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遠,我可以每天都回去。不過,跟你的幼兒園不太順路。”
安之猶豫地開口:“我不喜歡幼兒園……”
言蹊問她:“怎麽了?”
安之道:“太簡單了。”
噗,這個回答讓言蹊笑出聲。她摟住安之:“我知道,幼兒園對你來說,真的太容易了……”
言蹊甚至覺得她上小學二三年級都可以。
“但是呢,上學不只是為了學知識,你要學的是在一個集體如何跟人相處,交朋友啊。”
安之露出疑問的表情,可是她的同學都是動不動就哭的小朋友,還有1+1掰手指都要算半天。東南西北都不會寫。一到十的漢字會寫的也沒幾個。都兩周了,聲母韻母還有好幾個背不出來。
老師們教的東西她也早就會了。讀本們老師也都挑簡單的講,要是講的過程有小朋友哭了,她就停下來哄。然後一節課就過去了。她只能自己看,不懂的字就查字典。可是幼兒園連字典都沒有,她只能每天把不懂的字抄下來,去太爺爺的書房借字典查。
這就是集體生活嗎?好無趣的樣子。
“安之有沒有交到朋友啊?”
安之撇撇嘴:“沒有……他們好幼稚。”
幼稚。我的同學們好幼稚。造句成功,這個詞也懂了。
言蹊笑,感覺被她萌到了。
“我知道了,那過完年我們就讀小學好不好?這事還不能着急,你的戶口不在這裏,可能有些手續要辦,這事情交給我。”
安之眼神又重新亮起來。“還有你年紀其實也不夠,”言蹊沉思起來,先前沒注意,她仔細算一下:“安之,你其實只有五歲吧?五歲才屬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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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啊?”一聲,滿臉震驚。
“你們那裏可能算的是虛歲,哎,這個年齡怎麽算,我也沒搞明白。但是一般來說六周歲才可以上小學一年級,按造你家的算法,也就是七歲。”
安之還沉浸在“我怎麽突然縮小了一歲難道我還要在幼兒園呆兩年嘛”的震驚中。
“還有……你得多吃飯,要快快長高才行……”
又被取笑身高!
安之不開心,默默鼓起臉。
言蹊過來揉揉她的頭發。
“好了,不早了,安之,上樓睡吧。”
安之跟在她的身旁,突然她揪住言蹊的衣角。
“怎麽了?”言蹊低頭看她。
安之的蘋果肌紅嘟嘟的,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麽。
“嗯?說嘛。”言蹊眼神鼓勵着她。
“……你怎麽不叫我陶陶了……”小女孩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圓乎乎的眼睛,揪着她衣服的動作,像某種求撫摸的小動物。
她的小臉,還有先前哭泣殘留的痕跡,她的嘴角,剛剛也笑過,小孩子真是奇怪的動物,很輕易就因為外界的反應輕易地流露出情緒。又很容易地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就連安之那麽內斂安靜的孩子,也會在她面前露出這樣一面。
言蹊自問她很少被小孩子萌到,但是看到她這樣,心柔成一團。
那天晚上,安之一直在哭,眼淚從她閉着的眼簾源源不斷地滾落出來,她哭到抽噎,幾乎喘不過氣,言蹊根本不知道怎麽辦,只能把她抱過來。
想起她說外公叫她陶陶,她才這麽叫她,小小的安之伏在她的胸前,哭得像只小奶貓,在她的勸慰下才揪着她的衣服睡着。
也是這個小心翼翼的動作。
言蹊覺得對于安之來講,已經很難得很難得了。
她蹲下來,笑着問她:“你喜歡我叫你陶陶嗎?”
言蹊見面前的小女孩被她一逗,小包子一樣的臉頰立刻有些飛粉,酒窩泛開。
一副“我很喜歡”卻羞怯表達的樣子。
小孩子臉皮太薄了。
言蹊輕笑點頭道:“那我以後就叫你陶陶吧。”
安之的小臉一下子就笑開來。
言蹊拉她的手甩了甩,“太晚了,走,我們得去睡覺覺了。”剛說完言蹊心抖了一下,覺得有點羞恥。
安之盯着被牽着的手,手被牽着輕甩的感覺,好開心。
言蹊觑她一眼:“但是你不能叫我小五。”
安之眨眨眼,呵呵笑。
可能是經過了言蹊的保證,安之慢慢地沒有那麽害怕和忐忑了。也開始試着和雙胞胎一直玩,不再一個人躲着在三樓,雙胞套也終于習慣了她,會抓着她一起看哆啦A夢,一起捉迷藏。
雖然言蹊并沒有明确說什麽時候搬出去,但是小安之對她的無條件的相信。日子就在這期待裏很快地過去了。
邶城已經正式進入了冬天,安之出生的地方并沒有下過雪,她也從未見過。聽大人們講,邶城的冬天經常會下雪。心奶奶告訴她通常一夜睡醒,外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地面也會蒙聲一層厚厚的松軟的雪。
雪。安之查了字典,雪跟雨是一樣是一種自然現象。她很好奇,暗暗的期待着邶城今年的,也是她人生中的初雪。
那天正好周末,下午的時間,大家吃完了飯,小孩子在一樓大廳裏玩耍。外面的空氣寒冷瑟瑟,天空略暗,冷風呼嘯,突然,有細細如鹽粒的雪點在空中飛舞,飄落下來。
眼尖的言小胖率先發現,他指着天空歡呼道:“啊!下雪啦!”随即言大胖也高興地叫出來:“下雪啦,要下大一點!才可以堆雪人!”
