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邵周宇道:“陳斌。”
德育處主任:“陳斌?”
聽主任“嘶”了一聲的疑惑語氣, 似乎不知道學生間還有這一號人物。
“陳斌是誰?”程訣撓了半天頭, 同樣想不起有誰叫陳斌, 便問紀年道,“我們年級的?有這個人嗎?聽名字是男的吧?”
陸西剛入學滄瀾私高, 連同班同學的臉都沒混熟, 更是不知道陳斌這人, 也不認為曾經聽過這個名字。
陸西在記憶裏檢索一番, 無果,跟着看向紀年,狹長的眼裏透出茫然之色。
紀年瞄了眼程訣, 又看向陸西, 輕挑眉梢:“看我幹嗎?我也沒聽過。”
還以為這貨什麽都知道。
陸西撩了撩眼皮, 一臉興致索然。
他沒再理會紀年, 繼續留心隔着一堵牆的談話。
“主任, 是這樣的, 因為那名學生目前只是有嫌疑, 我們還沒有找到相關證據證明他參與過謀殺案,所以還請你保密,更別讓學校裏其他同學知道, 以免給那名學生的學習生活造成影響。”邵周宇低聲跟德育處主任商量, 道,“你看行嗎?”
“這個是自然,校方也有義務保護好每個學生。”德育處主任語氣不溫不火,轉而道, “但是那個陳斌……是不是有不太尋常的地方,才會引起你們警方的注意?”
邵周宇有一會兒沒出聲,再開口時,倒是先嘆了聲氣:“後來我們又調查了解到,在事發當天晚上,早些時候,陳斌和另一名女同學王巧兒,跟死者林悅芝一起逛過街,只是兩人在九點左右提前離開了。”
“王巧兒?”德育處主任沒忍住納罕地插話道。
“嗯。”邵周宇道,“王巧兒承認在那天晚上折回過校園,但是因為沒找到林悅芝等人,于是就回家了,并且出具了不在場證明。”
青年刑警頓了一頓,又接着道:“但是我們對陳斌進行問話時,過程并不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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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斌寡言少語,不配合問話,也沒能給出有力的不在場證明,再看無論是外形還是性格,都跟犯罪專家做出的側寫十分吻合,不僅如此,我們還了解到他是滄高的一名美術生,筆袋裏經常性揣着美術刀……”
說到這,似乎是意識到向旁人透露了太多案件細節,邵周宇輕咳了一聲,說:“總而言之,到目前為止,陳斌是我們重點關注的對象,但他嘴嚴,當面問話調查不出什麽,所以隊裏派了人,近期一直在跟蹤陳斌的行程和動态。”
德育處主任“哦哦”了兩聲,倒是一時無話。
陽臺裏。
陸西根據邵周宇的描述,摸清了“陳斌”的身份。
他記得,見過。
“王巧兒又是誰?”程訣再次發問。
“林悅芝的朋友。”陸西若有所思,道,“陳斌也是,經常看到他們三個一起。”
程訣想了想,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道:“經常跟着林悅芝的那兩個胖子?難怪……要不是聽你說,我還不知道那兩個的名字呢。”
陸西想不透,脫口而出道:“那人不可能殺林悅芝。”
程訣奇怪地看向陸西:“你怎麽知道的?”
陸西猶豫了一下,說:“他喜歡林悅芝。”
到現在為止,陸西都還記得陳斌看林悅芝時的眼神。
形容不出來的崇拜和迷戀。
因此,他不認為陳斌會做出傷害林悅芝的事。
“誰說他殺人了?”紀年突然輕笑了一下。
陸西愣了一愣,擡頭,剛想問紀年什麽意思,又聽外面在說:
“警官,雖然這麽說沒什麽根據,但……我真的不認為一個高中生能幹出如此殘忍血腥的事,我對我們學校的生源還是有信心的,沒人能幹出那樣的事,所以對你的說法……我不是太接受。”
“主任,沒人說陳斌殺人,我們只是認為那孩子是個突破口。”邵周宇連忙解釋,安撫道,“這事你也別想太多,就交給我們刑警隊吧,我們會盡最大努力還死者家屬一個真相,不過……如果你方便的話,還請你在學校裏多關注一下陳斌這位同學,發現什麽異常情況,也盡快與我們聯系。”
“哎。”德育處主任好脾氣地應了聲,道,“自然自然,一定全力配合。”
“那……今天晚上,孩子們都可以回去了吧?”德育處主任問。
“可以了,家長們現在正在辦手續。”邵周宇聲音含笑道,“馬上就能領走了。”
“…………”
過道裏的聲音逐漸遠去,直到聽不見。
程訣是第一次聽聞無頭女屍的案件分析,他極不舒服地撫了撫後頸,看向紀年,道:“你說說,一個高中生若是殺了人,還能把屍體擺在舞臺中央,讓全校人看到,這有可能嗎?如果是我犯了案,早買站票連夜逃了。”
“如果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幹的,那人若不是心理素質超群,就是變态至極……不過,我還沒發現誰有這個潛能。”紀年從外套口袋裏掏出罐裝雪碧,單手拿着把玩,淡淡道,“至于你……算了吧,不是犯罪的料。”
“寶貝,我怎麽覺得你……”程訣欲言又止。
就覺得,紀年說這話時的語氣,像是很熟悉違紀犯法之類的事。
紀年抛了抛易拉罐,睨程訣一眼:“覺得我什麽?”
