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流不盡,許多愁
羅文娟和徐加的婚禮一拖再拖,先是婚房,然後流産,然後索性決定連着生日一起把事情辦了。
這個月18號,下周一,羅文娟的生日,徐加和羅文娟的婚禮,還有羅市長受到國際高度贊揚的慶賀日。
時間突然變得那麽緩慢,鐘表都好像停止了轉動。
電視、廣播、網絡到處傳播着這喜慶的消息。整個宴會大廳富麗堂皇,很多知名人士來獻禮祝福,趙小年便坐在電視前,靜靜看着,時鐘指向中午十一點。
趙小年拿起手機,“羅文娟……”
“趙小年!”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是驚訝或者還有些驚恐。
“我也有幾份大禮要回贈給你,也是替雪饒他們給你的,好好接着吧。”
不管電話裏羅文娟的惶恐,趙小年挂上了電話。
死神說,一切就緒。
J.K說,GAME、START。
楊青昨天發來郵件,是她婚禮的喜訊,她那個男友的父親是政府部門舉重輕重的人物,楊青說,你放心去做,我善後。
她們,心有靈犀,不點也通。
GAME、START。
婚禮現場,五星級大酒店,燈火輝煌。
“羅小姐,有份快遞賀禮,說一定要這個時候送達的。”羅文娟看着快遞人員手裏的一個大信封和一個包裹,想這趙小年的電話,有些漫不經心,伸手接,好像沒有接到,東西掉落在了地上,信封裏一疊照片暴露在燈光下。
趙小年看着電視裏一群記者争先拍照提問。
“羅小姐,對于未婚夫婚前兩天出軌有什麽看法?”
“羅小姐,聽說您的未婚夫以前有個很好的女友,看照片,他們似乎餘情未了,聽說羅小姐是用了手段拆散他們的……”
“羅小姐,今天的婚禮還會不會繼續?”
“羅小姐……”
羅文娟死死盯着照片,照片拍攝的角度很用心,每張都能清清楚楚看到徐加的臉,照片裏的一身黑衣的女子在黑夜更是顯得模模糊糊了。
照片上清清楚楚地印着拍攝日子,16號,周六。
徐加親昵地揉着女子,身前的大樓XX酒店的标志那麽顯眼。
徐加将衣服披在女子身上,女子側着頭,朦朦胧胧下依舊可見笑容動人。
……
羅文娟用力撕開那個包裹,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外套又是記者奮力追尋的賣點。
羅文娟咬牙切齒,趙小年!
趙小年卻在自己房間笑着,笑着笑着便哭了,什麽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可惜她并沒有因此而感到快樂。
生活何必如此步步為營。
趙小年其實還有句至理名言留在D大。
趙小年說,你無意傷我的,我也許無意追究,你若故意傷我,我也許就還你一次,你若傷了我的朋友,那麽我定十倍奉還。
羅文娟,如果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那麽你真是太低估趙小年的能力低估顧雪饒在她心中的位置了。
揚聲喇叭裏傳來些奇奇怪怪的聲音,所有的目光都被吸走了,要播放新婚夫婦結婚視頻的屏幕上出現了限制級的畫面,女主角竟然是羅文娟。視頻裏的羅文娟比現在年輕,大膽的動作,放、蕩的叫喊,鎮住了整個大廳。
相機閃個不停,衆人竊竊私語。羅文娟瘋了似地沖過去,胡亂地扯着線,胡亂的關着開關,“不許放不許放聽到沒!”
徐加站在角落,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
整個大廳亂了,羅文娟被記者圍得水洩不通,一個一個難堪的問題震得她頻頻後退,卻是無路可退。
羅市長怒氣沖沖地打着電話叫保安,市長夫人已經淚流滿面,直喊着作孽。
可惜保安沒到,警察來了。
警察說,“羅庚良,你涉嫌貪污聚賭等多項犯罪事項,請跟我們到警察局協助調查。”
屏幕上畫面被切換。
市長辦公室,滿抽屜的安全套。還有出入市長辦公室形形色色的女人。
這一日,似乎,是更漫長的一日。
等到記者覺得再也挖不到新聞了,等到人群都散了,等到來參加婚禮的人心情複雜地逃離,羅文娟還依然保持着跌坐在地面上的姿勢,發型淩亂。
徐加上前,“小娟,我們回家吧。”
羅文娟一把抓住徐加伸出的雙臂,仿佛是最後一根稻草,“是趙小年!是她陷害的!是趙小年!你為什麽不說話!還是你和她串通好了!不然她怎麽會有那些視頻,怎麽能把我爸送進警察局,怎麽會……”
羅文娟是可悲的,可悲到連敵人的實力都不清楚便妄然出手,可悲到觸了敵人的逆鱗而不自知。
樹倒猢狲散,還只有馮凱和雷筝在這裏,正照顧着市長夫人。
徐加說,“小娟,冷靜點,我們回家再想辦法,沒事的,沒事的。”
回到家中,徐加安撫了兩人後,跟着馮凱他們走了出去。
馮凱說,“不是真的是趙小年吧?”
