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陸西和紀年一前一後從樓道間裏出來, 就看到了另外三人, 正站在大廳中央的環形咨詢臺旁等待。
“終于出來了?”現在的肖瑞洋已經沒剛來時那麽緊張和膽怯了, 看了眼陸西,連帶着看了眼他身旁的紀年, 有了調笑的心情, 道, “兩個人上哪兒去了?幹什麽了?是不是又躲在哪個角落打啵呢?”
紀年雙手插兜, 笑眯眯地走近,道:“在樓道間,那裏人少。”
也不說明在做什麽, 擺明着讓人誤會。
陸西喪厭着一張臉, 瞥了眼紀年, 接着灌了口雪碧, 怕自己閑不住嘴地罵人。
反倒是柳思逸, 在一旁較真地糾正肖瑞洋, 道:“陸西是男的, 他和紀年不是那種關系,大家其實都誤會了。”
肖瑞洋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視線在紀年和陸西之間掃來掃去。
他也沒多加探究, 轉而挨近了柳思逸, 別有用心地道:“思逸妹妹怎麽知道的呀?”
柳思逸往旁邊挪了挪,不習慣跟肖瑞洋離這麽近,略有些尴尬地道:“陸西跟我說的。”
“讓你們久等了!”
就在這時,大廳另一邊傳來一道洪亮的男音。
衆人扭頭一看, 就見邵周宇單手握着一個牛皮袋,朝他們揮了幾下。
“走吧,車子在外面等着了,我正好也要去一趟你們學校。”邵周宇走近了,點了點人數,道,“五個人,都齊了吧?”
所有人正要往大樓外面走,突然,一個女人手捧着一疊文件,冒冒失失地從旋轉玻璃門裏闖了進來。
“借過,借過,抱歉……謝謝……”
女人一路氣喘籲籲地道歉,一路往電梯口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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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那聲音,陸西只覺得耳熟,不經意地投去一瞥,誰料正是熟人,挑了下眉梢。
女人這時恰好擡眼,正好看到陸西等人,愣了一下,漸漸停下腳步,道:“陸西?”
來人正是孟海薇。
邵周宇回頭看了眼陸西,又看了眼抱着一疊檔案袋的女人。
他反應比較機敏,立即把手中的牛皮袋甩到咨詢臺上,幾個大步上前,接過女人手中搖搖欲墜的一摞檔案。
“謝謝哈,警察同志。”孟海薇爽朗地笑,不客氣地把所有資料都交給了邵周宇,又直起腰理了理淩亂的齊劉海,呼出一口氣,“唉呀媽呀,可把我給趕死了。”
邵周宇有些好奇地打量孟海薇。
孟海薇注意到青年警察的目光,毫不忸怩地迎上後,又給了他一個明媚的笑。
邵周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借着翻查檔案的動作低下了頭,道:“你是來送東西的?這是什麽?”
“哦,我是滄瀾私立高中的校醫,奉領導的命令,來找你們這兒的劉隊。”孟海薇環顧一圈大廳,道,“這些都是從檔案室和校醫室搜集來的學生檔案,體檢報告,還有心理測評報告,因為着急忙慌的,還沒來得及分類,不好意思哈。”
“你找劉隊?”邵周宇怔了一下,接着擡起頭熱情地道,“他還在六樓辦公室裏,不過一會兒要出去了,你現在上去說不定還能看到他……”
“老遠就聽到有人叫喚我了。”這時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插入,道,“找我什麽事?”
