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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候，我以為我是為了阿朱的囑托才照顧你，可是我現在才明白，我卻也是懷了私心。我只覺得，我關懷你，便是回報了阿朱，這樣我心裏也好受了一些。你叫我一聲‘姐夫’，我在這世上和阿朱便有了那麽一絲聯系。可我卻從未照顧你的心事，惹得你對我一片孩子氣的癡心。阿紫，我真的不是要撇下你不管，而是想要讓你有時間想清楚一件事，你應該找一個能像你喜歡他一樣喜歡你的人。你以後也不要再叫我姐夫了，畢竟我和你姐姐還沒有真的成親。你便是我親妹子，我這個做大哥的也不會再勉強你要和誰在一塊兒。若你以後遇到了什麽麻煩，我還是會像從前那樣來幫你，絕無二話！”

蕭峰這一番懇切言辭，卻讓阿紫沒了最大的靠山。阿紫瞬間像被抽空了一樣，直身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來，不發一言。此時南宮熠覺得蕭峰該說得也都說了，于是也來對阿紫說：“阿紫，如果你不答應蕭大哥，我就不給你治眼睛了。等你眼睛好了，再回終南山不遲。”阿紫這才抽抽噎噎地點了點頭。

于是，虛竹一行人啓程去靈鹫宮了。在旅途當中，南宮熠也不駕馬車了，而是坐在車內和阿紫跟游坦之聊天。

“熠姐姐，你的內功好厲害哦，居然可以幫我姐夫……嗚嗚他都不讓我叫他姐夫了。”

“那你可以叫他大哥，你的小哥哥還有那位虛竹子先生都是這麽叫的，反正他不是說了當你是他親妹子嗎？”

“你可以幫我大哥修複受損的心脈，還可以治我和游公子的眼睛，到底是什麽功夫啊？”阿紫好奇地問道。

“易筋經。”南宮熠不鹹不淡地答道，阿紫和游坦之卻都是大吃一驚。游坦之趕忙問道：“我從前也聽說過這少林寺的內功絕學，但是也聽說，只有一百年前少林寺的一個瘋和尚練會了，不知熠姑娘你是……”

“你說他啊，他應該算是我師父。當時，咱們大宋抗擊遼軍的時候，有幾個匠人研究出一種火藥，布置成了火雷陣，由我哥哥去引遼軍深入，然後大宋這邊再打開火雷陣。可是沒想到我哥哥軍功卓著，有個奸人嫉妒他，居然絲毫不顧大局，在我哥退入火雷陣的時候就提前将它引燃了。你們也大概知道我們家的家傳劍法吧，練到第三層便會劍人合一。可是我哥哥天生筋脈和真氣的運行走勢和常人是相反的，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強行運使劍法的第三層就相當于把自己的真氣倒融入他手中的寧心劍，而一把劍如何能融入那麽多真氣，到了一定程度真氣自然是要沖出去的。當時遼軍離火雷陣還有差不多半裏地，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真的運使了歸一劍法第三層，以自己的真氣引火雷陣爆炸的威力直攻遼軍。可是他卻因為真氣耗盡自損心脈，再加上身處火雷陣中，光是爆炸的威力也足夠讓他受嚴重的內傷。”說起這段往事，南宮熠面帶哀凄之色，語氣卻是平靜。

“所以你為了救你哥哥，就修煉了易筋經？”阿紫問道。

“佛家武學講究勘破‘物像’和‘我像’，我若是一心救我哥，反而是練不成的。當時少林寺的八位高僧商議，一般人若以內功助人療傷，真氣都是從左往右的，他們八個人，都把自己的真氣往自己左邊的那個人體內輸，這樣繞一個大圈，便也能救我哥哥了。可是那時候少林寺有個瘋和尚，天天要找人打架，他們八位高僧都去救我哥哥，我又聽人告訴我說那個瘋和尚沒有人陪着玩是不行的。我心想，既然八位高僧救我哥哥，我陪一陪那個瘋和尚也是應當的。”

游坦之想起自己被冰蠶咬了以後，修煉神足經的經過，立刻明白了：“熠姑娘是說，你在陪那個瘋和尚玩的時候，不知不覺學會了易筋經中上乘內功？”

