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言蹊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談戀愛了, 以致于她都忘記了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她高中時候那次朦胧的喜歡, 僅僅是課堂上寫寫紙條, 男生送她磁帶,送她冰激淩,在球場打贏了球高呼她名字, 那個時候克制不住的笑容。

她遇上了高既明, 這是她的真正意義上的初戀。她本來以為自己并不是一個嬌滴滴的女生,而遇上他之後,嘗遍了心喜和心酸。

而這次她跟廖承宇現階段相處, 更多的是朋友的感覺。他們聊得來, 他們很多觀點并沒有很大的分歧, 平淡真誠。舒服是舒服,但是總覺得缺了一點什麽,言蹊疑惑, 也許現在年紀漸長,所以感情的波動沒有以前那麽厲害了?也許就像那句話說的“平平淡淡就是真?”

言蹊在遇到高既明之前找伴侶的概念一直是要讓她動心的。她從小就生活在男性成員較多的環境裏。他的爺爺, 才華出衆慈祥和藹, 對她奶奶一往情深,五十年如一日, 是她見過的愛情最美好的樣子。

她的哥哥們, 比如她那直男癌略重的大哥, 呆板讷言的二哥,娘娘腔的三哥 ,雖然各有各的毛病, 但是都算是好男人,對自己伴侶會很好的人。雖然言以南教的女朋友多,但基本他都是被甩的那個。

她對早逝的父母沒有多大的印象了,但她從家裏人的敘述裏得知,她的爸爸媽媽也非常恩愛。

所以當言蹊與高既明的戀情失敗後,言蹊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了萎靡的狀态。高既明無法在給她心動的同時給予她安全感,如果沒有安之在她身邊,她可能不會那麽快恢複。

她在廖承宇相處的這幾個月,兩個人就覺得挺合拍的,但她就是沒有那種很心動的感覺。言蹊常在深夜剖析自己,她的感情需求到底是什麽?為什麽就連她二哥都非常清晰他自己愛什麽要什麽對誰心動,但是她現在反而困惑起來,而且上一次心動的感覺她都想不出來什麽時候了。

言蹊記不太清5歲時候的事情了,她只知道她過得很開心,哥哥們說她很嚣張很調皮像個小霸王一樣。五歲那年父母出現意外,她都不太懂,家裏人都只告訴她父母出遠門了。

直到她六歲的那年,幼兒園的六一兒童節慶祝活動,她穿着粉色小裙子在等着去給她買棒冰的爺爺。同班的一個小女孩被她媽媽摟着,兩人嘻嘻笑地對望着,年輕的媽媽俯下頭來親吻她的臉頰,左邊右邊,還把她抱了起來颠啊颠的。

六歲的言蹊看着發呆,猛然就抽泣起來,等到言爺爺回來,她在原地哇哇大哭。到了家裏也哭了很久,一個勁地喊着:“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那是她第一次懂得了死亡。

因為家裏男性多,言蹊并沒有覺得父愛有缺失。但她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羨慕同學有媽媽,雖然言奶奶很疼愛她,但是會被言以西和言以南分去了她不少精力和注意力。

有段時間她更是調皮搗蛋,打哥哥們,破壞爺爺養的花草,破壞奶奶的鋼琴,就是想吸引和霸占他們來的注意力。

言家二老和哥哥們有段時間憂心忡忡,就怕言蹊長歪了。言奶奶幾乎把全部的時間都來帶她,她是個溫柔優雅,很有女人味的女人,言蹊非常喜歡她把自己抱在膝蓋上柔聲地跟她講道理,跟她說話,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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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享受到了那種母性的關愛,但言蹊內心一直覺得某塊位置欠缺着,直到有一天,她進入了父母的房間,在梳妝臺上找到了一瓶還沒用完的kai的乳液。這就是她媽媽留下給她唯一的記憶。

言蹊後來覺得她在成長的過程,不缺和男性相處的經驗,而是和女性,她在初中的時候因為柳依依出國留學,所以從開學開始就很期望能交到閨蜜,可惜事與願違,一直到大學都沒有很要好的女性朋友,反而是一大堆糟心的經歷。

