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別有心情怎說
下班的時候,趙小年在公司門口看到沈然,沈然見了她,揮了揮手裏的票,“最新電影,一起去看看?”
是《馬達加斯加2》。
不是甜言蜜語的愛情片,不是驚心動魄的槍戰片,不是不切實際的科幻片,更不是駭人聽聞的恐怖片。
只有那麽幾個人知道,趙小年在大夏天也不吃冷的東西,趙小年只喝牛奶不喝其他飲料,趙小年只看動漫,趙小年喜歡綿長溫情的相處……
從電影院出來,小年突然笑出了聲。
“确實挺好看的。”沈然以為她還在回味電影。
“我是在笑,看電影是不是所有戀愛的必經之路。”趙小年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別人的…并沒有其他意思,但一說出口,就發覺,這句話有些其他的內涵。
沈然的一句“是吧”倒讓趙小年不知如何接口了。
是必經之路,那他們算什麽?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八卦,沈然與趙小年的出雙入對成了公司上班的調劑品,時不時會有同事開玩笑,什麽時候他們能吃到喜糖。
沈然微笑以對,不解釋,不澄清,趙小年也不說話,這種事永遠是越抹越黑的。
一個人住的地方自然很少開火,趙小年每天在外面吃完飯回去,卻在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旁邊多了個沈然,有時候是約着的,有時候是碰上了就一起了,後來更多的是不約而同,有時候趙小年加班後過去,沈然都已經叫好兩個人的份了。
程展交給趙小年的任務變得越來越繁重,甚至越來越超出一個設計師助理的工作範圍。
趙小年拿着一疊英文材料到程展辦公室,很婉轉道,“程總,這些材料好像跟工作沒有關系?”
“是法律文件,我們總公司跟美國一家公司出現些小糾紛,聽劉大律師說,你英文很好,就想着找你幫忙了,可以嗎?其他工作可以先放放,這份文件比較急。”
程展如此好商量的語氣,趙小年還能說什麽,畢竟是頂頭上司,都是為公司做事,“嗯,好,沒問題。”
“下班了?”
趙小年從一堆英文字母中擡頭,是沈然,“今天會很晚,我要把這份文件翻譯好,不用等我了。”
沈然看着一頭紮回文件中的趙小年,還是那般恬靜,滿文檔的英文,明明不在她的工作範圍內,卻好像什麽都難不倒,可是趙小年,為什麽?為什麽這樣的你,會單身着?
趙小年翻譯完的時候公司都沒人了,連李萌萌都留下鑰匙走人了。
只有程展的辦公室燈還亮着。
“程總,還沒走?文件已經翻好了,請過目。”
“好,多謝了,忙到現在,還沒吃飯吧,一起,吃完剛好送你回去。”程展快速瞄了幾眼,公司幾乎沒人知道他程展其實是在美國長大的,這份文件,趙小年翻得,很專業,所有法律詞彙,甚至是語句語氣,是一篇很專業的法律糾紛案書。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程總慢忙。”
“別讓我覺得我這個上司很苛待自己的員工。”程展假意愁道,“何況,趙小年,一個公司的,我們也算是朋友吧,吃個飯而已,紳士是不該讓美女單獨夜行的。”
“……那,多謝程總了。”
趙小年實在沒想到程展會帶她來吃路邊燒烤。
程展率先坐下,“不介意吧?實在饞的很,卻一直沒機會過來。”
看程展說着歉意卻一臉迫切坐下的樣子,趙小年真心放松了下來,“不會,我也喜歡燒烤。”
程展點了一堆,又讓趙小年點了一些,“啤酒?”
“好。”難得放縱一次,有何不可?
邊吃燒烤邊喝啤酒,程展笑道,“好久沒有這麽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了,真是痛快。看不出來,你也挺能喝的啊。”
趙小年看着自己的半瓶啤酒,實在看不出自己能喝的樣子,“能喝嗎?”
“你一定沒醉過。”
“嗯,我倒是還沒讓自己喝超過兩杯的啤酒,也不知道自己能喝不能喝。”沒有必要醉,酒這東西更沒有必要多喝。
“你們以前班級聚會,畢業聚會,同學會之類的,都沒人灌你酒嗎?”