程訣想了想,謹慎道:“你沒……犯過什麽罪吧?”
陸西涼涼地掃一眼程訣:“你想什麽?”
紀年卻是沉吟一小會兒,接着莞爾一笑,道:“我也就對陸西犯犯罪,其他沒幹什麽。”
陸西:“……”
“你們別在我面前騷啊。”程訣微擡起下颌,笑得意氣風發,道,“哥也是有女朋友的人,68小時候就奔現,小心到時候秀你們一臉。”
紀年笑了:“算這麽精确?”
“可不是。”程訣得意道,“三個月的網戀終于要開花結果,迎接陽光,我這個心吶……”
說着,程訣看向陽臺外面,兀自傻笑了一會兒。
“不說了,先走了。”程訣回過神,朝另外兩人擺擺手,步伐輕快地往外走,道,“我得早點回家睡覺,睡着了時間過得快點。”
紀年看着程訣離開,無奈地輕笑道:“戀愛降智,看來是真的。”
紀年正要跟着出去,卻見陸西站在原地,微微垂着狹長的眼眸,一副懷有心事的樣子。
“想什麽?”紀年問。
陸西掀眸瞄了眼紀年,沒過一會兒,又掀了下眸。
那忽閃忽閃的眼睫弄得紀年有些心癢。
不知是不是夜色朦胧的原因,就連陸西那雙時常透露出疏離冷漠的眼睛也變得有些水潤。
紀年舔了舔下唇,道:“你是不是故意等程訣離開,想跟我……”
話未說完,就見陸西堅定地點頭,甚至主動上前一步。
“……”紀年不過是開個玩笑。
但他現在想,陸西可能是開竅了。
雖然覺得不合常理,但紀年也不打算錯過機會。
權當是渣男之間惺惺相惜。
下一秒,紀年握住陸西的肩把人推回牆角,氣息之間透出幾分急切,一偏頭就要親上去。
“找死嗎!”陸西卻直接一巴掌糊他腦袋上。
“……”
紀年發梢被掃得微微淩亂。
他皺着眉看陸西,道:“你不是想跟我……”
“我想跟你讨論點事。”陸西一臉冷酷,無比正直、筆直、剛直道。
紀年低頭,耙梳兩把頭發,冷靜下來。
行。
是老子想太多。
***
“你上次在警局說,雙人作案,其中一個兇手性格孤僻,不善交際,往往是他人眼中的怪胎……”陸西從回憶中抽神,看向紀年,道,“你早就懷疑陳斌了?”
紀年趴在陽臺擋板上,晚風吹散了額前發絲,遮得眼睛有些氤氲。
“在校園裏遠遠地見過幾次,也隐約知道他跟林悅芝的關系。”紀年不緊不慢道,“說不上懷疑,我有什麽理由懷疑他?沒有證據,沒有調查,也不想知道誰是兇手,這事說到底跟我沒關系吧。”
陸西卻急于想知道誰是兇手。
在他的認知裏,兇手很可能就是那個寄匿名信的監管者。
這事跟他有關。
陸西略一垂眸,思量稍許,換了種問法問紀年:“你覺得他有可能殺害林悅芝嗎?”
既然紀年僅憑幾張照片就得出了跟警方相似的看法,陸西覺得他一定有過人之處,所以才會想着尋問紀年。
紀年不急于回答,淡笑了一下,看向陸西:“你覺得不可能?”
陸西相信自己的直覺,點頭。
“那就是不可能吧。”紀年轉了轉手中的易拉罐,回答得有些敷衍,過了會兒,才實話實說道,“還是那句話,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陸西有些洩氣,雙手叉腰,不經意瞥到紀年手中的雪碧。
“喂,那個給我。”陸西伸手,朝那罐雪碧勾勾手指。
現在想喝飲料順順氣。
“幹嘛?”紀年有些戒備。
陸西看紀年一眼,奇怪:“我買的。”
還不能要回來了?
