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場冷雨過後,氣溫大幅下降,烏雲蔽日。

言家老宅兵荒馬亂的,誰都沒想到突然起變故。

起因是言蹊買了一箱水蜜桃回來。心姨切了好幾個,讓幾個小孩子在餐廳裏吃,言蹊和心姨在旁邊的客廳裏聊天。

猛然間裏餐廳一陣小孩子大聲驚叫,言蹊她們進餐廳一看,言大胖一邊哭一邊抓撓着身上,胖嘟嘟的小臉一下子腫了起來,安之和言小胖吓得在旁都呆住了……

言蹊一看不好,把大胖抱住,“心姨,大胖看來是過敏了,家裏有沒有開瑞坦?”

心姨急忙取了一片過來:“可是能吃嗎!”

“掰半片,磨碎,加在溫水裏,先喝下去,再送醫院。”

言蹊邊哄着哭鬧的言大胖,邊說道。言小胖也忍不住在旁邊哭起來,安之也是驚恐地看着。

心姨忙來忙去按照言蹊說的做,也沒空去管他們。

出外回來的蕭雨桐聽見哭聲奔進廚房,一見這場面驚得魂飛魄散:“怎麽回事?怎麽了?”

言蹊哄着言大胖喝藥,對她言簡意赅地說:“過敏了。”

蕭雨桐掃了一眼桌子,看到幾瓣吃剩的桃子,她皺眉道:“這個季節吃什麽桃子!大胖小胖都沒有愛吃桃子的習慣啊……”

她目光冷肅地盯了盯安之,眼神裏都是責備。

安之一怔,身體不易覺察地抖了一下。

言蹊在旁道:“大嫂,你抱住大胖,我來開車,趕緊到醫院。”

蕭雨桐心痛地接住哭鬧不休的言大胖,捏住他的手,不讓他撓。兩人快速地走出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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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姑姑……”小胖追出去。

“哎……”心姨急忙追出去,抱起他:“沒事沒事,寶寶,不要害怕,哥哥到醫院就沒事了。”

安之在原地無所适從地站着,她絞着小手,眼眶紅紅的。桌上的幾瓣水蜜桃被冷落在一旁,無人問津。

她也不知道怎麽辦,是不是她的錯?如果她不吃水蜜桃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她在餐廳裏坐了一會兒,又跑到客廳,不知道能做什麽…… 感覺自己是個透明人。

當天晚上她們沒回答,言蹊打了個電話說言大胖已經沒什麽事情了,但是蕭雨桐不太放心,堅持在醫院呆一夜觀察看看。

心姨放松下來,連呼幾聲阿彌陀佛。

安之一整夜都沒怎麽睡。第二天吃完早餐後,她回房間背起小書包,握着門把戀戀地掃視了房間一圈,便悄悄地掩上門。

她平常吃完東西就會回房間,又不愛說話,安靜地讓人忽視。而且今天是周末,別墅區的大門早起的小保安正在打盹,沒留意她一個小小的身影。

等到言蹊回家的時候,心姨還以為她在三樓。言蹊回房間一看,已經人走樓空,心姨送給她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着,只有一張大白紙,寫着:“言蹊,謝謝你,我回去了。”

字體稚嫩,只有言蹊兩字已經初具火候,小巧端秀。

安之走了很久都見不到公車站,她走累了,就在路邊坐了下來。郊外地方綠樹連蔭,沒有什麽明顯的标記。她只能憑借記憶裏的路線,而她只認得言家老宅到幼兒園的路線,所以她必須先到幼兒園,再向別人問路。

她想回她和外公的家裏了,只有那裏,才是她真正的家。

她拿起水杯喝了兩口,擡頭看了看天,天空那邊有一大團烏雲,緩緩地飄過來,又一團團烏雲,似乎要彙集在一起,好似要變成什麽怪物一樣。

安之心裏有些害怕,不敢再耽誤時間,繼續走。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終于來了一輛公車,她坐了上去。

言蹊會來找她嗎?她會想她嗎?