趙小年搖頭。
想起許許多多次的班級聚會,談不上灌酒,只能說是敬酒,多了些嚴肅多了些情誼,男生還有女生,一個一個拿着酒杯輪着敬酒,有些鬧得兇的,灌酒醉酒的也不少,只是趙小年沒遇上過,從沒有人對她說,你必須一口幹了,沒有人說,你還要喝多少,沒有人說你必須來啤的,趙小年手上絕多數時候拿的是礦泉水,飲料都很少,趙小年不喜那種甜膩,有時候覺得不好意思,倒上一小杯啤酒,來敬酒的人開口就是,你随意我幹了,人家一頭喝完還得囑咐一句,少喝點…那個時候啊…也有鬧她的時候,那就是她身邊有人的時候,他們肆無忌憚地往她杯裏倒酒,他們知道她身邊有個人會替她擋酒,會有人站起來,喝下所有她的份額……
那個時候趙小年總是輕輕笑着,看他們鬧着……那個時候啊……那個時候啊是所有人疼着她護着她。
“公司年會?”
“我不會喝酒啊,但給大家面子,多少要喝點,一口兩口的,喝下去還是可以的,同事都很體諒我這個不會喝酒的人。”出了社會,孤身一人了,便只能自己疼惜着自己了。
聰明的女人。程展聳肩繼續解決盤子裏的食物,“還真想看看你醉酒的樣子。”
曾經徐加說,真想看你醉酒的樣子,于是私下買了一瓶紅酒灌她,于是她縱容着他,讓自己醉了一回,兩小杯紅酒,清醒得醉了一回。
也許正是那個時候讓情愛的天秤失了平衡。
好像從沒見過這樣退下冷峻的程展,說着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人其實吃相很斯文,其實程展這人也沒有自己想像地那麽嚴苛難以親近。
程展送趙小年回去,車上不經意地閑聊,“你英語這麽好,怎麽不做相關的工作,工資一定不比在這裏少,況且語言這東西不用不用就會忘了。”
“我是計算機畢業的,做室內設計才是本職啊。”
“是室內設計……助理,日常工作用不到你的專業。”程展毫不留情地指出。
“很多人的工作都跟他們的專業無關,沒什麽的。”
趙小年将頭轉向了窗外,明顯不願意多談,程展也不是打破砂鍋的人,轉到FM1.0臺,正播發着一首德文歌《LiebeistAlles》。
“HastdumireinWortzusagen,NureinGedankendann,
LassesLiebesein,
KannstdumireinBildbeschreiben,MitdeinenFarbendann,LassLiebesein,
…
Liebeistalles,
Liebeistalles,
Liebeistalles,
Alleswaswirbrauchen…”
“很好聽的一首歌,以前上大學在圖書館自習就不停地單曲播放。”後來卻沒再聽過。
“不是英文歌啊。”程展繼續調臺的手也停了下來。
“嗯,是德文。”
“德文啊。”程展有些意味深長,趙小年啊,真像個迷,以為接近一點,卻原來只是從一團雲霧進了另一團雲霧而已,也許,趙小年還是那個趙小年。
“昨天你和程總吃夜宵去了?他送你回家的?”沈然皺眉,語氣像是在抓包,抓到了妻子外遇。
世上還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不是夜宵,是晚飯,昨天加完班就一起吃了點。”
沈然垂目,哦了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趙小年也開始思考,沈然,可以嗎?
內線電話響起,“趙小年,羅文娟說他們的婚期推遲了一個月,請柬會重新送來一份,還有你看看有什麽好的婚房設計方案,可能用得着。”
“怎麽了?”
“說之前的那套婚房風水不好,幾百年前是墓地,他們正在重新看房子。”
“好,知道了。”風水不好?
趙小年去泡茶時看到吸煙區沈然悶頭吸着煙。
“沒看過你吸煙,有煩心事?”
沈然擡頭仰視着趙小年,掐了煙蒂,起身,他一直都不想這樣仰視着她,“學生的時候吸的,後來戒掉了,”因為那個人曾看着煙蒂皺眉,“明天周六了啊,我們去那個游樂場吧,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
那個他說的附近的小游樂場?趙小年點頭,“好啊。”
趙小年表現得前所未有的耐心,從來都是這樣的,旁人需要一個趙小年拒絕不了的身份才能慢慢靠近,朋友或同事……
說是說附近,其實還是有段距離的,坐車轉車用了近兩個多小時,有些偏遠,有些……原始,風景卻是很好的,已經很少能在這樣的大城市看到這樣天然的綠色了。
下車後,兩人徒步而行又走了半個多小時。
什麽游樂場,趙小年只看到很多純手工的木質秋千,木樁,跷跷板,石桌上還有一排皮彈弓……不過比起所謂的大型游樂場,趙小年倒真的是更喜歡這裏的,無拘無束的感覺。
“上大學的時候做社工,去了一個孤兒院,這裏是那些孩子最喜歡的地方。這些東西都是院長還有那裏的社工一起做的。”
趙小年點頭,“那些孩子呢?還經常過來嗎?”