“不是送給我的嗎?”紀年無辜道。
少年湛黑的眼睛裏有微光在閃動,不經意地輕眨了眨,看上去純良信賴,仿佛要把人的心給看化了。
“……”
陸西一時間倒不好意思要回來了。
如果真要回來,倒顯得自己像搶小孩子東西一樣卑劣。
陸西掀眸盯了紀年一眼。
心道真不要臉……
“走了。”既然問不出什麽,陸西打算離開。
但剛轉過身,又不死心地回首,道:“我只是在問你可能性,又不是讓你給他定罪。”
紀年聞言忍不住笑了,搖搖頭,沒說話。
陸西這回真打算走了。
只是還沒走兩步,身後響起了一陣動靜,腳步聲接近。
緊接着,帶有溫熱氣息的輕慢話音落在了耳後——
“求你看看我。”
陸西怔在原地。
那是紀年的聲音,含着哀求,卻又異乎尋常的冷靜。
冷靜得近乎冷血。
“求你看看我,一眼就好。”紀年就貼在他耳邊說話,聲音斷斷續續,“我知道……自己很差勁,笨,難看,懦弱,比不上環繞你周圍的男生,更配不上你,但只要能跟在你身後,看到你的背影,聽到你的聲音,就是無望的生活中最有希望的事……”
“可久而久之,我這樣的廢物居然也會産生貪欲,如果你願意回頭看我一眼……我就站在你身後啊……為什麽不願意多回頭看一眼……”
“曾經以為是奢望,卻沒想到會得到上天的青眼,機會來得那麽突然,我甚至沒有準備好……可無論如何,你終于可以安安靜靜坐在那裏,不能反抗,跟我面對面……我想永遠保存這一刻……我要永遠保存這一刻,讓希望永遠延續,讓你永遠都只能看着我,不如……就把你放在我的床頭吧?”
紀年不再說話。
一時間,陽臺上只剩風聲,還有貼在耳畔平穩的呼吸聲。
陸西毛骨悚然,略有些僵硬地回頭看。
……卻看到這貨在眯着眼對他笑。
要多甜有多甜。
紀年輕聲道:“不用謝。”
末了,又說:“對了,謝謝你的雪碧。”
說完,輕松愉快地走了。
陸西站在原地,懊悔地咬咬下唇。
雖然知道這是紀年給他的提示,但紀年把一段變态的心路歷程都揣摩出來給他聽,也太瘆人了點。
一想到紀年所說的什麽,就把你放在我床頭吧。
陸西腦海裏立即浮現出床頭擺着一個人頭的場景。
擦了。
紀年真孫子。
走之前還附送他一個恐怖故事。
一陣冷風吹過,陸西不禁打了個冷顫。
四處望望,除了街對面一盞昏黃的路燈,漆黑一片。
陸西攏了攏衣領,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
紀年剛回到二樓辦公室。
塔塔正好推門出來。
“哦,帥哥,總算回來了。”塔塔不顧形象地把假發往頭上一套,亂糟糟的,道,“你朋友回去了,你爹在樓下等你。”
紀年往辦公室裏看了眼,确實沒見到熟人。
“謝謝。”他笑了笑,道,“先走了。”
“哎?”塔塔環起雙臂,正好跟紀年順路,就一同下樓,奇怪道,“你那位相好呢?”
紀年難得良心,沒在背後污陸西的清譽,輕笑道:“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哈???”塔塔嘴張得能吞雞蛋,看向紀年,道,“不是你對象你還好意思抱着啃,啃人家一嘴的口水?”
“……”紀年發現,這姑娘用詞真的粗犷。
紀年心思動了動,解釋道:“其實……當時陸西是迫不得已,為了怕你聽到聲音找過來,所以就……就那麽回事。”
“害!”塔塔笑,無比豪邁,“你可拉倒吧小夥子,還擱這兒騙姐,當我瞎?還是當我傻?”
紀年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親嘴是為了不讓你出聲?害!當時要不是你們親得滋滋作響,我還不知道你們藏最後一隔呢!那啵唧聲……啧啧,賊拉響。”塔塔拍了下紀年的肩,道,“後來我又在上面看了好久,你們光顧着忙,硬是沒發現,你們這是怕被我發現的态度?”
“……”
紀年心裏有了譜,待會兒就不能這麽跟紀柏綸解釋了。
說出來,自己都虛。
“喲,你家挺有錢吧?”
兩人剛好走到樓下大廳,塔塔看到門外停着的那輛加長版卡宴,對紀年道:“不送送姐?”
“行啊。”紀年無所謂,道,“等會你跟司機說一下地址。”
“別別別,開個玩笑。”塔塔裝作很冷的樣子搓搓手臂,道,“你爹還在車裏呢,我在他面前都不敢擡頭,大氣不敢喘,說不定到家就因為喘不上氣英年早逝了。”
紀年沒忍住笑。
這姑娘十分有意思。
***
兩人在派出所門前道別。
紀年打開車後鑽進了車裏,座位正好在紀柏綸對面。
車子啓動,很快就将在黑夜裏顯得有些伶仃的派出所抛在了身後。
時間已經過了零點。
紀年靠在窗邊假寐。
紀柏綸在對面翻閱文件。
自紀年上車後,父子倆連眼神都沒對上過。
車裏的氣氛十分沉默,一時間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開了十來分鐘左右,車子在一個紅路燈口停下,剎車時産生輕微的停滞感。
紀年終于忍不住了,睜開眼,朝對面伸手,道:“手機還我。”
作者有話要說: 手機: _(:::3∠)_嘤嘤嘤,快帶我走!
感謝過街的2顆雷,感謝染柒七的2顆雷~
感謝各位的營養液~
這章有紅包,祝大家開春順利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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