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上午與陶君樸短短的一番交談後,程楚翹一整天心裏都亂極了。她沒有心思作畫,對着畫紙亂塗亂抹地揮着畫筆,純為渲染心底的疑惑煩躁。後來她幹脆丢掉畫筆,打開筆記本電腦搜索網頁查看何為表情紋,何為愁苦紋。

網上這方面的信息比陶君樸說得要詳細許多,還有附帶圖片注釋。尤其人像圖片的觀感十分直接明晰,那些長期憂愁痛苦的人,整個面部輪廓都是下垂的,眼角嘴角,臉頰肌肉全部耷拉着,眉間紋和法令紋都很深,在面相上表現出一種愁苦之态。

看了很多張愁苦相的圖片後,程楚翹沒有再在畫室呆下去,而是開車去了醫院。她想去找景逸興,去當面好好觀察一下他的面相,是否果真一點愁苦的痕跡都找不出來。

醫院裏,正獨自守在馮靜病房旁的景逸興滿臉毫不掩飾的不耐煩。看着昏迷大半年已經蒼白消瘦得活像骷髅架子似的妻子,他厭惡不已地暗中低語:“看看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死拖着不肯咽下最後一口氣幹嗎呢?不如早死早超生了。

這時,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背對着房門的景逸興,立刻将滿臉的不耐與厭惡換成一副傷心愁容。回頭一看,是護士進來例行檢查。

護士走進病房不到兩分鐘,程楚翹也來了。她推開半開的房門進屋時,景逸興正在替昏迷中的馮靜按摩手腳,動作輕柔如呵護嬰兒。而護士一邊細致檢查馮靜的各項生命指标,一邊誇他:“景老師,你對你太太真好,她病了那麽久,你就不離不棄地陪了那麽久。如果評選年度最佳丈夫,我一定提名你入圍。”

“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夫妻那麽久,以前都是她盡心盡力照顧我,現在我也該盡心盡力照顧她。這也是夫妻間該有的情分。”

說話間,景逸興忽然發現了程楚翹,咦的一聲:“楚翹,你怎麽來了?”

“哦,景老師,我來醫院看一個朋友,順便過來看看你和師母。”

程楚翹一邊答,一邊專注地看了看景逸興的臉。這張臉實在是有些太光滑了,三十五歲的年紀依然皮光肉滑,除了眼角幾道微微的細紋外,沒有任何歲月留下的痕跡。她之前查看過的愁苦紋面相,在他臉上的确找不到——心半信又半疑地驀然一緊。

護士很快做完例行檢查走了,景逸興招呼程楚翹坐,他則繼續替馮靜按摩,從雙腿一直按到腳底:“阿靜雖然一直在昏迷中,但并不是毫無知覺,我多替她做做按摩她會舒服一些。”

看着景逸興的一雙手反複按摩着馮靜瘦得只剩皮包骨的雙腳,從動作到表情都無比溫柔。原本半信半疑的程楚翹,心裏的信任漸漸壓倒了懷疑:如果他對妻子沒有愛的話,怎麽會這麽溫柔地替她按腳呢?那雙腳簡直就和骷髅沒區別!換成別人估計碰都不敢碰,譬如我。我不應該懷疑景老師,他和師母多恩愛所有人都知道。雖然他沒有愁苦紋,但這也不代表他就不憂愁不痛苦,只是有些人基因好,皮膚不容易松馳老化罷了。

自以為找到了正确答案的程楚翹,稍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她不知道,她前腳一走,景逸興後腳就扔垃圾一樣把馮靜的腳一扔,立刻去了洗手間洗手。反複用香皂洗上好幾遍後,他還一臉嫌惡地搓了又搓:一雙腳就像死人腳一樣冷冰冰的,還全是骨頭,硌得手痛,按得惡心。要不是程楚翹在,我才不會一直按下去呢。

離開醫院後,程楚翹直接回了家。她帶回的相冊被母親唐素蘭看見,接過去一邊翻看一邊說:“楚翹,你把這本相冊帶出去幹嗎?”

“不是我帶出去的,是我帶回來的。綠楊小區那套房子今天開始裝修工程,陶君樸說在衣櫃裏發現了這本相冊,我就過去拿回來。”

唐素蘭不解:“呀,當初從那套老房子搬走時,我明明把所有相冊都帶齊了,什麽時候拉下了這一本?”

程楚翹不稀奇:“媽,您辦事一向丢三拉四。這本相冊被您拉下一點也不奇怪。”

唐素蘭撇了撇嘴,一邊翻着相冊一邊感慨地換了個話題:“楚翹,你看你那時候才十二三歲,多可愛的小蘿莉呀!一轉眼就長成大姑娘了,我這個當媽的真是想不服老都不行了。”

程楚翹笑着說:“那是,再過幾年連我都要變老姑娘了,您不服老哪行啊!除非您是天山童姥。”

一說到老姑娘三個字,唐素蘭又馬上換了話題:“是啊楚翹,你今年都二十五了,是時候找個男朋友好好談戀愛奔結婚了。湯敏達就是一個很好的人選,媽覺得你不如……”

“打住打住——媽,別的事我都可以從了您,這方面絕對不行。湯敏達再好,我不喜歡也是白搭。”

“湯敏達條件這麽好的男人你都不喜歡,那你到底想找啥樣的?你說你說。”

程楚翹笑嘻嘻地答得沒正經:“我眼光很高的,一般人我看不上,至少也得是能拯救地球的鋼鐵俠、綠巨人或變形金剛那一類,或者外星人也湊合了!”