也沒想到到了現在,現在的網絡女孩子們都叫她小姐姐,說什麽要嫁給她之類,還問她要簽名。到了三十歲,言蹊覺得自己很多事情還是沒想明白,對這個世界,對她自己,對安之。

安之最近變得跟她生疏起來,也不知道是她青春期到了覺得跟她這個大人有隔閡,還是因為她在備賽,又得應付功課,所以太忙的緣故。

言蹊想找個時間跟她好好聊一聊,可她最近時間忙,還有她覺得廖承宇最近對她越來越暧昧。

有天晚上他們去看電影,從電影院出來,剛好碰上了下雨。雨夜,電影院。走到他們面前有一對年輕的情侶,女孩子挽着男孩的胳膊,男孩笑着看她,低頭兩人親親密密地親吻。

正當言蹊感慨年輕的感情真是純粹可愛的時候,廖承宇溫熱的手伸過來就握住了她的。

言蹊愣了愣,第一反應的時候就是奇怪,她想了想,還是沒掙開,還不到不可以忍受的地步。

她就由着他牽着走一段路。男人的掌心溫燙,有種薄繭的厚實感。但言蹊心裏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就覺得……是一雙人類的手而已。

兩人默默走了一段路。廖承宇突然低聲叫她名字,“言蹊……”

言蹊本來在走神,聽到她的名字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側頭看他,他突然就湊近過來,身影也覆蓋下來。

言蹊猛地一驚,下意識就把臉側開來,廖承宇的唇瓣落在她臉頰邊。

言蹊蹙眉,往後退了一步。

廖承宇看到她明顯不悅又因為教養克制住的表情,尴尬地道歉:“對不起。”

言蹊沉了沉情緒,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她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廖承宇尴尬地追上她,“對不起,我有點情難自禁了,言蹊,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你。”

言蹊回頭為難地瞧他一眼。

廖承宇知道她可能會說一些他不喜歡聽到的話,“對不起,我保證下次不會。”

言蹊忍了忍,覺得自己也不要小題大做了,就點點頭。

這件事之後,廖承宇給她道過幾次歉,言蹊其實是想忘記這件事的,她開始覺得他們之間這種“試着相處” 的模式走不通,對他不公平。但是廖承宇一定是看通了她的心思,說了他不在意的之類的話。

言蹊忍了忍。她的奶奶上次清醒的時候,從家裏人聽說她談戀愛了那寬慰的笑容,言蹊又沉默了。

30歲生日這晚,言蹊答應了這個生日由廖承宇幫她過,她在家裏化了個淡妝,穿了一條淡藍色的長裙。拿了個手拿包走出房間。

安之在廚房裏,言蹊走進來跟她叮囑事情,她把一頭長卷發盤在後腦,鬓發微卷地垂在臉側,肌膚白透,氣質溫潤柔婉,一手拉着長裙,美得不可方物。

“初賽快到了嗎?” 言蹊開口問她。

“嗯,國慶過後。今年比較晚點。”安之不敢多看她,撇開視線答道。

時間很快,安之已經到了高三的第一學期。她猶豫下,開口問道:“姨姨,你着急走嗎?”

“不着急,什麽事情?” 言蹊輕聲問。

這幾個月,她忙,安之也忙,晚上她回來安之也早早睡覺了,日常電話也不再繼續。暑假,安之甚至随着言爺爺言奶奶到常去的寺廟裏去避暑,兩個多月她們兩個都沒見到幾面。尤其安之過了十五歲的生日後,言蹊就覺得她越來越文靜,越來越不愛說話,變成了完全拒絕溝通的青少年了。

言蹊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只能順着她,給她自由的空間,等着她來主動來跟自己溝通。

“我在想,我想搬到學校去住。” 安之覺得這段時間太折磨她了,她不敢跟她相處在同一個屋子裏,所以她盡量避開。平常上學還好,暑假一開始,安之就抓緊機會跟着言爺爺言奶奶去寺裏避暑。在因山勢而建遠離市區的地方,她見不到言蹊,又瘋狂地想念她,甚至還會腦補她戀愛的情節。

見了痛苦,不見也痛苦。

安之覺得她只好搬到學校去,也許在學校的環境好一點。還有一點,言蹊和那個男人已經戀愛很長時間了,也許他們會有需要的個人空間。安之害怕言蹊會把那個廖承宇領到家裏來。

言蹊已經越來越不關心她了,暑假那麽長的一段時間不在她身邊,她們那麽長的一段時間沒有通電話,言蹊好像也不在意的樣子。

而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她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跟她撒嬌。說着這話,她都不敢擡頭去看言蹊。

言蹊半響沒說話,安之不安地擡頭望着她。

言蹊皺眉:“你想搬到學校去住?”