她已經為她做了很多了,在她家裏,她只會給她帶來麻煩。

公車的郊區站人不多,車裏很空闊,她看着車窗外飛馳的樹,想起了陶臻臻去接她的那個時候,她那時以為她終于和她的“爸爸媽媽”一起生活了,她當時想她一定要嘴甜一些,要讓他們喜歡她。

而現在她還是一個人,又得回去了。

沒想到公車沒有直接到幼兒園,她不得不換了一輛,又走錯了路,耽誤了不少時間,到幼兒園門口才發現老爺爺周末沒有上班,氣溫有點低,才下午四點,天已經黑了,安之縮了縮脖子,發現自己又累又餓。

安之一個人游蕩在街頭,她不知道哪裏有吃的東西賣,只能跟着人群走。天黑了後,燈火一盞盞亮了起來,她走得腳酸,累極了。

終于找到一家24小時的便利店,她走進去買一塊三明治。店員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問她:“是不是爸爸媽媽等會來接你啊?”

安之擠出點笑容:“……嗯。”

她坐在高椅上,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街面的人。天黑了,天下了點小雨,路燈點亮了路面。來來往往的人,有的打着傘,有的沒有。看上去都有家可以回。

安之低頭慢慢的咬着三明治。店員櫃臺上有電話機。她看了好幾眼。

她剛轉過頭,就看到外面,言蹊從車裏出來,離路燈幾步遠的地方,零零的雨絲飄灑下來,她的表情看上去也霧蒙蒙的。

安之愣住。

店員跟她說:“哎,是來接你的人嗎?”

店員從安之進來就密切地關注她,這麽小的孩子,表情卻這麽的憂郁無助。

安之不知道怎麽來回答。

言蹊走得很快,她推門進來。來到她面前,她秀眉緊蹙着,以往都是笑意的雙眸也沉着安之不懂的情緒。

她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壓抑着什麽話。但是什麽都沒有說,伸手給安之,示意她握住:“走吧。”

安之愣愣地仰頭望着她。

言蹊握住她的手,拉她出門,上車。

“系好安全帶。”她淡聲道。

安之照做了,她咬了咬唇,去偷瞄言蹊的側臉。她的側臉看上去有點冰冷,而且上車後就不看她。

車子開動,空中飄着密集的雨絲,車子雨刷緩慢地來回刷動,車窗上晶澈的雨點構成了好看的圖案。

言蹊就快要急瘋了,她甚至有生之前沖心姨發了火,孩子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也讓她知道了安之平常都是獨自一個人在三樓呆着的。。

不到24個小時,警察不讓備案。而且為什麽安之不在她監護人處,反而是在她家,解釋起來也費勁。

她心急如焚,安之說她回去了,她能回去哪裏?

她想起在肯德基的那次,安之垂着小腦袋對她說:“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還有哪裏可以去?

除非回她和外公生活的地方,但是她一個小孩子,是不能買高鐵票的,她會去哪裏?

言蹊腦門突突地跳。腦海不停閃過那些不好的兒童拐賣新聞。

她只能強制冷靜下來,逼着自己按造安之的思路想一想,她應該只能回幼兒園,她沿着公車的路線慢慢地尋找,等來到空無一人的幼兒園門口差點沒崩潰。

心裏後悔,着急,驚吓,惱怒,慌張衆多情緒一起湧上來,堵得她差點喘不過氣。她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沿着街邊尋找。

便利店裏一個孤零零的小身影。

瞧見她的那一瞬間,言蹊的心終于落下去。

然而這早前的焦急驚吓化作憤怒!

這熊孩子!!!!!

看到安之怯生生的眼神,言蹊怕吓到她,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胃裏酸沉沉地像壓着一塊冰冷的秤砣。昨晚在醫院呆了一晚,今天又找了她差不多一天,簡直身心俱疲。

言蹊倦困地揉了揉眉心,再次感覺到心累。

一路上開車無言。

進了門,心姨撲過來,拉着安之左看右看,直道吓死我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安之小小聲說道:“對不起……”

心姨摸着她的頭:“不用不用,沒事就好……”

又問她冷不冷,又問她餓不餓。

安之低聲說她吃過了。

言蹊道:“心姨,你看一下她,我去吃東西。”

言蹊有點胃痛,她本身就高強度地加班加點了兩周,昨晚包括今天本是她休息的時間,現在整個人在極度緊張後有點脫水。

她覺得有些不舒服,暫時沒精力去理安之,她垂着眼睫,唇色略微發白,按了按肚子,舉步走向了餐廳。

喝了一碗熱粥下肚,才感覺有些好轉。言蹊微微抿着唇,纖長的手指按了按腦門,籲出一口氣。

這時才覺得心情稍定。

哎~小孩子真是令人頭疼的生物啊……

不懂事的是,太懂事的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你看 街頭的那盞舊燈

就是孩子的回家路

——17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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