“孤兒院的那塊地被一個公司高價買了去,那些孩子不知道怎麽樣了……你身旁的那顆大樹上寫着那些孩子的心願,院長告訴他們,那是棵許願樹,把願望刻在上面,許願樹就會記在心裏了,等它有空了就會一一實現。”
趙小年撫摸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漢字,童年的夢想啊……
希望孤兒院每天都有面包吃。
希望院長爺爺的身體能好起來。
希望我也有好心人贊助,可以念書上大學。
希望孤兒院不要被拆掉。
……
趙小年?
“過來吃點東西先,中午了,也該餓了。”
趙小年看沈然拿出吃的在等她過去,也就不再往下看了,可是,真的好像看到自己的名字在那裏了,是看錯了還是同名同姓,或者有別的意思吧。
“你還帶了花生醬!感覺像在野營。這裏的空氣真不錯。”
“辦公樓待久了,人都會變遲鈍的。”
……
邊吃邊聊,趙小年早把自己的名字在樹上的事忘光了。
手機震動,高敏敏:不要忘了六點哦六點哦,記得好好打扮打扮。
趙小年還真把這事忘了,沈然正将塗好花生醬的面包遞給她,另一邊擰開了礦泉水蓋子放在她面前。
真心厭倦了這永無止盡的相親,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明白,那是種怎樣的颠覆和摧殘,尤其是對一個驕傲的人。
感覺自己想個待價而沽的商品,要包裝精美。
趙小年:今天有事,恐怕趕不回去了。下次吧,下次同學聚會一起見見。
同學聚會,只當同學見面。
高敏敏:那,好吧。
正準備放下手機,振動卻沒有停下來,一個陌生號碼。
你好,我是蔣晖,是你爸爸給我你的號碼的。聽說你在A市上班?
趙小年皺眉,想着
反反複複,最終還是按下了一個“嗯”字。
蔣晖:平常喜歡看什麽電視劇?
趙小年:動漫。
蔣晖:不看看什麽電影?
趙小年:不喜歡電影。
蔣晖:聽歌嗎?平常不上班會做什麽?
……
為什麽要被一個陌生人了解?
趙小年嘆氣,放回手機,沈然正望向遠方,沈然,也許可以,如果只是在一起的話。
回去的路上,趙小年暈乎暈乎地睡着了。
一起吃飯,一起下班,送她回家,周末一起逛街看電影游玩。沈然父母從老家寄來的一箱土特産也有大半是在趙小年那裏。每天辦公桌上都會出現小小的驚喜,有時是玫瑰,有時是一張賀卡,上面一些關心之語,但每次必有一塊黑巧克力,苦澀得很……
沈然說,什麽時候一起去他老家看看,那裏盛産楊梅,又大又酸甜可口。
沈然說,其實他的父母一直很像見見她。
……
趙小年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愛不愛的,不算什麽。
終究,還是要妥協了嗎?
趙小年,給自己一個機會吧!這樣趙媽媽再問起的時候,你也可以不再煩惱,不用被逼着見誰見誰的,不再覺得她是個沒人要的大齡剩女,不再無奈地面對一堆好心的關懷……
挺好,不是嗎?
所以當趙媽媽問什麽時候帶他回來看看時,趙小年說,這周吧,我問問他有沒有時間。
端着泡好的茶水出來,剛好碰上沈然,趙小年問,“這周末有空嗎?我媽想見見你。”
沈然拿着被子的手滑了滑,趙小年,趙小年……“你到生日了?很多朋友過去?”
“沒,不是……”趙小年有些驚愕,沈然突如其來的冷然,似乎什麽地方弄錯了,“我們……她……”我們不是在戀愛嗎?她想見見你……這麽明顯的話……
“趙小年,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雖然公司流言比較多,誤會的人比較多,但我一直覺得,如果是趙小年的話,一定不會誤會什麽的。”如果是那個骨子裏傲氣冷漠的趙小年的話……
“誤會……什麽?”
“誤會我們是情侶。”
“我們不是?”
沈然大笑,“趙小年,你不會真的誤會了吧?我們是同事,同事之間好友關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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