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滄瀾私立高中出現無頭女屍。
一刻鐘後, 大禮堂的八個出入口拉開警戒線。
警方正式介入調查。
所有學生被強制性要求帶回班級, 等待校方的最終通知。
除此之外, 各班的班主任依照上級要求,在第一時間繳了所有人的手機。
以防止消息外洩, 引起不必要的惶恐。
雖然高一至高三所有學生都被關在了班級裏, 但兩棟相連的教學樓幾乎鬧翻了天。
大家都是第一次目睹兇案現場。
經歷過最初的恐懼和震顫後, 逐漸占據了上風的, 竟是一種興奮中混雜了獵奇的心理。
狂熱如同病毒一般迅速傳播,席卷了整片教學區。
目光所及,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着異樣的灼亮, 雙手揮動, 嘴巴開合, 互相之間辯論不休。
雖然看起來沒有任何道德感可言, 但對于校園裏的大多數青少年來說, 他們無法對那個不熟悉甚至是陌生的可憐女生産生同理心, 因此也就沒必要裝出一副沉默哀傷的表情。
枯燥無味的周一生活就像突然注入了一管強心劑, 整座校園的心跳達到了前所未及的峰值。
“那具屍體……好像跟筆仙有關……”
很快的,一個玄乎又玄的結論在整個高二年級不胫而走。
“思逸,你還好吧?”八班的教室裏, 一個女生小聲地關懷道, 同時遞上紙巾,“別哭了,你也別太擔心,學校很快就會放我們走的, 畢竟我們什麽都沒幹,你說,總不能把我們扣押到破案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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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思逸通紅着眼睛,顯出一種楚楚可憐的柔弱。
她接過紙巾後,擤了擤鼻子,小聲道:“謝謝你……”
“你呀你,真是的……”女生搖搖頭,有些憐憫地說,“人善良,膽子又小,遇上這種事,晚上都要做噩夢了吧?”
柳思逸“嗯”了一聲,沒有否認。
她借着擦拭眼淚的動作,眼角挑了一下,偷觑坐在教室後排的陸西。
接着,目光不動聲色地挪向了另一邊的紀年。
陸西坐在靠窗的角落,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但環繞在厭世少年周身的氣息非常沉郁,跟教室裏如同狂歡的氛圍格格不入。
至于紀年,他從坐下開始就趴在桌上睡覺,半小時都過去了,也沒見動過。
柳思逸低垂了一下眼睫,不禁感到奇怪——
他們昨晚還在跟林悅芝玩筆仙,今天就看到了林悅芝的屍體,但陸西和紀年對禮堂裏的事不聞不問,也沒有表現出任何驚異或是好奇,安靜沉默得令人生疑。
恰在這時,她在餘光裏瞥見一人朝陸西走去了,于是連忙朝那處投去視線。
原來是丁暢。
就見丁暢走到陸西桌旁後,遞了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給陸西。
盒子上很明顯紮了個蝴蝶結。
柳思逸略略一想,才回憶起今天是她的生日,同時也是陸西的生日。
不過她倒是有些意外,丁暢平時在班裏跟陸西都沒有過交集,居然會在生日這天送禮物?
教室的後排,丁暢遞過禮盒後,又對陸西說了幾句話。
柳思逸看得分明,在丁暢說完後,陸西很明顯地呆滞了一瞬。
而且,整個人也不再像剛才那麽陰郁凝重了,似乎是想開了什麽。
然後,就見陸西眼神複雜地接過禮盒,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側頭掠了眼紀年的方向。
看到這,柳思逸細細地眯了下眼。
很好奇,丁暢到底跟陸西說了些什麽……
***
“早上出門前還想着要給你。”丁暢平靜地說,“結果到學校後就把這事給忘了,不過話說回來,你既然知道禮物在我這裏,也不來問我要?”
陸西一個勁地盯着手中的長方形禮盒看,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丁暢說話。
只見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心不在焉地低喃:“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丁暢擡手支了下眼鏡,懷疑地打量陸西,道,“那你在禮堂裏時,還說你早知道了?我本來想告知一聲紀年昨晚把禮物放我這兒了,他讓我今天來上學時捎帶給你。”
聞言,陸西終于有所反應,擡頭看向丁暢,問:“他昨晚去找過你了嗎?”
陸西不問還好,一問,丁暢就頗為無奈,且頗為不滿地嘆氣一聲:“你知道紀年有多煩人嗎?”
陸西先是搖頭,緊接着想起紀年平時的種種,于是又感同身受地點點頭。
确實煩,還是那種很磨人的煩。
……關鍵是,都煩成那樣了,紀年就是有本事讓人讨厭不起來。
“他昨晚大半夜,快十二點了打電話來,說在我家門口,那時我全家人都睡了。”丁暢回首,無語地瞥了眼趴在桌上睡覺的紀年,道,“他告訴我接下來一周不能來學校,叮囑我記得把生日禮物帶給你。”
陸西悶悶地“哦”了一聲。
接着,就見他把裹着藍色包裝紙的盒子放在桌上,雙手捧着臉揉了揉。
陸西此時看上去有些苦惱,臉上卻帶着淡色的緋紅。
一旁的丁暢見了,覺得陸西這表情十分地罕見和難得。
他推了把眼鏡,睿智的目光掃了眼紀年,又看回陸西。
他直覺這兩人之間不簡單,應該發生過什麽。
弄明白紀年所說的禮物是怎麽回事後,陸西心情複雜,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止不住地感到一陣抱歉和愧疚。
不久前,紀年突然出現在禮堂,還在兇殺案現場若無其事地祝他生日快樂,引得他一陣毛骨悚然。
好在下一秒,班主任老汪就找到了他們,并着急忙慌地将他們帶回班級。
路上,陸西整個人都是恍惚的,他越想越不對勁。
再加上先前對紀年有所懷疑,腦海裏便很自然地閃過了是紀年殺了林悅芝的荒唐念頭。
因此,陸西的心裏對紀年充滿了恐懼以及忌憚。
可紀年不知道陸西的想法,還像平時那樣調笑,逗他說話,試圖找他攀談。
但陸西當時沒心情,再加上已經對紀年産生了很嚴重的偏見。
于是,紀年的一颦一笑以及一舉一動,在他眼中都染上了瘋子般的神經質。
“怎麽了嘛?”快走到教學樓時,紀年擡手,正要去撥陸西被風吹亂的發梢,輕笑道,“臉色怎麽難看。”
“離我遠點!”
