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雲韻眼看着齊紫淩怒氣沖沖走來，起初還以為她是憤怒，但都走到車前了，還是一臉怒火中燒的樣子。

讓她不得不小心翼翼起來，一吐舌頭，低聲問：“你怎麽在這裏？”

齊紫淩眼睛死死盯着雲韻，眼神火焰一般燃燒着，從雲韻全身上下打量一番。

好像被瞬間燒光了衣服，剝光了身體呈現在對方眼前，看得雲韻很不自在，縮進車裏。

齊紫淩這才開口：“你……”

她只說了一個字，就發現自己聲音異乎尋常的沙啞，嗓子眼因為強忍情緒而疼痛起來。

她清了清嗓子，臉色這才慢慢平靜。

“你出來這麽早幹嘛？”

雲韻提了提手上的布袋子：“就……買菜啊。”

齊紫淩難以置信地冷哼一聲，語氣之嚴峻，讓雲韻腿一軟。

“不是，早上才有新鮮的菜，我也沒辦法，再說這會兒都七點半了，也不早了……”

她辯解的話音越來越低，後來幹脆消音了。

齊紫淩在為自己擔心。

兩個人對視着，彼此都看進對方眼裏那個小小的自己，倒影一般，映照在對方清澈幹淨的瞳孔中。

身後不遠處，王大媽掏出手機，開始打110。

“喂？警察同志嗎？哎！警察同志，我被一個小夥子騷擾啦！你說啥？我多大年齡？我多大年齡跟我被騷擾有什麽關系呀！就在含光路背巷，你們快過來，不然我老婆子腿要斷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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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韻在王大媽掏手機的那一刻，醒過神來，探頭想去阻止王大媽。

齊紫淩卻伸出一只細長的胳膊，攔在車門上，冷淡地擡眼，對她搖了搖頭。

“報警的話，你可能也要接受調查，沒事嗎？”

“沒事，我做的是好事。”

齊紫淩臉色依然冷若冰霜，但看她時，眼睛又不由得半眯起來。

這樣眯起來，就顯得她臉龐好像一只表面高冷的貓咪，實際上帶着謹慎的關切，在偷看什麽人。

被偷看的雲韻也是一愣，看了眼地上死狗一樣的張勳，進一步感受到了這只貓咪影後的戰鬥力，吞了吞口水，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了。

警察來的很快，聽王大媽短暫描述了一下現場，就把血肉模糊、站都站不起來的張勳拎走，鎖進警車裏。

因為警車位置緊張，齊紫淩就帶着雲韻和王大媽，自己開車，跟在警車後面趕往警局。

三個人坐上車，這是一輛保時捷，惹的王大媽見什麽都稀罕，不停摸這摸那地問人。

齊紫淩卻大多數時候都不說話，把王大媽的問話晾着，只能被雲韻打圓場忽悠過去。

如此反複幾次下來，雲韻覺得心好累，對王大媽道：“您今天這麽辛苦，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等會在警局可能還得很久呢。”

王大媽一揮手，渾不在意：“這算什麽，我老婆子連續跳五個小時廣場舞都不累，這點子事情還累不着我的！再說了，你大媽我啊活了這麽多年，哪裏見過這麽厲害的小姑娘，還這麽有錢……”

王大媽十分上道地偷偷瞥一眼齊紫淩，湊到雲韻身邊，擠眉弄眼：“哎，小雲啊，跟大媽說說，你倆怎麽認識的？她是不是什麽明星啊？我咋看着有點眼熟呢？”

雲韻下意識道：“工作時候認識的，她……”