雷筝也不信,“她有這個能耐?”
“我沒說過嗎,她是D大計算機畢業的,她在學校就有個外號叫雪豹,要竊取一些東西易如反掌,快準狠。”
“那她怎麽只是個助理?”也許羅文娟也和雷筝一樣的想法,只是個助理,無才無財又無權無背景。
“我去找她,總要有個解決的辦法的。”
徐加去了趙小年公司,才知道她自程展走後都沒來上過班。問了她的住處,過去卻也無人應門,趙小年的手機早在事發時就關機了。
徐加一直站在門前,一根接着一根的煙吸着。
電梯門打開,一個男人從裏面出來,走到對門,掏出鑰匙,打開門。
男人回頭,“這裏不許吸煙的。”
徐加一愣,點頭,把煙掐滅。
男人剛進門突然想到了什麽,“徐加?”
徐加驚愕擡頭,還未說什麽,就聽男人說,“久仰大名。”然後門就被關上了。
這個時候的趙小年在哪裏?俞闵飛不知道,但餘磊知道,包括這一天讓真個A市震驚的一天,他清楚地知道所有來龍去脈,愛恨情仇,真希望那個小小的身影從此全然卸下,真好,這個時候,有人陪在她身邊。
那麽這個時候的趙小年在哪裏?
A市國際機場。趙小年拖着行李手裏拿着機票。
昨晚電話,趙小年說,“程總,我去投奔你了,明天下午的機票,你不來接我,我很容易迷路被被人拐走的。”
程展,“真是抱歉了,這裏的人視力都很好,他們拐人都是有标準的,不會随随便便就拐的……”
“我想起來現在退票也挺方便的……”
“下午幾點?”
“兩點十分。”
程外公程外婆很早就在加拿大定居養老了,老屋一直有人看着,在等人吧,等程母,一定沒想到等到的卻是程小外孫,定是悲喜交加了,趙小年想,她去,應該或多或少能減少一些兩位老人家的悲傷吧。
加拿大的天空異常蔚藍,讓人心情舒暢,取完行李,走出通道,便看到程展拿着一大束奶白色的香槟玫瑰,站在人群中,那麽顯眼。
趙小年接過花,左看右看,給了一個字,“俗。”
程展笑,拉過行李,“走吧。”
機場外,陽光正好。
程外公和程外婆身上有很多程母的影子,也只有這麽優秀的兩人才會養育成程母那樣堅毅溫和的女人。
程展表現得那麽乖巧,每天清晨陪二老打太極,趙小年就準備早餐,吃完早餐陪二老逛公園曬太陽,和程外公下下棋,趙小年就陪着程外婆在一旁觀戰,聊上幾句。
終于有一天,程外公說,“兩個年輕人成天陪着我們倆老頭老太幹什麽,多出去走走,大好青春別浪費了。”
程展厚顏無恥了,“難道外公是嫌我們打擾你和外婆的二人世界了?”
程外公伸手捏了捏程展的臉頰,“原來你知道啊。走了,老太婆,回去午睡會,人老了,睡眠越來越不好了。”
程外婆笑着起身,兩人手牽着手攙扶着離開。
蒼白的頭發,相攜的背影,遠遠地還能聽到程外公的聲音,“老太婆小心點。”
“喜歡?等我們老了也來這裏吧。還是過幾年,等我把工作重心移過來,我們就過來,還能有時間跟外公外婆一起。”
第一次見程展如此滿足的笑容,神采奕奕。
“程總說的我們是程總和您女朋友?怎麽以前沒見過?”趙小年表示迷茫。
“戒指都套上了,還想賴?”戴上戒指,就代表趙小年把心定下來了,就代表她不會給自己對別人動心的機會了,這是趙小年的狠,對自己的狠。
“除了手指上空着,我發現沒地方放它……不過程總也真是精明,借花獻佛,自己什麽都沒花……呀,去哪?”
程展拉着人就跑,“今天就花個夠,卡沒刷爆就別想回來,所幸把婚紗禮物飾品什麽的都買全了。”
“果然,生意人都賊。”
逛了一圈RobsonStreet,在趙小年的堅持下,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買,兩個人走走逛逛也是種樂趣。
程展說,“陪女人逛街也不是很累的活。”
“這句話一定有原始性錯誤,程總應該可以改成,陪趙小年逛街不是很累。”趙小年做了個推眼鏡的程展式動作,奈何鼻梁上沒眼鏡,推了個空。
程展勾了勾嘴角,推了推鏡框,恍然大悟,“原始性錯誤是——趙小年不是女人……”
趙小年眯了眯眼,挑眉看着他,“趙小年是女人,但,女人都可以是趙小年嗎?如此,程總何必在這呢?”