“差不多是吧。那個瘋和尚說我武功太差，非要教我他的武功。我只當他是個瘋子，可是我又打不過他，只能聽他的話。結果大概過了一個月吧，我把他的武功學得差不多了，居然可以勉強和他打個平手。當時少林寺的法成方丈聽說以後，高興得不得了，直說‘施主，您現在可以救您的兄長了！’，那時我才明白，易筋經中最後一層便是逆轉全身真氣，只有練會了易筋經才能救我哥哥。不過練成了這易筋經，我膂力大增，要不然也不可能拉開伏弩了射殺蕭達凜了。”

“我這麽聽來，少林寺那幫和尚看來是故意讓你去陪那個瘋和尚的？”阿紫問道。

“法成方丈當時确實是這麽說的，可他也說這是我的緣分。只是那個時候他們不知道我是女的，而我也從未想過，女子這般總是逆轉真氣為他人療傷，時間長了會越來越像個男人。要不是這樣，我哥哥後來也不會拒絕我為他療傷，非要我成了親生下孩子以後再說。”

“敢問熠姑娘，那個虞清和又是何人？我記得熠姑娘好像隐約提過你們是成了親的？”游坦之此時還是對阿紫抱有念想，心想着既然南宮熠曾經可以嫁給旁人，說不定這段故事說出來，阿紫也可以放下蕭峰。

“虞清和本來是我哥哥的同胞弟弟，只是長得不太像，三歲那年又走丢了。後來他被虞家水寨的老寨主收養了。遼宋簽訂澶淵之盟以後，我走遍大江南北尋找治療我哥的辦法，聽說虞家寨有一種珍貴的藥材可以治療心疾，便去那裏尋找。誰知道正趕上虞老寨主去世，他親生的大兒子繼位後排除異己要殺虞清和。我索性偷了藥材，再把虞清和給救了出來。結果藥材沒派上用場，我哥哥反倒多了個弟弟。虞清和對我有意，我哥哥也知道，便極力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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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跟你哥哥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怎麽聽不明白？”阿紫問道。

“我是我哥哥的父親收養的，可他們一直沒告訴我，所以我一直以為他是我親生哥哥。在我哥哥受了重傷昏迷不醒的時候，我真的害怕，害怕我會失去他。自從十三歲那年我父親去世，我們相依為命，我再沒有別的親人了。我自己也察覺我不對勁，可我以為那是我親生哥哥啊，我怎麽敢動非分之想？再加上哥哥極力撮合，虞清和這人對我也好，我為了生下孩子以後能徹底治好我哥哥，便同意了。”

聽到這裏，游坦之也有些黯然，原來當年南宮熠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還是覺得南宮熠無論如何對虞清和還該是有點情意的吧，于是又問道：“可是，熠姑娘你發現虞清和也是你的親生兄長，不是還是跳崖了嗎？”

“我那時只是感嘆為何我傾心所愛之人是我哥哥，我好不容易答應要嫁的人又是我哥哥。其實虞清和這人很好，至少我們可以是無話不談的朋友。放開我哥哥不談，他也是一個值得喜歡的人。被我救出來以後，虞家水寨有難，他卻盡全力去救，還與他的義兄冰釋前嫌。哪怕他後來讓他兒子改姓東方，自己卻仍然姓虞，既報親生父母予以血肉之軀，又報養父的多年養育之恩，當真是一條磊落的真漢子！我真正跳崖的原因，是因為虞清和告訴我，我哥告訴他，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妹妹。可是這也意味着，我哥他原來早就知道真相。那個時候我也是情之所至，腦子哪裏還轉得過彎來，我以為我哥哥對我無情，便一時想不開跳了崖。其實到了一半我就後悔了，我還要治好我哥哥，怎能先跳崖了呢？可是等我落到崖底的時候，卻碰上了你們三個癡情種！”

“我怎麽是癡情種了？”阿紫仍然倔強道。

“你喜歡蕭大哥，我怎麽會看不出來？蕭大哥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你喜歡他無可厚非。可是世間最美好便是兩情相悅，單相思究竟是太苦，若愛到完全迷失自己那更是人生之大痛！蕭大哥被命運捉弄，已經失去了兩情相悅的知心愛侶；我卻是在我哥去了以後才明白，原來他早想讓我認回親生父親，只恨自己‘将死之軀如何讓你一生平安喜樂？’，我們便這樣錯失了彼此。你還年輕，還有機會，為什麽不放下心中執念成全自己呢？我實話告訴你吧，我既然能來到現在，那我也能幫蕭大哥以同樣的方法找到你的阿朱姐姐。只要這世間能有讓他與愛人重聚的方法，天皇老子都攔不住蕭大哥，而我也是一樣的。”

