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整個高一的第一學期, 安之和許嘉爾就處在競争的狀态。安之慢慢找到了自己的節奏, 還有學科上的優勢。随着課程的展開, 許嘉爾在物化科目被安之拉開距離,兩人幾乎是互換着當着第一名。
實驗班的其他人看多就都木然了。
許嘉爾依舊經常逗安之,問她要微信。安之只肯跟她讨論學習上的問題, 就是不給她微信。
理工附高的分科在高一的下學期, 安之并沒有問許嘉爾會選文科還是理科,她隐隐有種感覺,果然下學期開學, 她又在理科實驗班看到那張熟悉的笑臉。安之無奈地長出一口氣。
“Hi, 小班長, 看來我們未來兩年半還要繼續當同班同學了。”
分了理科班實驗班,仿佛就動了真格一樣。理工附高向來理科見長,光理科班就有十五個班, 四個實驗班,競争非常劇烈。所有進了理科班的學生都不敢掉以輕心。
安之感到了空前的壓力, 很明顯, 許嘉爾也是,她的物化成績并不是很穩定。高一上學期的時候, 她們兩個光顧着互相較勁了, 都沒來得及與其他同學建立友誼, 下學期一開學馬上就分了班,班裏大部分都是陌生臉孔,只有許嘉爾還算熟悉。也巧, 班主任老師還是龐老師。
安之多多少少有點認命了,在許嘉爾再一次問她拿微信的時候,心一軟就給她號碼了。
第一次月考,兩人都掉出了年級前三名,一個第四,一個第五。兩個自尊心太強的小孩都受到了打擊。所以當許嘉爾提出要跟安之一起學習的時候,安之并沒有拒絕。坦白講,許嘉爾是個很好的學習夥伴,她們實力相當,而且了解對方的學習上的不足。
兩人都是走讀,不需要參加學校的晚自習,所以她們約定好每天放學後,在教室裏一起學習一個小時,做題或者背誦,或者一起整理筆記。
言蹊并未反對這件事,這并不奇怪。安之覺得奇怪的是,在她初中的時候,言蹊知道她有新朋友的時候,很在意她的新朋友是什麽樣的人,她甚至還跟楊蒙蒙成為了朋友用楊蒙蒙的話說是“愛屋及烏”,但是對于許嘉爾,言蹊從沒主動提起,甚至有時聽到安之說到她的時候,言蹊總會不經意地蹙眉。很不明顯,但安之都發現了。
想到楊蒙蒙,安之非常失落。她老家離邶城太遠,放假也不可能來。而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她們的聯系越來越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說話了。
安之在想,是不是分開了就不會再重逢了,是不是長大了就意味着周圍的一切都會變?
這讓安之有種恐慌感,她能感覺言蹊對她越來越放松,不再阻擋她看什麽書,不再制定她看手機的時間,不再過問她的朋友。
她有一種琢磨不透言蹊在想什麽的茫然感。也許言蹊把她當一個大人了,可當做大人就表示着言蹊不再關心她了嗎?
安之不知道怎麽辦,她甚至私心地就認為一切停留在現在這個階段就好。她什麽都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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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跟許嘉爾自習完,言蹊還沒下班的時候,她會到電視臺裏找她。言蹊去錄影的時候,她會坐在她的桌子,好奇地看着她工作的地方,她的小盆栽,她的便簽條還是安之給她買的角落生物便簽條。
安之抿唇笑,看到她常用的筆,雖然現在很多人會用電腦辦公,但言蹊有段時間感慨自己的字忘得越來越多了。在她的桌面有大張的白色稿紙,上面有她随意練的字。看的出來是在工作空隙時寫的,沒有什麽規律。但是一個個在紙上,有的端正,有點略潦草。
安之腦海裏湧過很多回憶。禁不住拿筆也寫下一個“蹊”字。
“這是小路的意思。來,我教你寫。”
“為什麽你跟舅舅們的名字不太一樣?”
當時的言蹊笑,調皮地眨一下眼:“因為我是個驚喜啊。”
安之揚着酒窩笑。
又在“蹊”字旁邊寫了個“陶”字。
這兩字并排在一起,對她來說一種隐秘的欣喜。
這時,桌面放下一個紙袋。安之擡頭一瞧,是那個言蹊稱呼為“廖導”的男人。安之遇到過幾次,有時他還會請大家吃飯,特意讓言蹊帶上她。
“安之你在這裏?哦,想吃嗎?我去再給你買一份?”
