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遇險

果然就像是安德爾那個烏鴉嘴說的一樣,三天之後的深夜,繁星初上,諸清還躺在床上,睡姿十分端莊,就聽到外面一陣嘈雜紛亂的腳步聲,伴着火炬熊熊燃燒的聲音,像極了天搖地動。

女人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眼前沒有帶紅外線一片黑暗,安靜的聽着外面人聲噪雜,她沉思了幾秒,翻身開始穿衣服,順手抓起了藏在枕頭下面的火铳,走出了營帳。

夜空很是美麗,像是塵埃未染,讓人忍不住嘆息。

人魔面無表情的看着,說不清在想什麽。

忽的一段刺耳的起床號響了起來,人魔煩躁的皺皺眉,接着就聽到許久未聞一個聲音開了擴音一般的長聲回蕩在營地。

一個孤獨的身影站在天幕下廣場中,背着手背脊挺直,一段日子沒見,諸清覺得裏皮又老了。

“所有天工團騎士!三分鐘內群英場集合!!”

他高聲喝罵着。

這一聲一出,像是一潑冷水,生生的澆在了沉睡的奇蘭臉上。諸清眼見着三秒之內,空空空一連串的燈火亮起在了同樣一連串的高矮不一的營帳裏,重重鬼火,層層疊疊的明在了深夜奇蘭的沉霧中。

很快有人從營帳裏沖了出來,半閉着眼睛紮着腰帶,嘴裏還叼着一只襪子的也有。不斷的有人帶着一臉睡眠不足浮腫步态紊亂的跑出來,急匆匆的模樣看的諸清一陣想笑,最終她也只是嘆了一口氣,快步走向群英廣場。

讓老師一個人站在那裏,實在是太孤單了。

…..

……

裏皮站在群英場唯一的高臺上,音色洪亮的發表着言論,精神面貌飽滿,充滿了一種鋼鐵般的意志力:“今天,我出現在這裏,在這擾人清淨的深更半夜,是給大家帶來了噩耗!不幸的噩耗。”人群紛紛面容一抖,彼此交換了幾個凝重的眼神,

“昨天晚上!”男人停頓了一下,明金色的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陰影,濃重的黑色幾乎要壓不住,他巡視了一遍下方人們的表情,神色凜冽的說道:

“我們的湯湖被塔西利亞犯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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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說着,眼珠發紅。

人群裏像是炸開了一個雷。

諸清眯了眯眼睛。

湯湖,地理位置上來講,位于羅斯公國和塔西利亞公國的一段國境線上,歷史上為兩國公有。從上一次兩國交戰後,羅斯險勝,湯湖就被羅斯公國在立法是明目張膽的化進了【內湖】範圍——但,事實呢?遠不止如此。

那是一個奇特到極點的淺湖,每天分別漲潮三次退潮三次,一共不到兩米的湖水卻有着奇特的視覺效果,像極了深不見底的河海大澤。

而每當它退去潮水之時,那兩米不到的淺水就會被悉數堆卷幹淨消失不見,露出了潮濕裂縫的河床,呈現出湖地共存的奇景。

到漲潮時,大量的深藍色河水再次翻湧而出,傾覆蓋住河床。

以前,神話時代,人們以為這是天人們沐浴的地方,所以每天滿三次,涸三次,那正是天人侍者們不斷地提水加水的模樣,于是有了诨名,神湯湖——久了就變成了湯湖。

“并且!“裏皮猛地拔出了背上天晴巨劍,重重的□□了地面堅硬潔白的大理石裏——”那幫塔西利亞的狗子還殺死了我們的護河衛!“

群情激奮,年輕人們嚎叫着揮舞着拳頭,“給他們好看!“”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裏皮面容肅冷的看着臺下人們不理智的表情,心中自覺一片凄涼。

“戰争已經開始了。“他忽的放輕了聲調,閉上眼睛。

”年輕人們,準備報答生養你們的祖國吧!“

……

……

古語有雲,兵者,詭道也。

諸清坐在運送糧草的馬隊上,真是覺得這話說的不能再對。

短短一天不到的路程,糧隊已經遭了三次截殺。甚至還有人用了土遁一般在馬掌踩到那地面的一刻,仿佛地底飛龍,從爆炸的飛灰中騰飛而出,那覆蓋着漆黑面甲的眼睛看着冰冷無情,手中抹着淡色毒液的短刀筆直的就沖着馬上人而來!

饒是諸清,想起那場面也要背濕冷汗。

隊長尼古拉面色沉靜,一個劍挑的打開了那人馬上要刺到面上的短劍,身旁的副手很有經驗的快速抽劍,一劍将那黑衣人淩空斬成兩截。

看着那人摔在地上,滾熱鮮紅的腸子咕嘟嘟的往外冒,諸清心中一冷。

糧隊向來是比所有的天工團動身要早不少的,要比主力軍隊更早的到達湯湖,在距離湯湖三十裏的地方,會有法利亞領人接應。

那邊尼古拉剛剛打完一場,正在派人清點受傷人數,諸清沉默一瞬,走上前去幫忙。

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撐到見到法利亞。

人魔無聲的拉上了青銅面具。

….

…..