與南宮熠這一番長談以後，阿紫和游坦之都陷入了沉思。他們既感慨于南宮熠同樣悲苦的感情經歷，也驚訝于南宮熠的坦然。他們何嘗不希望所愛之人與自己相愛，只是命途坎坷，異于常人的經歷讓他們心中的執念強于常人數倍。若非南宮熠以如此平和的口氣，以自身故事加以勸導，換了旁人，只怕會立時激怒他們。而南宮熠也明白，多年執念，并不是只言片語可以化解，只希望還能再有一份機緣。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放下（二）

到了靈鹫宮以後，南宮熠先行去讀靈鹫宮內的醫書，沒幾天就回想起了當初救蕭峰的辦法。而虛竹和李清露，便到西夏天牢裏面尋找願意獻出雙眼的死囚。可是沒想到的是，可能因為西夏也是奉行儒學，那些個死囚竟然也都滿口：“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其實李清露知道，他們不答應其實多半是因為已經無親無故，哪怕奉上大筆錢財也沒有用。在天牢裏面轉了一圈，沒想到在最角落裏竟然傳來這樣一個聲音：“阿彌陀佛，一副臭皮囊，在臨了之前還能助他人重見光明，善哉善哉！”

“怎的他是個和尚？”虛竹驚道。

“夢郎，這位高僧一個月前在父皇祭拜佛祖的時候勸我父親要愛惜子民，後來還說了幾句極其冒犯的話，便被父皇打入死牢。好多大臣勸了半天卻是無用，明年秋後便要問斬了。”李清露答道。

“阿彌陀佛，”虛竹上前問道：“這位大師，眼睛何等寶貴，再說大師也并非再無活下去的可能。大師當真要獻出雙眼嗎？”

“老衲今年七十有六，早已勘破生死，只怕這衰老之目，不能助他人重見光明。”只見那老僧滿面皺紋，目光卻是清亮。

虛竹啞然，李清露卻道：“既然他願意，不如我就去禀告父皇，說不定父皇念在他願意獻出雙目救人，可能免了他的死罪呢？”

虛竹仔細想了想，便答應了。在李清露禀明西夏皇帝以後，虛竹将這位老僧接到了靈鹫宮。

聽說要先治好游坦之，阿紫有些急了。南宮熠上前勸道：“小妹子，虛竹子先生只怕也不願意用死囚的眼睛給你換眼吧？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蕭大哥，就一定會幫你治好眼睛。”

可是，讓南宮熠沒想到的是，她給游坦之金針渡血的時候，自己的血剛剛引入游坦之體內，霎時效用全無。等她給阿紫再試，居然是一樣的結果。

“你們老實交代，到底練過什麽武功，怎麽會這樣？”一連廢了幾根金針，南宮熠也甚是惱火。

阿紫和游坦之無法，只好将他們練武的經過全部告訴了南宮熠。

“這個星宿老怪，當真害人不淺！”南宮熠道：“現在我也沒辦法了，你們得做個決定，是要武功，還是要眼睛？而且我還得提醒你們，哪怕是眼睛好了，這種邪門的武功以後也不能再練，否則還會瞎。”

南宮熠此問，尋常人只怕都是要眼睛的，何況游坦之還得加上兩條腿？雖然內功得來不易，但是自從知道了南宮熠如何習得內功，游坦之在武學上的悟性也大大提升，要他放棄一身內功再重新修煉，他倒也還舍得。可是阿紫卻是不同，她對蕭峰此時執念未去，又想起當日在雁門關崖底，蕭峰向她保證，她眼睛瞎了，以後一定會照顧她的言語來，心下竟然想着，若我眼睛不能複明，姐夫就得照顧我一輩子，再也不能離開我了。可是希望眼睛複明卻是人之本能，這又該如何是好呢？一時間她竟然答不上來了。

南宮熠見狀，也明白了幾分，便哼地一聲笑了出來：“你的眼睛是你自己的，你的命也是你自己的，和旁人有什麽幹系？你連自己都不愛惜，還想着誰能愛惜你呢？你以為瞎了眼睛就可以博得同情，那你怎麽不幹脆把兩條腿也給砍斷了？那不是更可憐？”說完拂袖而去。