“大小姐,你說個靠譜點兒的行不行?一大堆電影人物也就罷了,還扯上外星人了。我上哪兒給你找外星人去,你媽可沒那能耐滿宇宙給你搞星際征婚啊!”

“媽,既然您沒這能耐,那這事您就歇着吧。我自己上別的星球打聽去,不勞您費心了!”

唐素蘭哭笑不得:“一說起這個你就沒一句正經話,淨跟我打太極。”

嘴裏一邊說,唐素蘭手裏一邊不停地翻看女兒的相冊,看到幾張她過生日時與親戚朋友同學的合影照時,又有所觸動地說:“這個是周為鶴呢,那年他剛考上大學,現在都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唉,孩子們一個接一個長大了,時間過得真快呀!”

程楚翹也湊過去細看了看,點頭說:“是啊,還記得那時候為鶴哥哥天天和一幫朋友在小區附近打籃球,我還經常為他加油呢。”

話一出口,程楚翹忽然心念一動,恍惚中有樁模糊往事恍如飛魚般從記憶海躍出,卻還來不及捕捉就已經沉回海底。她只能怔怔出神地反複思索:咦,剛才明明有件事要想起來的,怎麽一下子又給忘記了,到底是什麽事呢?

程楚翹努力想要重新捕捉那一閃而過的記憶,然而那隐約記憶已然無跡可尋,想了半天後她只能放棄,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去換衣服。

一進屋,程楚翹習慣性地先去露臺看看鳥籠裏是否有鳥兒在覓食。遠遠地隔着落地玻璃門就看到一只鳥兒停在鳥籠上,她高興地走進露臺一看,發現居然又是一只黑烏鴉。那只烏鴉看見了她,立即展翅嗖的一下朝她飛過來,又嗖的一下飛走了,速度快得像閃電一樣。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感覺到左臉上多了一坨熱乎乎又黏糊糊的東西,并順着臉頰往下落在衣裳上。

瞪大眼睛看着衣裳前襟上那坨黑乎乎的東西,懵了半天後,程楚翹才氣急敗壞地反應過來:鳥屎!這是鳥屎啊!死烏鴉你在我兒這白吃白喝居然還在我頭上拉屎,你也太沒良心了吧?

好心挂出鳥屋放滿鳥食喂鳥兒,結果卻被一只不知感恩的烏鴉淋了一頭鳥屎,程楚翹惡心萬分地馬上跑去洗澡換衣服。洗得幹幹淨淨後,她裹着浴袍又走進露臺,打算吹一吹清涼的晚風。誰知那只黑烏鴉居然又來了,當它再次有如一道黑色閃電般飛進露臺時,她有所警覺地一躲,一攤新鮮鳥糞灑在了她雪白浴袍的左肩處。

程楚翹氣得要命,沖着飛遠的烏鴉嚷嚷:“喂,你有沒有搞錯?我招你惹你了,這麽跟我過不去……”

話沒說過,她就忽然頓住了。因為她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mgd,它該不是早晨被我媽武力驅逐的那只烏鴉吧?它是回來報仇的嗎?鳥兒難道也知道打擊報複嗎?”

烏鴉究竟是不是來報仇的呢?程楚翹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證實,她悲催地發現自己的猜測正确,這只黑烏鴉擺明了是來存心跟她們過不去。

從被武力驅逐的那天起,黑烏鴉就展開了複仇行動。它活像一架轟炸機,帶着自制的糞便彈藥,每天來“屎”洶洶地守在程楚翹卧室的露臺上,伺機展開鳥糞空襲。只要她一進露臺,它就飛到她頭頂上拉屎,屢屢慘遭鳥屎襲擊,氣得她幾乎要瘋了。

當程楚翹告訴母親唐素蘭有這麽一只複仇的黑烏鴉時,她起初還不相信:“怎麽可能,一只鳥而已,怎麽懂報仇呢?”

程楚翹叫苦連天:“媽,您還別不信,我都快被那只烏鴉折騰死了。再這麽折騰下去我一定會瘋的。”

唐素蘭于是跑去女兒卧室的露臺查看究竟,當發現是她走進露臺後,那只烏鴉的反應更加激烈。不但立刻俯沖到她頭上拉屎撒尿,還毫不客氣地在她頭上啄了一口,雖然沒有啄破皮卻也挺痛的。這一局她慘敗,無比的氣急敗壞:“你個鳥東西,居然在我家撒起野來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不甘心吃了虧的唐素蘭,立刻跑到樓下拿一把長掃把,藏在身後再重新走進露臺。當烏鴉又朝着她俯沖襲擊時,她氣勢洶洶地揮起了掃把,打得烏鴉落荒而逃,還掉落了幾根黑羽毛。這一局她完勝,得意洋洋:“你個鳥東西,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來我家撒野。”

程楚翹在一旁看得失笑:“媽,您簡直太威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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