安之好奇地趴着玻璃門上,眼睛眨也不眨地仰着頭看。雪勢越來越大,安之看着那小小的雪點就變成一片片的羽毛樣狀飄揚下來,輕盈地落在地上。
她小嘴“哇”地張着,看得出神。有人走近,輕揉了一下她的頭發。安之白軟的臉頰挨着她的掌心,言蹊向她微笑:“不可以看着太久,眼睛會痛。”
雙胞胎在旁扯住她,說要出去。安之也眼巴巴地望着她,等着她點頭。
言蹊搖搖頭,“不行,太冷了會着涼。”她見幾個小孩露出失望的表情,安撫道:“等明早,雪如果停了,我們就去堆雪人怎麽樣?”
雙胞胎歡呼着跳躍起來,安之也綻開酒窩笑彎眼睛,她回頭又去看雪,小手擺在玻璃門上,很想去摸一摸。
雙胞胎因為之前見過雪,得到保證就不鬧了去玩別的了,只有安之隔了一會就暗暗跑到門去看雪。直到快睡覺的時候,她在三樓的房間裏還趴在窗戶上聚精會神地看雪。
言蹊在鋪床,整棟房子雖說都有暖氣,但她怕被子太冷,拿了一床比較厚的毛毯墊着,又換了一張厚棉被。
一回頭,看到安之這樣,她笑了笑,走到她身後,窗外的暖橘的燈下,潔白的鵝毛大雪飄飛,紛紛揚揚,靜谧無聲如時光。
言蹊看了一會,才對安之說:“好了,我們該睡覺了。”
安之穿着厚厚的睡衣,腳上還穿着安置給她買的毛線襪,她一雙小短腿晃了晃,溜下飄窗,她說:“明天早上雪會停嗎?”
言蹊暗笑,果然在惦記出去玩。
“應該會停的。”
安之爬上床,小腿盤起來,抓了抓她的小腳丫,“真的嗎?”
言蹊走過去,幫她把腳上的襪子調整好,襪子腳趾處各印了一只兔子,安之很喜歡。
“對的,現在趕緊睡覺了。”
新被窩裏幹燥溫暖,輕絨絨的,沒有香味。安之鑽進去,只覺得被子寬大柔軟好像雲朵。
“睡裏面。” 言蹊也躺了進去。她之前确實是不喜歡跟人同被窩,現在也不喜歡,但是安之雖然白天沒有表現,但有時晚上睡着的時候會做噩夢,會無聲地流淚。有時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
言蹊并不能每周都回來,所以一想到她獨自睡着的那些夜晚,有時也會這樣,言蹊心裏就難受得很,即使她讓心姨夜間過來看她,但是也不能百分百讓她放心。
好在安之睡着并不會亂動,所以跟她睡一個被窩也可以接受。據她觀察,這幾周已經很少在夢中哭泣了。
言蹊留了一小盞夜視燈後,便躺下合着雙眼。
旁邊的小女孩身體微微動了動。
言蹊側頭看她,見安之一雙烏亮的眼睛正閃動着,“為什麽雪會沒有聲音?可是下雨有呢……”
言蹊一愣,這個怎麽解釋好呢。
“你看,因為雨是液體,就是可以流動的,所以啊落在玻璃上,地上啊,樹葉上啊,會有震動,就會有聲音。如果是大雨的話,聲音就更大了。”
言蹊其實也不知道她的答案對不對,這應該屬于物理現象吧?完了,她二哥又不在……老天,她一個文科生……太難為她了。
但是安之眨眨眼睛,滿臉認真和崇拜地盯着她看,言蹊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講:“而雪本來是沒有聲音的,她又不會流動……呃……”
“但是踩在上面就會有聲音,明天你可以試試看……”
言蹊感覺自己智商十分捉急,勉強鎮定地說完。暗道,幸虧她還小,不會問:那雨為什麽會用“淅淅瀝瀝”“滴滴答答”“嘩啦啦”來形容,而雪能一樣用這些詞來形容呢?不行,那可以用什麽呢?為什麽呢?
等等,說不定她明天見了雪就會這麽問了……
言蹊突然覺得……可能養小孩比她想象的“要難一點”,還要再更難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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