雖說南宮熠上拂袖而去，虛竹倒是還在想他們自廢武功的事情：“你們兩個內功陰毒，若是自廢武功只怕體內毒質難除，這可如何是好？可是若我以北冥神功将你們二人的內力吸出，那我自己不就中毒了嗎？”

就在此時，一旁的餘婆提醒道：“主人，老婆子聽說這北冥神功的第一層乃是化功之法，并不需要将他人內力吸入便可将對方的內力化解。

李清露聽了，便接着說道：“夢郎，我也聽我皇祖母說過，那丁春秋只練成了北冥神功的第一層，所以只能化去他人內力卻不能為自己所用。如果要化去他們二人的內力，便可以用北冥神功的第一層。只是，若夢郎你來化功我可害怕，你若有個閃失我可怎麽辦？不過我還聽說，三弟曾經誤食莽牯朱蛤，百毒不侵，他也是會北冥神功的，不如請三弟來為他們二人化功，你看如何？”

虛竹道：“夢姑，這個辦法好！我三弟宅心仁厚，想必也願意幫忙！我這就修書一封，請他過來。”

卻說段譽此時正在大理的無量洞中，對着那粉碎了的“神仙姐姐”念道自己的“心魔”已除掉。收到虛竹的書信以後，段譽便日夜兼程從大理趕來。

卻說段譽趕來還得一些時日，南宮熠拂袖而去以後不知所蹤，那位虛竹從牢裏接出來的無名高僧便接了南宮熠的班，與阿紫和游坦之長談。南宮熠雖說修煉佛家武功，悟性頗高，經歷大悲大痛，也算認清了“情”字，但是她仍是一心要找到摯愛之人，算不得勘破愛欲。而這位西夏老僧佛學修為博大精深，有他的勸導，阿紫和游坦之的執念又化去了幾分。

過了十來天，段譽仍在趕來的路上，靈鹫宮外突然傳來了南宮熠急切的叫聲：“虛竹！虛竹！快！把阿紫給我叫出來！”

虛竹、阿紫等人聞訊而至，只見南宮熠手裏抱着個襁褓，虛竹打開一看吓得連連後退幾步：“南……南宮姑娘……我聽說你也算是個少林寺俗家弟子，怎的這般沒有慈悲之心？”原來南宮熠手中抱着的竟然是個剛剛出生的無腦嬰兒！

南宮熠道：“今天早上我在市鎮上閑逛，有個窮人家的人孩子要出生找不到穩婆，我便幫他們接生了，沒想到生出來一個女嬰竟然是這般樣子。他們家當家的直接拿襁褓裹了扔給我，還給我下跪說：‘姑娘你就大慈大悲，幫我們把她給埋了吧，我們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啊！’。虛竹子先生，你既然也頗通醫理，便該知道人之精氣神魂皆聚于腦而不是心。這種嬰兒出生以後沒有幾個時辰就會死，我借用她的眼睛，再超度她的亡靈，有何不可？”

“這個……反正這種事情我真的做不出來！”虛竹氣鼓鼓地走向一邊。

“虛竹先生，你平時也是要吃飯的吧？就說這碗飯，難道你會因為這飯遲早會馊了你就不吃嗎？當然是要趁熱趕緊吃了！這個嬰兒，若我将她埋了，她是要死，我若置之不理讓她曝屍荒野，她也是要死。為什麽不能讓她短暫的生命也為別人盡一份力，然後我們将她好好安葬，你們念咒讓她下輩子能投胎做個正常人呢？”

聽南宮熠這麽一說，再加上那位西夏僧人的勸導，阿紫也下定了決心：“虛竹先生，你廢了我的武功吧！你若是不動手，我自廢武功只怕會毒發身亡。你放心，丁春秋那個老賊有時為了懲罰門人，常常化去他們的內力，他那些徒弟所練武功各不相同，體內毒質也不一樣，可是從未見丁春秋中毒，也沒哪個弟子中毒而死的。你若以化功大法化我內功，應該不會有事。”