安之輕咬了下唇,艱難地點了下頭。

“為什麽?在家裏不是好好的。你說是因為高三我可不信的。” 言蹊疑惑不解,難道是為了跟許嘉爾相處方便?她等會先打個電話問問她的班主任,是不是許嘉爾也住宿了。

她頭發已經很長了,烏黑的細軟的,綁個尾巴,露出小巧幼白的耳朵。

言蹊皺緊眉,是不是太逼迫她了,要不然就……

“我覺得,你現在嗯……我在家會不會打擾你們?” 安之眼神幽幽地注視她,小小聲說完這句話,又垂下頭去。

言蹊驀地怔住。

猛然間才明白自己忽略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裏想為言蹊說幾句話,她也沒多大,特別到了三十歲這個敏感年紀的前後,多多少少會有迷惘的時候,她也沒那麽堅強,沒有那麽周到,什麽事情都能理智處理好。

千萬不要忘記她曾經也受過霸淩也被孤立過。幼年也失去雙親,愛情上也受過傷害。

有人問我為什麽要安排戀愛的情節,很簡單,劇情需要。

而且我已經鋪了很長時間的梗,從“廖承宇”這個名字出來就在鋪,所以這是順水推舟的情節。

言蹊為什麽會答應?很簡單,她30歲了,她已經十年沒有約會了,沒有有過愛情了。還有她爺爺奶奶老了。首先是年紀的壓力,30歲這個數字的壓力有多大呢,我覺得甚至26-27-28的人都還沒辦法真正體會到,更別說26歲以下,更別說初中高中生了。

我不是倚老賣老,(好吧,有一丢丢),也有可能你們年輕的body 下一顆old soul ,但是不到切膚之痛,是不會明白那種焦慮到頭發都要燒光的感覺。

你是學生的時候,你還20出頭的時候,也許會這麽說過等我30歲我會怎麽樣,甚至你在偷懶的時候,你會想還沒到30呢,不用太努力。等到29了,心裏咯噔一下,工作還沒穩定,房子還沒有,甚至單身,甚至容顏變老。每一天都是最年輕的一天,每一天都是變老的一天。

言蹊還好,事業有成,有房有車,溫柔漂亮。她缺什麽?缺能跟她說話聊天靈魂身體共鳴的人。她雖然愛陶陶,但是還沒到另外一種愛,這個時候,有個她不讨厭的人出現,對方堅持不懈地追求,甚至把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不會嘗試地相處一下嗎?何況他們還是從最普通的朋友模式開始。

還有一點沒有人發現,你們回頭去看,她選擇廖承宇的原因,是不是有一點因為陶陶?因為廖承宇能接受陶陶,因為他不會八卦陶陶的身世。

陶陶一直在她心上的。

也許有小朋友會說:燈。道理我都懂,我就是看不下去言蹊跟別人談戀愛,拉個手都不行!

Well ,當初你們那麽多人擔心我寫不好感情線的轉換,現在我好不容易梗鋪得差不多了,開始大刀闊斧地挖路前進了,你們又不陪着我了。 還說要跳着等甜的部分,但是你跳過去就不會發現細節,每一章的小甜點都沒耐心去找,到時候可能來質問我:燈啊,是不是感情線太突兀了?怎麽一言不合就親上了?

你們講,是不是這個道理?我委屈不委屈?

你們港,本來就整天有人看了盜文還在我面前晃,我就夠郁悶了,還委屈。我就算年紀大我也承受不住啊,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寧願你全部看完,然後理直氣壯地到我面前甩我一臉:燈!你就是沒寫好。比如說……

我還覺得或許能接受!(或許……)

(6月29淩晨三點半的燈)

(修真睡不着給自己寫了一篇長評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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