衆人朝聲源看去,一個穿着筆挺制服的男人托着警帽走近了。
那人也就是來公安局路上跟陸西同車的男警察,看着挺随和,名叫劉莊利,刑警隊裏的人都尊稱一聲“劉隊長”。
“師傅。”邵周宇抱着成摞的檔案袋艱難轉身,不方便敬禮,只好道,“是高中那邊送東西來了。”
劉隊瞄了眼那堆檔案,沉吟半刻,對邵周宇道:“先送到我辦公室,後面再談。”
“好嘞!”青年警察答應着,就要走。
“照片沖印出來了嗎?”劉隊攔了一下經過身邊的邵周宇,壓低了些聲,以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道,“等會從滄高回來的路上,記得繞一趟路,送一份給警官學院的犯罪學家。”
“都記着呢。”邵周宇道,“照片就在……”
說到這,他呆滞了一下,想起了什麽,接着四下裏尋找,道:“我剛還拿在手裏的……”
劉隊看青年警察冒冒失失的樣子,皺了下眉,跟着他環顧四周。
兩人不看還好,這一看,直接瞪直了眼!
就見一少年斜倚在咨詢臺邊,歪着頭對着從牛皮袋口探出來的一沓照片打量,甚至還直接抽出其中一張照片,像看x光照那樣,舉高了對着陽光看。
“混賬了!”劉隊對着邵周宇就罵,“材料都保管不好,這玩意兒能讓外人看到?!”
罵完,一個箭步沖上前,奪過攤在臺子上的牛皮袋,又從紀年手中搶過照片塞了回去。
劉隊有些不耐煩地道:“去去去,這不是你們小朋友看的,淨添亂!”
被抽走照片後,紀年的目光盯着空氣放空了幾秒,似乎在想着什麽出神。
孟海薇細心地看出警察們現在比較忙,對一旁被訓得面紅耳赤的邵周宇道:“你是不是正要送這幾個學生回去?”
“哎。”邵周宇點點頭應道。
“交給我吧。”孟海薇拍拍他的肩,道,“我正好也要回學校,一道把他們捎上。”
邵周宇感激地看她兩眼,有些不好意思道:“也行,那就麻煩你了。”
“應該的,我是他們的校醫嘛,也算是半個老師了。”孟海薇笑開。
孟海薇正要招呼五個人離開。
紀年忽然跟轉過彎來似的,看向劉隊,開口就問:“現在有确定兇手的特征嗎?”
“臺風天氣把校園裏所有閉路電視的線路都破壞了,你們學校到現在都沒修好,什麽影像都沒留下,哪兒那麽快确認特征?”劉隊擰着眉,滿臉不悅,覺得沒必要跟一個不想關的高中生透露案件細節,敷衍道,“趕緊回去吧,家長該擔心了。”
紀年不為所動,一只修長的手撐着咨詢臺,指尖敲了敲臺面,突然道:“那你們總該确定是雙人作案了吧?”
“…………”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在場所有人都呆怔住了。
衆人紛紛看向紀年。
紀年被看得有些奇怪,他又看向同樣呆滞的劉隊和邵周宇,意識到了什麽,不确定道:“難道不是?”