虛竹聽罷，咬咬牙同意了。他先安排靈鹫宮人去準備沸麻散，再運使北冥神功的第一層化功之法化解了阿紫的全部內力。南宮熠一邊讓嬰兒服下沸麻散，一邊準備金針渡血。在虛竹和南宮熠的配合下，給阿紫的植眼手術順利地完成了。手術結束以後，虛竹和那位西夏僧人為這個女嬰念經超度，南宮熠也在心中默默祝福，她來世能做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虛竹給阿紫化功以後發現自己沒事，膽子也大了，便要給游坦之化功。沒想到游坦之卻說：“我體內的冰蠶之毒陰毒無比，我是真的擔心會傷了虛竹先生你。還是等段公子來了以後，由他這個百毒不侵之人動手比較安全。”

約莫過了五六天，段譽也趕到了靈鹫宮。雖說段譽誤食莽牯朱蛤百毒不侵，但是也不知這冰蠶的毒性與莽牯朱蛤相比究竟哪個更厲害些。為了保險起見，段譽給游坦之化功的時候，虛竹在房間裏擱置了數十盆炭火。沒想到段譽化功完畢以後，這數十盆炭火竟然剛好盡數滅去，可見這冰蠶之陰毒！

那位西夏僧人，原本游坦之受他感化，有點不願接受他的眼睛。可那位僧人說：“我已垂垂老矣，哪怕不受疾病之苦，明年秋後也會問斬。你就當替我，繼續好好看看這世界吧！”在南宮熠取出了這位僧人的眼睛後不久，這位僧人竟然坐化而去了。虛竹對他深深拜了八拜，好好安葬了他。

南宮熠為游坦之醫治腿和眼睛的時候，也偷偷地做了另一件事情。這件事情，讓重見光明的游坦之差點要給南宮熠跪下磕八個響頭——南宮熠将他原本的相貌恢複了！

那西夏高僧，贈與游坦之一雙勘破之眼。而那剛出生的嬰兒，贈與阿紫一雙至純之眼。所練武功會反噬人的內心，而這相贈之眼，同樣也會讓一個人稍稍再有一些改變。

待二人都重見光明之後，南宮熠也說自己要走了。阿紫主動請纓，願意代她将《歸一劍法》圖譜送往江南東方世家，只說自己想要多走一走看一看，好好散散心，南宮熠欣然同意，虛竹和段譽也表示願意派人相送。而那游坦之也說他要回聚賢莊好好修煉家傳武學，以光複門楣。南宮熠見自己功德圓滿，便往終南山去了。

這些便是南宮熠可以告知蕭峰和阿朱的故事。

那麽她不知道的呢？

在南宮熠走了以後，阿紫提議道：“虛竹哥啊，你看我們兩個為了治好眼睛，連武功都廢了，這日後可怎麽在江湖上混啊？要不你教我們一些武功好不好？”

段譽聽了以後，笑道：“小妹子，若是你學了武功，又去害人那可如何是好？不如你我約定，從今天開始，你不許害人，要做一百件好事，若是做成了呢，我就讓我二哥教你武功，怎麽樣？”

阿紫撇了撇小嘴，答應了。游坦之雖然此時對阿紫執念十成去了九成半，但是還是陪同她一起去了附近的市鎮。

在段譽的監督下，兩個人各自都做了一百件好事。段譽還天天給阿紫和游坦之講解佛經上的故事和道理。終于，在四個月後，虛竹帶他們到了童姥的靈位前，道：“你們都曾經拜丁春秋為師，也可以算是逍遙派的弟子了，今天你們就算正式重歸本門正宗。我的師父是無崖子，我三弟要是真的追究起來，只怕是我師叔李秋水的徒弟。可是若要你們拜我為師那可是大大地說不過去了，不如你們就給我師伯行拜師禮，我再傳你們內功心法和一些武功，這樣大家的輩分就錯不了了。”

待阿紫和游坦之行禮之後，虛竹将謄抄好的《純陽至尊功》交給了游坦之，說：“游公子，你是個男子，練這個也該是可以的。而且你說你的家傳武功以兵器為主，只練這內功想必也夠了。”游坦之謝過虛竹，啓程回聚賢莊去了。

卻說阿紫，虛竹和段譽都擔心阿紫惡習難改，若是傳給她吸他人內力的北冥神功只怕會助長她的惡性。兩個人商議半天，決定将小無相功和淩波微步傳給她，就當做是護身之用。

後來阿紫出發去了江南，有靈鹫宮的高手和段譽派去的人護送，一路上是游山玩水，又修習武功，也算逍遙自在，可是她每當念及蕭峰，心下卻又是一陣酸楚——輕言放下，哪來那麽容易？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放下（三）