寬廣的平原上是一隊蜿蜒的長軍,氣溫炎熱,夜色将臨,人們卻絲毫不敢懈怠,原因無他,面前不到兩裏,就是一道峽谷,峽谷穿過了之後,就能到達和法利亞率領的鋒刺營約見的地點了。

諸清舔舔幹燥的口皮,喝了口水。

峽谷的入口在人們機警的目光裏越來越近,像是巨大的陰影橫亘在頭頂深藍的天幕下,看的觸目驚心。諸清無聲的松開了袖口,仔細調試着彈開重劍的孔隙,細密的聽着九把重劍在自己機甲的背後低微的嗡鳴着。

她感到一種微弱的酥麻感在順着背脊往上爬,像是毛蟲。

已經開始進入峽谷了。

馬車的輪子碾過黃土坷垃,發出咔嚓卡擦的聲響,在靜谧的夜空下分外刺耳。無人說話,所有人都沉默快速的奔行着,厚重的壓力埋在每個人的眼角眉梢。

肯定會有埋伏在峽谷裏。

諸清覺得自己可以百分之一百打包票。

忽的一陣細密的震動從腳下的地面傳來,像是前面有誰走路的力氣大了一些一般,帶來了低顫的鳴音,諸清低頭看着,跳下馬,一腳踩碎了一塊硬土,将手掌貼在了碎塵上感受着。

有隐約的轟隆感,從遙遠的峽谷那頭傳來。

諸清背後一毛,眼神硬如金石,高聲斷喝:“隊長!停下!前面有情況!“

人群一驚,最前頭的尼古拉勒馬停下,轉過來的面容帶着點憔悴,卻仍然機警的問道:“怎麽了,肖珊?”

諸清低頭行禮,開始表述自己的發現,末了加了一句:“隊長,我覺得,對面峽谷那頭不遠就是塔西利亞的神機炮方陣。”

尼古拉瞳孔一縮,半晌放聲大笑,抽出重劍,淩空一指,“真是看得起我們啊,“說着他轉過頭來,對着全隊人放聲道:

“兄弟們,拔出你們的劍來!塔西利亞那幫孫子折騰來了他們的王牌了!大家別露怯,給我上啊!”

回應他的是同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聲聲拔劍聲。

…..

…..

戰況遠比想象當中更加血腥和勢頹,當坦克那龐大漆黑的身影出現在地平線之時,大部分人都驚呆了。

往往如此,當人們面對自己從沒有見識過的事物時,總會有一種難以控制的驚恐和呆滞感捆住你的手腳,讓你動彈不得。

當神機炮漆黑的炮口對準驚慌的人群時,一點星火出現在了他深邃的炮管中,諸清渾身一抖,回頭聲嘶力竭的大吼着:“大家退開!!!”同時拼命的推開身旁呆立不動的騎士們。

她從沒感覺到這麽無力過。

冰冷的絕望像是手,死死的纏住了她的喉嚨。

轟隆一聲,大地在劇烈的搖晃着,讓人站立不穩,猛烈的硝煙味伴着爆炸飛濺開來的山石碎片,像是讨血的刀鋒一般割破皮膚,切斷骨頭,諸清感到一陣巨大的沖擊力從背後襲來,整個人就控制不住的被氣浪掀的摔了出去,天旋地轉之後,重重的跪在了崎岖不平的地面上。

膝蓋瞬間被剮蹭的出血見骨。

她痛苦的拿手抱着腦袋,眼睛看不清楚,耳朵被爆炸轟擊的什麽也聽不到,口角耳垂淌血,大腦像是被重重撞擊過得寺廟大鐘,頭痛欲裂。

那種重物碾壓地面的感覺又來了,沉默的死神默默的攆着輪子,一步步的伸着長鼻子,無聲的碾壓着土地開了過來。

諸清喘着粗氣,血液不斷地從口中滴了下來,礙于青銅面具的兜住無法流下,存積在女人的口下,每一次潮濕的喘氣都是滿口的血液噴湧。她勉強睜開一只眼睛,正巧看見神機炮挪動着沉重的機身開了過來,連忙狠狠一口咬在自己的口腔內側,濃郁的血腥味一瞬間爆炸在口腔裏,令人作嘔,激靈的疼痛清醒了神智,她動作不太利索的一個就地滾,翻到了一旁的草叢裏。

怎麽辦,怎麽辦。

諸清紅着一雙眼睛,看着神機炮無情的碾壓過了幾個被炸昏過去的士兵的身體,那撕裂的鈍響,在鋼鐵的履帶之下,蜿蜒出了濃重寬大的沉血色,稀碎的腦漿粘附在履帶的縫隙裏,女人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戰争,戰争啊。

我該怎麽做。

人魔心一橫,噌的一聲拔出了背上的青銅重劍。

“停下——!”一個洪亮的男聲回響在地平線的盡頭。

諸清恍惚的皺皺眉,發覺可能是自己五感不敏産生的幻覺。

但那又是一聲,“我說——你給我停下!!”那聲音聽着,有點耳熟,像是法利亞。

女人費勁的睜開眼睛,紅外線掉了一只,她眯着一只眼睛模糊的看着,遙遠的視線盡頭,一列青銅機甲人出現在了無盡的夜色中。

為首那人,鋒眉劍目,黑色的眼睛看着像是黑夜中的狼。

是法利亞。諸清只覺得心中弦一松,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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