誰知下一瞬,陸西反應過激地揮開了紀年的手,語調是前所未有的惡劣以及厭惡。
前面正在接電話的老汪吓了一跳,回首,以為兩人在打打鬧鬧,沒放心上道:“都別吵!”
紀年看了陸西半刻,就真的沒再吵了。
整個人老實了不少,卻沉默得近乎消沉。
陸西現在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只覺得十分尴尬,懊惱地抓了抓頭發。
揉亂了額前的發絲後,陸西微微斜過眼,別扭地偷看跟他隔了一組的紀年——依然在睡覺。
教室裏都快吵翻天了,那人卻能雷打不動。
陸西稍稍回憶了一番,突然想到了先前忽略的一些細節。
今天紀年的臉色很蒼白,就像先前從學校消失了一段時間,又突然出現時那樣,帶着一種久病初愈的白,看着很病态。
陸西有些奇怪,不過是一晚上不見而已,紀年就像是被什麽折磨得很憔悴似的……
“陸西,紀年,柳思逸。”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班主任老汪的喚聲,整個班級也随同漸漸安靜了下來。
陸西朝門口看去。
就見老汪朝教室後排的方向招了招手,面色看着很不輕松,道:“你們出來一下……有急事,不能耽擱。”
***
老汪所謂的有急事,就是把三人領到了校門口,交給了穿着筆挺制服的兩個警察。
不多時,一臉茫然的彭滿滿,和抖得不成樣的肖瑞洋也被帶到。
五個人甫一見面,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保準是昨晚一起玩筆仙的事被發現了。
作為跟林悅芝接觸過的人,他們現在需要協助調查。
兩個警察要把五人送往當地的公安局,人多,需要分坐兩輛車。
陸西因為先前的誤解,一直在暗中留心着紀年,結果發現紀年從醒來後就不太對勁。
少年的臉色還是白,始終低垂着視線,一言不發,身上少了平時那種陽光鮮活的朝氣,看上去有種……了無生趣的頹喪感。
陸西看着這樣的紀年,輕微地擰了下眉,覺得很陌生。
可是驀然之間,靈光一閃,陸西微擡了下眼皮,又覺得這樣的紀年很熟悉。
透過那張蒼白消沉的俊顏,恍惚間,他像是看到了始終無法停止想念的那個人……
“你們兩個跟我坐這輛。”
恰在這時,一個警察打開車門,對離他最近的陸西和肖瑞洋道。
陸西打住思緒,沒辦法,配合地先上了車後座。
坐到靠窗的位置後,他漫不經心地看向外面的紀年。
紀年始終垂着視線,一臉的疲憊,沒有看他。
陸西輕抿了下唇,收回了目光。
他第一次産生了種被紀年無視的感覺。
肖瑞洋腿軟得跟面條似的,随後也爬進了車裏。
去往公安局的路上,車後座只有陸西和肖瑞洋。
肖瑞洋一直在不安地啃着手指甲,牙齒也在哆嗦。
陸西靠着車窗坐,看他緊張成這樣,輕擡了下眉梢,幾乎要懷疑肖瑞洋是不是參與了林悅芝的謀殺案,或是目睹了些什麽。
“喂……喂……”肖瑞洋突然顫着聲叫了下陸西,道,“你說……”
陸西打開了随身帶着的背包,在裏面翻找着什麽,眼都沒擡,冷淡地“嗯”了一聲。
“林悅芝那丫頭……”可能是太害怕了,肖瑞洋控制不住地打了聲嗝。
他捂了下嘴平息一會兒,繼續抖着聲道:“是不是把筆仙請來了……忘記送走了……才變成今天這樣?”
陸西緩緩看向肖瑞洋,想了想,平靜地道,“你應該相信科學。”
“……”
肖瑞洋看了會陸西,可能是并沒有覺得很安慰,又開始啃指甲,自管自地害怕道:“我們都玩了筆仙,是不是都被詛咒了?到時候……會不會也落得跟林悅芝一樣的下場?啊?你說說看啊……這可怎麽辦是好……”
陸西懶得再搭理肖瑞洋。
他從書包裏掏出了藍色的禮盒,前後翻看了看,開始撕包裝紙。
“撕什麽呢?聲音欻欻的。”副駕駛座上高大的警察扭頭來看,奇怪道。
陸西撩了下眼皮,僅是停頓了一秒,繼續撕:“禮物。”
聞言,警察看向陸西,似乎是對這淡定得過分的小孩産生了點興趣,看着他拆禮物。
包裝盒打開後,陸西把裝在裏面的東西抽了出來。
“喲嚯。”警察看到那東西,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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