走了三個多月，阿紫也來到了江南的東方世家，見到了此時東方世家的大當家——東方濯。那東方濯身量修長，面如冠玉，乃是一個美男子，可惜自百年前他們家便世代行醫，因此他全然不會武功。

“不知段姑娘為何要将這歸一劍法送給我東方世家？”

“你們先祖的故事，你難道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應該是你曾祖父虞清和那一輩兒的東西了。”

“姑娘，在下曾祖父名叫東方澈，他的父親倒是真的叫虞清和。可是我當真是沒有聽說過什麽歸一劍法。”

阿紫轉念一想，把南宮熠的故事全說出來只怕他們也不會信的，于是幹脆把南宮熠在終南山那個道觀胡亂撒的謊說了一遍。

沒想到東方濯仍然不明就裏，因為他連東方澍是誰都不知道，看來當年虞清和也是傷心過度，竟然連這些都不告訴自己的子孫了。

這東方濯不提歸一劍法，倒是開始有點玩味地看着阿紫：“段姑娘你這一雙眼睛如此清澈動人，為何卻隐含悲傷的神色？”

“我的眼睛，很悲傷嗎？”想起蕭峰也說過同樣的話，現在卻不知他身在何方，阿紫撇過頭去，不說話了。

是夜，一行人先留宿于東方世家。阿紫在房中修煉武功，她原本想要聚精會神，但是滿腦子揮之不去的全部都是蕭峰，突然之間“啊——”地叫了出來，渾身真氣亂竄，只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沒想到此時，東方濯破門而入，取出十幾枚銀針，在阿紫全身多處穴位上刺入。這東方濯雖然不會武功，但是刺入的十幾枚銀針也漸漸穩住了阿紫體內的真氣。待阿紫調息過後，已經基本無恙了。

“你問什麽要救我？”阿紫聲音清冷。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和姑娘有緣吧？不，我很是喜歡姑娘！”這東方濯雖然世代行醫，飽讀詩書，卻不是酸腐之人。

“我若要你陪着我浪跡天涯，你可願意？”阿紫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和“莊聚賢”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在下還得在此行醫，打理家事，恕難從命。”東方濯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行走江湖多好玩啊！再說你們醫者不是也講究個懸壺濟世嗎？你到處行醫，不也很好嗎？”阿紫疑惑道。

“我東方世家歷經五代，醫館已經逐漸在大宋境內開枝散葉，不需我四處行醫。我族人繼承了我們的家傳醫術，在別處行醫，也是一樣的。”東方濯溫言淺笑，将阿紫身上的銀針一一拔去。

“那如果我想留下來和你學習醫術，你可願意？”

“若姑娘願意留下，東方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段姑娘為何要學習醫術呢？”

“我姐……大哥，二哥，三哥，還有治好我眼睛的人，都要我做個好人，不知道行醫算不算是做好人呢？”

“懸壺濟世，救死扶傷，當然算是。段姑娘你剛才真氣走入經脈岔道，還是早日休息為妙。”說罷輕輕扶着阿紫到床邊。

沒想到阿紫一個轉身，突然扼住了東方濯的脖子：“你看，你不會武功，要是被人暗害那可怎麽了得，我要是再多使三分力，你的脖子可要斷了！”

東方濯脖子被扼，雖然呼吸略有些急促，卻絲毫不見慌亂：“會武功又如何，被打傷了，還不是要我這樣的人去醫治嗎？”

阿紫見他絲毫不見慌亂，遂将手松開：“尋常人脖子被扼，不求饒也會害怕，你倒是挺不一樣的。”

東方濯微笑着說：“從前，太湖那邊有個水寨和不知哪個江湖幫派動粗，水寨的頭領受了重傷。我是被他們的二當家用刀架在脖子上押去給他們頭領治傷的。還有一回，不知哪個江湖門派的掌門中了劇毒，他們的首座弟子逼我也吞了毒藥，若治不好他們的掌門，我也會毒發身亡。這些江湖草莽，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自然也不會看重別人的性命，可我偏偏把他們都救了回來。只是提着自己的人頭行醫，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東方濯的語氣不鹹不淡，仿佛說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情。

