看紀年上課開小差,有些生氣,決心治一治這位得意門生。

被點名,紀年有些讪讪地站起身,雙手微微撐着桌子,對老師道:“在。”

老頭敲敲黑板,上面滿是堪比書法的粉筆字,道:“上課不聽講,這首詩會了?那你說一說,這是誰的詩?”

陸西阖上餐盒,看了眼老頭,又看了眼紀年,接着放輕動作地把餐盒放進了課桌裏。

紀年瞄了眼黑板,快速捕捉到“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一行字,淡然道:“海子。”

“我知道這首詩難不倒你,難怪開小差。”老頭翻了翻書,吹胡子瞪眼道,“你這麽有能耐,那就另背一首海子的詩,背出來就讓你坐下。”

教室裏立時響起嘩啦啦的翻書聲,同學們翻了翻,發現這本教材裏就只收錄了海子的一首詩,也就是最經典的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今天上課老師才開始講。

大多數人連這首最經典的都不一定能背全,哪還有可能另外找一首詩背下來。

果然,他們就見校草同學低下了頭,慢吞吞地拎着教科書的紙張翻過來,又翻過去,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

老教師見目的達到,準備先讓紀年站個五分鐘清醒清醒,接着對班裏剩下的同學說:“我們先繼續看下去,來,這首詩前兩節是在說……”

就在這時,紀年壓在書旁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紀年掠了一眼屏幕——

【6c:[圖片]】

紀年微擡了下眉梢,點開查看。

就見圖片是一張百度百科的截圖,上面是海子另一首經典的詩,叫《以夢為馬》。

紀年擡手搔了搔鼻尖,一陣失笑。

陸西給他發這首詩,可能是想讓他當場背下來好應付老師。

心意是領了,但陸西也不看看這首詩篇幅有多長,背下來了,差不多能下課了。

再說……他也不是真應付不來這種情況。

紀年笑着搖搖頭,清清嗓子。

接着,就見紀年擡頭直視講臺,不徐不緩道:“南風吹木……”

講臺上,老師停下了講課,握着書本側轉身,看向突然出聲的紀年。

其他同學也紛紛回首。

就見校草同學帶着從容的笑,姿态散漫,背起了詩歌。

“南風吹木……”

紀年又徐徐地重複了一遍,心中微微一動,随後下意識斜眸看向陸西的方向。

陸西這時恰好也在看紀年,不過他單手支着面頰,坐沒坐相的,完全是一種看戲的心态,不想直接跟紀年撞上了視線。

“……”

陸西有些不自在,遲疑地放下支着面頰的手。

接着,他注意到,紀年的視線在自己臉上某個部位停留了一秒,随後淡淡地移開。

嘴唇像是被那目光叮了一下。麻癢癢的,還有些燙。

陸西不自覺就咬住了飽滿的下唇。

另一邊,紀年看着前方,一字一句清晰地背下了完整的詩節:“南風吹木,吹出花果。”

“我要親你,花果咬破。”

陸西只覺得心髒陡然顫了一下,牙齒咬着下唇微微施力。

就在那時,他無端聞見了一股甜膩的花果芬芳。

***

第四節 課鈴響後,每層樓都跟開了閘似的,人潮從一間間教室門內洶湧而出。

彭滿滿在八班後門口墊着腳尖,伸長脖子越過衆人看向教室裏,揮手:“紀年!丁暢!”

等周圍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四人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聚齊。

程訣剛要擡胳膊架在紀年的肩上,紀年微微一閃身,避開了。

他笑着拒絕道:“最近腰背酸疼,你先別挨我。”

程訣大咧咧地沒在意,接着瞄了眼紀年的腰和背,笑得有些邪,道:“一個周末,年嫂把你榨幹了嗎?”

旁邊,丁暢很沒好氣地沉沉嘆一口氣,翻過一頁單詞書,眼都每擡:“你聲音小點,污染到讀書人純潔的精神世界了。”

“得嘞,哥們。”程訣轉而攬住了丁暢的脖頸。

“哎?那,那,那是年嫂!”彭滿滿一個激動,不小心結巴了,連忙招呼其他人看,“年嫂怎麽上樓去了?這個點不吃飯去嗎?”

聞言,紀年漫不經心地看向樓梯口的方向。

果不其然,就見陸西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裏,正逆着人流朝樓上走。

“要不要喊一聲?”程訣看向紀年,又朝樓梯的方向偏了下頭,道,“叫上陸西跟我們一起去食堂?”

紀年看着陸西消失的方向,短暫地思量片刻,轉而對另外三人道:“你們先去食堂,我上去一趟。”

程訣和彭滿滿對視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嗯……那個……”程訣輕咳一聲,建議紀年,道,“天臺沒攝像頭……”

彭滿滿腼腆地撓了撓滿頭的錫紙燙,說:“不管是這樣那樣,還是那樣這樣……害!反正都可以。”

紀年輕笑一下,走向樓梯口,朝程訣他們擺擺手,道:“你們這些人,真是太肮髒了。”

***

紀年在四樓遇上了陸西。

“前面的,去哪兒?”紀年在他身後驀然出聲道。

陸西愣了一下,回頭,看到紀年後停下腳步,接着眼神示意了一下距離他幾步遠的一間空教室。

紀年腳步不停,微微低斂着眼眸經過陸西,道:“來天臺,有話說。”

“……”陸西看了眼空教室,又看了紀年,猶豫了兩秒,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紀年:我就喜歡玩肮髒的。(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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