安之瞥一眼紙袋裏,聞到香甜的紅豆面包味道,還有一杯紅茶。
她掃了周圍,發現周圍人都有,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來,她搖了下頭。
廖導笑了笑,他跟安之見過幾次面,覺得這孩子有些怕生不愛說話,就不勉強她了。
他剛走,安之瞪着那紙袋裏吃的東西一會兒。接着她取出那個紅豆包,“嗷嗚”大咬一口。
臉頰鼓起來,想了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紅茶也擰開喝掉。
等言蹊回來時,安之已經順利把東西都吃完了丢垃圾桶了絲毫痕跡都沒留下。言蹊領着她走到車庫的時候,那個廖導又跑出來,跟言蹊說話。
無非就是些工作上的,為什麽不在辦公室說呢。
上了車後安之憋着一口氣,這男人表現得太明顯了。可是言蹊看上去并不讨厭他。
安之這口氣一直憋到家裏,感覺自己憋得像一只河豚。言蹊好像還沒發覺,安之覺得她都快要爆了。
終于回到家,她就忍不住問:“那個人在追你嗎?”
“啊?” 言蹊今天有些累,最近又要帶新人又得錄制節目。冷不防被這個問題砸中。她想着怎麽回答。
前段時間她以一種委婉的方式暗示了廖承宇她暫時不想談戀愛,廖承宇好像是懂得了她的暗示,也不再獨自給她買東西吃,會給團隊的每個人都買一份。也不再有意無意地找她聊天,微信上的消息也少了下來,談的都是一些公事。
但是……她發現在她周圍說他好話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同事都默認廖承宇跟她很适合,都是一副鼓勵的模樣。
言蹊暫時還沒想到解決的辦法。現在安之一問,她一下子也想不出來怎麽回答。
但是安之的目光炯炯地鎖着她的臉,似乎這個答案對她很重要。
“你不用管這個,好好學習就是了。最近怎麽樣了?跟許嘉爾一起自習有成效嗎?”
“還行吧。”安之撇嘴道,感覺到言蹊在轉移問題。
“嗯……你們現在是朋友嗎?” 言蹊拿起保溫壺倒了一杯水喝。
安之想了想道:“算是吧。” 許嘉爾最近正經了很多,說實話,她真的不難相處,也很難不去喜歡她。雖然感覺不像楊蒙蒙那麽融洽,但确實是目前跟她相處的最多的一個同齡人。
言蹊動作頓了頓,她背對着安之,所以安之并沒有看到她的表情。
分班後的第一個家長會,言蹊在幾個家長閑聊的時候聽到一句:“聽說這個班有個孩子是同性戀?叫許什麽來着?”
另外一個家長說:“對,我家孩子跟我講過許,許嘉爾非常酷,聽說入學的第一次班會就當衆出櫃了……”
“哎……你說現在的孩子在想什麽?我們要不要跟班主任反應呢?”
“反應什麽啊,現在我們假裝不知道就好,有時候你越當真,孩子們就會越來勁,越講個性。”
“對,反正成績好就行了,我們看管好自己的孩子。”
言蹊內心波瀾不斷,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混亂了很久 ,聯想到更早時看到的畫面,那個叫許嘉爾的女生環着安之,是不是再過幾秒,她就會抱住安之?
她倒是對喜歡不喜歡女生這點沒什麽意見,坦白說,這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蘿蔔青菜各有所愛而已。但是她在懷疑許嘉爾是不是喜歡安之?或許她多心了,只是小孩子的打打鬧鬧?
言蹊轉過身,看着安之。
安之正想接着問言蹊那個問題,臉頰突然被言蹊的手捧住,她纖細的指節曲起,輕輕的撫摸。
安之瞬間腦海裏一片空白。
言蹊的眼睛很黑如一汪深潭,仿佛能看人她心底,那麽專注,明亮,然而又有她不懂的一點深意在。
“你都……這麽大了,都……” 言蹊聲音低低的,把未說出的話隐在內心。
不知不覺她長成了漂亮可愛的女孩子,不僅有男生喜歡她,可能還會有女生。
安之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所有的知覺都在言蹊撫摸在她臉頰的手指上,根本沒聽清言蹊在說什麽。她頭皮發麻,耳朵慢慢慢慢地粉了起來 。
言蹊眸底的光微微一晃,收起手指,身體略退了退,拍拍她的頭,猶豫下終于說:“學習為主,知道嗎?”
安之懵懵懂懂地瞧着她。
“其他事情等你再長大一些,知道嗎?”言蹊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麽,安之能交朋友太不容易了。她在糾結中告訴自己不要去反對她的決定。
安之總需要同齡的玩伴,這一點是她無法給她的。她現在是少年人了,她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管着她,應該給她充分的自由。
她覺得許嘉爾可以相處,可以交朋友,那麽她就該支持的她的決定。
言蹊反反複複告訴自己這些話,産生了疲累的感覺。
“好了,我先回房間了。” 言蹊按了按額頭,走回房間。
安之目送她的背影,懊惱地低頭,那個問題還是沒能問出來。可是問了又能怎麽樣呢,這是言蹊的自由啊。
她無意識地揪住胸襟,覺得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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