“你……你當真一點都不怕死？”阿紫吃驚地問道。

“誰都怕死，但是來得多了也就習慣了。江湖豪傑以武功争雄，其實是為了求得他人的尊重。而我懸壺濟世，救死扶傷也能得到他人的尊重，而且只怕這份尊重來得還更加心悅誠服些。哦，我剛剛說的那些都是十幾歲的事情了，這幾年來，上門來求醫的人可沒有一個動粗的。所以，你說我又何必舍近取遠呢？”

東方濯這一席話，讓阿紫震動不已。蕭峰因武功至高，又因經歷坎坷而悟到武學之至高境界“止戈”（武字拆字為止戈）。可這東方濯以懸壺濟世的慈悲之心，所達之境界竟然也如此之高，讓阿紫無端端生出幾分傾慕來。

于是，阿紫便留在江南東方世家的醫館，過了幾年，阿紫對東方濯也生出些情愫來，便請來段譽為自己主婚，二人結下百年之好。

卻說那游坦之，自從離開靈鹫宮以後，便返回了在河南的聚賢莊。昔日英雄豪傑絡繹不絕的聚賢莊，此時已經是破敗不堪了。卻只有一個家中老仆老劉還一直守在莊內。見到游坦之，老劉不禁老淚縱橫：“少莊主！你可回來了！兩位老莊主若泉下有知也可以安息啦！”說罷抱着游坦之失聲痛哭。

從當年立誓殺蕭峰為父親和伯父報仇以來，游坦之嘗盡世态炎涼，這難得的溫暖讓他也不禁熱淚盈眶。

坐在自己父親和伯父平日練武的房內，游坦之平平靜靜地鋪開虛竹送給自己的武功秘籍，卻沒有着急開始練，而是将全部的內功心法給背了下來。從這天開始，游坦之每天只管提着真氣繞着聚賢莊跑，一邊跑一邊念純陽至尊功的內功心法，一直念道哪怕施展輕功在空中來回轉的時候口中仍然可以念心法口訣。十年之後終于修煉成功。而在這十年期間，他重整家業，尋來能工巧匠重新鍛造了父輩所用的兩面盾牌，一手執一盾，這才開始修煉真正的家傳武功。

話說游坦之的內功本是至陰，在盡數廢去以後，他反而開始修煉至陽武功，正是所謂陰極陽生，反倒功效倍增。而自從開始修煉純陽至尊功以來，游坦之感覺自己身上陽剛之氣日盛，再念及阿紫，似乎是忘得差不多了。

十年之後，聚賢莊終于在江湖上又重新有了些名頭。而游坦之也在長輩的安排下迎娶了一位門當戶對的小姐。對這位姑娘的愛慕之意只怕是比不上當年對阿紫了，但是倒也夫妻恩愛。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放下（四）

二十年後，已經銷聲匿跡于中原武林多時的段譽和虛竹竟然一齊來到了東方世家。幾日之後，游坦之也匆匆從聚賢莊趕來。

段譽道：“我原以為，慕容複這個人應該是一輩子都要渾渾噩噩地渡過了，原本覺得也是各有各的緣法。可是這幾年大理國內政局不穩，我竟然沒注意，慕容複他不瘋了！”

“他不瘋了？”阿紫驚道：“怎麽會突然不瘋了？那他要是神智恢複清醒，都幹什麽了？”

“唉，都是為兄大意了。當初他帶着嫣妹來我大理，還帶了衆多武功秘籍。那慕容複雖說瘋瘋癫癫的，可這二十年來一直勤練武功。嫣妹一直照顧他，也不忍拂逆其心意，不僅由着他還常常指點一二。我原想着他要練就練吧，反正瘋瘋癫癫的也成不了什麽事，可是如今他神智清醒，只怕他是真的武功了得，我和二哥都未必是他的對手了。”

“你們究竟是什麽時候發現他不瘋了？”游坦之問道。

虛竹道：“兩年前，我帶夢姑到中原游玩的時候，發現慕容複一個人往長白山的方向走。我當時便留了個心眼，派人跟蹤他。結果，我們發現慕容複把一些什麽東西交給了當年在南京城來救過大哥的那個女真人。後來慕容複陪女真人去打獵，被一頭巨熊扇倒在地。女真人處理傷口的醫術頗為簡陋，他的胸口上留了三道極難看的傷疤。後來我便通知了三弟，待他返回中原以後，三弟派人繼續監視。”

段譽繼續道：“等他回了中原，我們的人發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