程展完敗。
程展終于了解到,除了在工作上可以完全壓倒趙小年,可以看到趙小年為難糾結樣,除此之外,對趙小年還真是無可奈何。
又走了一段路,終于,程展開口,“趙小年,回去一定得把勞動合同改一下,改成終身制的,違約賠償一生。”
趙小年走在前面,回頭,“好。”
程展仿佛看到了那年世博園樹下的女孩,看到她放下了皺着的眉目,笑得那麽好看。
國內A市一天風雲劇變,這裏卻與世隔絕般。等告別二老,踏上回國之路,已是一周後了。
羅市長受賄百萬及數項罪行,沒收全部財産,處以死刑,念其認罪态度良好,并償還一部分贓款,改判死緩。
新聞鋪天蓋地,程展這才知道A市發生的一切,“沒想到一日間一家人家就這麽毀了,還真沒想到羅文娟……其實想想她也挺可憐的,丈夫出軌,老爸進了局子,自己還成了視頻主角。”
趙小年轉着手機,想着什麽時候開機,聽到程展的話,頓了頓,“始終是人在做天在看的……”
趙小年開機,她以為手機會爆,沒想到只震動了幾下。
徐加:我們談談。
End:一切計算得分毫不差,什麽時候變得連自己都可以算計在內了?
餘磊:小妞,你快回來~你快回來~
俞闵飛:新發明了一種混合味酸奶,你一定會喜歡的。
常思雨:小年,結束了。我有了,謝元甲的孩子。小年,你的夢真準。
趙小年恍惚想起那個早晨,那時陽光,那些人,夢,準嗎?
趙小年回複常思雨:恩,名字讓我來取啊,有空去看你們。
回複餘磊:回來了。
住處樓下,程展一手拉着趙小年的行李,一手牽着趙小年。
“你回去吧,司機還等着呢,我坐電梯上去就可以了。”
“嗯,那我先走了。”
趙小年看他重新上車,才轉身向走進大樓,卻被樓道口一道身影擋住了去路。
徐加。
“有事?”
徐加看着她,又別過了臉,“小娟她心不壞的,她讓你無法在設計領域發展的代價也應該夠了,你有很多其他的發展的不是嗎?差不多能不能讓羅市長出來?”
心裏憋着的那股氣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卻還是強壓着,極其平靜和輕緩地說道,“她流産陷害我,我可以一聲不響走掉,她設計拿一個孩子的性命來毀掉我的工作收買人讓我無法立足,我也可以不顧不管不計較,她最不該将雪饒逼出國外。徐加,如果你可以讓雪饒他們和父母重修于好,可以讓她的事業在中國蒸蒸日上,可以讓她媒體讓大衆接納他們,可以讓他們在這個國度幸福過下去,那麽我就原諒她……原諒我我自己……”
趙小年拉起行李走過徐加身邊,電梯門打開,趙小年說,“羅文娟對我說,做我的朋友是需要代價的,請代我轉告她一下,做我的敵人更需要代價。”
趙小年以為她一生的眼淚早已流盡了,電梯門合上霎那,卻又無聲落下,趙小年伸手撫摸眼角的淚痣,輕聲埋怨,“都是你的錯,才讓我的眼睛裝下了整個太平洋的水,怎麽流都流不盡。”
回到自己的地方,趙小年撲倒在床上,盯着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手機上傳來一條信息。
End:在你回這個號短信那個時候,這場戲就拉開了帷幕,對不對?你對這個號說的話,都不是真的,對不對?
趙小年記得她以前問話總有這種習慣,問人,對不對?是不是?當時,真幼稚。
選項點擊,添加來電黑名單,确定。添加短信黑名單,确定。
原來這麽容易,時代的更新換代,手機都如此先進了,不用下載安裝軟件,直接就能手動拉黑。
都不到一分鐘。
趙小年現在才知道,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區別,男人說抛下一切就可以抛下一切,連同回憶一起舍棄,女人卻不行,她可以舍棄這個男人,卻需要大把大把的時間來舍棄這段記憶,舍棄這個過去。
“嘟——嘟——嘟——”門鈴響個不停,這個時候,會是誰?
“俞闵飛?”
趙小年最讨厭俞闵飛的笑臉,類似溫柔,着實讨厭,卻又無法冷硬拒絕。
“新鮮的自制酸奶,請君品嘗。”
僵持三分鐘。
最終趙小年接過俞闵飛手裏的杯子,“謝謝,杯子明天還你。”
碰——門被無情關上。
俞闵飛笑着搖了搖頭,盯着關上的門許久。
她看上去似乎精神還不錯。
趙小年後知後覺,俞闵飛怎麽知道她回來了?不過這個問題馬上被抛之腦後了,酸奶喝起來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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