劉隊和邵周宇對視一眼,眼中都有着明顯的錯愕。
确實,至今為止,還沒有結論指出是雙人作案。
但是眼前的少年,僅是憑借幾張犯罪現場的照片,就如此篤定共有兩人參與了謀殺。
令人驚詫的同時……也引人懷疑。
***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這具叮當貓無頭屍上有兩個人留下的作案痕跡。”
偌大的會議室裏,紀年站在前方,從一堆照片裏抽出兩張擺在桌上。
他說:“第一個兇手,組織型罪犯,完美主義者,對于他而言,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謀殺。”
抽出的兩張照片都是屍體的局部放大圖。
第一張照片裏是一只手,青灰,無血色,水晶指甲斷裂。
第二張是一截脖頸,血淋淋的沒有腦袋,脖頸下方拴着一圈染血的繩子。
柳思逸看到照片時就別過了臉,一臉青白,看到血腥的照片時似乎是想吐。
肖瑞洋離得遠遠的,癱在座椅裏,又開始神經質地咬指甲。
陸西掠了眼照片,又看向紀年。
就見紀年臉色從容平靜,看着照片時,湛黑的眼眸裏跳閃着熠熠的光亮,透出幾分耀眼動人的氣質。
“死者死前經歷過掙紮,導致指甲開裂,但是從犯罪現場拍下的照片可見,斷裂的指甲邊緣很圓滑,而且無論是死者的衣角還是裙擺,都十分平整,幾乎沒有褶皺,說明兇手将死者殺害後,曾對屍體的儀容進行過整理。”紀年有條不紊地分析,道,“地點會選擇在大禮堂,說明兇手對滄瀾私立高中的活動行程很熟悉,知道第二天就是剪彩儀式,所以,他像完成藝術作品一樣保持屍體的整潔和完美。”
“再看綁在脖子上的細繩,應該是用來捆綁屍體和椅子的。”他又說,“脖子後的繩結是雙環扣,不是常規的系繩方法,看似松散,其實越拉會越牢固,而綁在椅子上的結則是一個活結,确保能固定屍體,但是在受到外力的拉扯下會輕易散開,兇手若不是慣犯,就是預謀已久,特意研究過繩結的系法。”
紀年掀眸掃了一眼其他照片,停頓了片刻,繼續道:“第一個兇手,男性,力氣大,可以輕易制服死者那種身材的女性,有潔癖,雙手靈巧,或許……對自己的性別還存在一些認知上的障礙……”
“認知障礙?什麽意思?”邵周宇這時開口問道。
紀年看向他,換成通俗點的語言,說:“就是娘炮。”
“……”
會議室了安靜了片刻。
柳思逸忽而回過神來,看向隔着一張會議桌的陸西,有些恍惚道:“是不是像陸西這樣的……”
說着,又倏地捂住了嘴,睜大了眼顯得很無辜,像是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陸西看向柳思逸,眯了眯眼,道:“我娘嗎?”
肖瑞洋啃着指甲,插話道:“別忘了……你以前是個女裝大佬。”
“……”陸西有口難辯。
一時間,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陸西身上。
劉隊甚至對邵周宇道:“陸西的筆錄做了嗎?取過來給我看看。”
紀年這時卻道:“不用看了,絕對不是他。”
“何以見得?”邵周宇問。
紀年說:“他不是僞娘,也沒有性別認知障礙。”
邵周宇問:“你怎麽知道?”
陸西也跟着看向了紀年。
“我怎麽會不知道?”紀年淡淡地掠了眼陸西,又看向邵周宇,反問道,“他是我前任,蹭過嘴的那種,我能不了解他是什麽樣的人?”
衆人:“……打擾了。”
紀年無所謂地聳了下肩,低聲補充道:“了解過後就知道……他其實是個渣男……”
衆人:“……啊?”
陸西握着易拉罐,差點掐出凹痕。
劉隊連忙切了話題,對紀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第一個兇手心理上有女性化傾向?”
紀年點頭,又道:“叮當貓頭套是去年校慶活動中的服裝道具,可能一直都在雜物間裏,兇手對整個校園都進行過勘察,有過缜密的布局……大膽地猜測一下,兇手現在可能還在校園裏。”
邵周宇連忙給劉隊遞去一個眼神。
劉隊卻暗暗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這不過是一個高中生的猜測而已。
劉隊讓紀年說出分析,倒不是用于參考。
參考一個未經受專業訓練的高中生的建議,過于荒唐了。
劉隊的主要目的是要把五人聚在一起,說不定這些學生是最後接觸死者的人,他想看看各自不同的反應,見能不能再套出更多的線索。
劉隊看向紀年,問:“那你所說的第二個兇手呢?”
紀年又從一堆照片裏抽出一張,打量了兩眼後,随意扔在面前。
照片裏是斷頭處的橫截面。
黑紅色的血浸染了坑窪不平的碎肉,血紅色之間森白的一塊,是切斷的骨頭。
紀年篤定道:“第二個兇手,是個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還有一更,不過要等到晚上,謝謝各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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