擡頭，從車子後視鏡裏，她瞥見一雙單眼皮掩蓋下深邃的眼睛。

也沒看出來齊紫淩到底想不想暴露身份，一般來說是幫忙隐瞞吧。

于是雲韻打了個哈哈，把王大媽糊弄過去。

為了不讓王大媽煩齊紫淩，她抓緊王大媽胳膊，跟她串了一路的口供，又給她捏腿捶背，檢查她有沒有摔出什麽問題。

好在王大媽看着瘦削，卻是能跳五小時廣場舞的主兒，身體硬朗，一點沒事。

警局不遠，半小時就到了。

幾個人下了車，雲韻扶着王大媽，齊紫淩瞥她們一眼，徑自走進警局，找了張凳子坐下了。

一群警察進來，領頭的一看齊紫淩就知道是影後了，立刻安排了一間單獨審訊室親自來詢問。

報案人王大媽因為年紀太大，又不是直接關系人，大概了解完就可以回家了。

張勳直接被關進後面拘留所，按照治安條例處罰，先拘留十五天，後續如果雲韻起訴，還得看法院判決。

這件案子本身并不複雜，也有街角監控證據，但棘手就棘手在其中牽扯到了齊紫淩這樣一個公衆人物。

其實她打張勳也不算正當防衛，可她名氣太大，張勳又确實是做事惡心，警察們就對她教育一通放出來了。

不過，這教育也是頗費時間，雲韻在派出所沙發上睡了一覺醒來，時間都中午了，一看審訊室門還關着。

好在派出所當時人少，消息封鎖得比較嚴，現在也沒有記者或狗仔來探聽情況。

雲韻發了一會兒呆，一眼接一眼地瞥那扇門。

齊紫淩當時開車到那裏，可能是去找她的吧？

畢竟，被抓住那會兒，她手機還有齊紫淩打來的電話。

從小到大唯一一次被人出頭，竟然就是齊紫淩做的。

這不可謂不驚喜。但更多的，卻是忐忑不安。

齊紫淩這樣的人，影後，什麽都不缺，還能打，這樣幫助自己，那自己可以拿出什麽以作回報？

總不能白收人家過命的恩惠吧。

“想什麽呢？走了。”

齊紫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一天的勞累，她原本清朗如山泉的聲音，現在已經變成了沙啞煙嗓。

“好了啊？那走吧。”

拎起沒什麽格調的素色布袋子，跟挎着大牌好幾萬塊錢小挎包的齊紫淩一前一後走着。

雲韻偷眼一看，齊紫淩那雙恨天高的高跟鞋還沾着血跡，皮衣也有些皺。

可她走路的樣子，依然宛如在紅毯上一般挺拔高貴，不疾不徐。

這就是明星的素質嗎？

其實一直保持這樣硬殼般的姿勢，還蠻痛苦的吧。

走出警局，大太陽曬在人臉上，一下子熱浪滾滾。

雲韻跟齊紫淩揮了揮手，笑着感謝她：“今天真的太感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那個，你是不是要回家了？那你開車小心點。”

說完話，她自然而然地轉身就要去路對面打車。

“你幹什麽？給我上車！”

身後傳來喊聲，語氣有些重，雲韻猛地一呆。

回過頭，她就看到齊紫淩擺着一張沒有表情的冷酷面龐，打開了自己保時捷的副駕駛車門。

她那一聲喊，配上這絕頂的身材，已經有路人看過來了。

“我……”雲韻一時間愣了。

“我一宿沒睡，我家在郊區，去你家睡一下行不行？”

齊紫淩很明顯已經到了極限，說話都是耐着性子的，還是軟下聲音來，給雲韻解釋了一下。

“哦哦，當然可以。”

已經有人盯着齊紫淩在看，不确定地竊竊私語，眼看就要湧上來圍堵她了。

齊紫淩本人卻依然安之若素地給她開着車門，毫不在意周圍目光。

雲韻再不敢推辭，主動坐進車裏，乖巧地系好安全帶，目送齊紫淩繞過車子坐進司機位置。

車子沉默地啓動，繞過那一大批追上來的人群，疾馳向主街。

“我家在新天小區，那裏不太好停車，你知道怎麽停車吧？我給物業打個電話引導一下吧……”雲韻說着就想找手機。

“我來過，會停車。”

齊紫淩惜字如金，眼睛都快閉上了。

雲韻覺得她在疲勞駕駛，一路都替她懸着一顆心，車子稍微一減速，她心裏都能吓個跟頭。

好在她家離得近，齊紫淩車子又開得很穩，或許還有保時捷的質量加成，一路也沒什麽險情，安安穩穩到了她家。

在門口，雲韻掏鑰匙，齊紫淩就歪歪扭扭地靠在門旁，眼睛只睜了一條縫。

“午飯你想吃什麽？”雲韻打開門，手機鑰匙往鞋櫃一扔，邊換鞋邊回身問後面的人。

卻見後面那個瘦高的人影，直接從她身後進來，毫不猶豫地沖向沙發。

“撲通”一聲，她整個人、整張臉都陷進了柔軟的沙發裏，鞋都沒脫。

“……肉。”

從沙發縫隙裏，傳出模模糊糊的話聲。

雲韻失笑。

等她去洗手間收拾完自己再出來，屋子裏已經異乎尋常地安靜下來。

她再看時，那沙發上，齊紫淩翻了個身，一只手搭着沙發邊緣，一只手摟着個海綿寶寶抱枕，臉挨着沙發扶手，睡得七葷八素。

齊紫淩腿實在太長，一張雙人沙發根本放不下，兩只小腿都搭在另一頭扶手上，帶血跡的鞋子翹得老高。

這睡相……實在是，十分地，不拘小節。

雲韻看着齊紫淩弄髒她剛洗沒多久的沙發套，弄髒她的抱枕，搶了她最喜歡的讀書領域，卻絲毫也不生氣，只感覺空氣裏，都帶着齊紫淩的甜味兒。

齊紫淩她啊，真的是個可愛又強大的人啊。

雲韻克制不住想去看看她的沖動，走到沙發邊上半蹲，低頭看着齊紫淩的睡顏。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幾厘米，呼吸相聞。

近到這種程度，依然看不到她的毛孔，皮膚到底是有多細膩呀？

真想……感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