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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悔來這兒了,”善绫沫小聲抱怨着,放下手裏的青瓷蓮花碗,“我們都爬到頂層了,還是什麽都沒發現。我現在懷疑,花開根本就是被孟芝潛那幫壞人綁出了孫家。至于失蹤的二少奶奶和大少爺嘛,也許是私奔也說不定,二人許是早就私定終身卻陰錯陽差未能結為夫妻,這才殺了二少爺然後跑路了。”

善绫沫說了自己的猜想,卻發現沒人理自己,回頭一看,二人正站在塔壁外面的平座欄杆處竊竊私語,根本沒有聽自己說話。“死百裏蟲,又不聽我說話!”

善绫沫走過去,将自己剛剛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卻招來百裏叢的一個白眼,“花大姐被綁走的結論可是我之前先提出來的,你這算什麽推測~還有,另兩人私奔的故事太扯了吧,你又在哪兒看的話本段子這麽爛俗~”

“哪裏爛俗了!這明明是失蹤的真相之一好不好。我還沒問,你們兩個在這兒偷偷摸摸嘀咕什麽呢?”

百裏叢示意善绫沫站到欄杆前,“我們剛剛在讨論從這兒能看見什麽。”

善绫沫手撐着欄杆,将大半個身子都探出了平臺的外沿,努力睜大眼睛向下看去,“視野确實比那些只能從門洞內往外觀望的塔要好,但是除了一片漆黑,我什麽都沒看到啊!”

“笨,”百裏叢将她拉起來,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晚上當然什麽也看不見,但你想想咱們現在位置。”

“哦~”善绫沫明白了他的意思,“白天時,整個孫家大宅都會映入眼簾!不過這又怎麽了?”

“呃,這也沒怎麽……”百裏叢尴尬地撓撓頭,“這就是小黑剛告訴我的,我還沒明白他什麽意思。他還說這塔八成和兇手有關聯,不過沒告訴我緣由。”

“哎呦,還說我笨吶~”善绫沫回頭看着對面正踮起腳,試圖查看鐵架底層的楠木經箱的小黑。“這孩子小小年紀,卻這樣聰明,真像花開,連那性子也有幾分像她。”

“哼,我看他也就是故弄玄虛,誰說他的判斷就是對的,這塔明明平平無奇,能和兇案有什麽關聯。還像花開呢,你可別扯什麽他是花大姐失散多年的親弟弟,小說看多了吧~

還有,我們的目的還是要趕緊找到花大姐的,破案那就是順便的事兒,誰愛關心兇手是誰。要我說,得趕緊出塔去報官,再拖下去,花……”

“這是八角塔吧?” 小黑回首,打斷二人的談話。

“對啊,自前唐以後修的佛塔幾乎都是八角的,怎麽了?”百裏叢不明就裏的看着他。

“八角形的塔,顧名思義應該有八個角,八面牆才對,可是你們現在數數,這第七層共有九個角,九面牆。這個架子放在這兒,就是故意用來遮掩多出來的這一面牆。”

善绫沫和百裏叢默默細數,正如小黑所說,這層的确是有九個角,九面牆。這下連百裏叢都不得不對這個六歲的孩子欽佩非常。“還真是!這個塔裏東西這麽多,每一層看起來都不大相同,誰能看出來這第七層比其他幾層多出一面牆,這牆後面一定大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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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點頭稱是,“我的個子夠不到,你們來看看這個架子上擺的東西哪個有機關。”

二人于是分別從左右将架子上的東西一一檢查,當百裏叢試着拿起架子最上面擺放的蓮花石龜時,發現此物竟然緊緊連在架子之上,不能挪動分毫。于是他試着戳了戳石龜的眼睛,并沒有戳動。接着他拍打了一下石龜的龜甲,又試着扭動了一下石龜的尾巴。

沉重的隆隆聲響起,衆人面前的牆連帶着鐵架子向右緩慢轉動,一段狹窄的木質樓梯顯露了出來。與其說是樓梯,不如說是釘入塔身的粗短木板,為了節省空間,就連樓梯扶手也無,其形狀猶如幾百年前蜀中地區的棧道。當年修此塔之時,不知何人出于何種秘密用途而花費心思修建了這樣一條密道。

三人都沒說話,百裏叢率先踏上了木梯,善绫沫也壯着膽子跟了上去,小黑緊随其後。木梯很窄,但卻十分結實,善绫沫剛踏上時還害怕木梯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而斷裂,可十幾節的木梯全都穩如泰山,一絲搖晃也無。

三人踏上密室內的地板,裏面像深夜一樣黝黑。一股惡臭撲面而來,散發着腐朽和發黴的味道。

百裏叢舉高了燭臺,從身邊的牆開始打量。牆壁已經有開始剝落的痕跡,到處都是灰蒙蒙的蜘蛛網,地上卻沒有很厚的灰塵。“的确有人來過這塔的第八層。”

“啊!鬼啊~”善绫沫尖叫着撲到百裏叢的懷裏,手不小心将燭臺上的蠟燭碰掉了地上,蠟燭一掉到地上便熄滅了。周圍瞬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善绫沫更是吓得拼命尖叫,連本來并不害怕的百裏叢都被她喊到汗毛倒豎。

小黑從地上摸索着撿起蠟燭,用懷裏的火折子重新點亮蠟燭,善绫沫這才停住了尖叫。小黑站起身來,突然朝左面一看,角落裏有個人影靜靜地站着,正看着他。

在看到那個人影的瞬間,小黑也不禁被吓了一跳,他想起了老人們常講的恐怖鬼故事,讓他下意識地想逃走。但轉念一想,世上未必會有這樣離奇的事,便大着膽子,向那人影走了兩步。

随着燭光的靠近,百裏叢也看到了人影,而且不止一個。

他抱起驚吓過度正小聲啜泣的善绫沫,大膽地跟着小黑靠近那些人影。

當燭光靠近時一看,原來只不過是真人大小的畫像。盡管如此,這些畫像如此詭異地挂在空無一物的密室內,還是讓人覺得陰森詭異。

畫上的女子雖然形态各異,但看得出來她們是同一個人,而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畫作。

那年輕女子的臉美得不可思議,盡管動作和服裝不同,但是她們動人的嘴角都帶着一絲微笑,淡藍色的迷人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人看。

密室內光線所及之地都是這個女子的畫像,百裏叢數了一下,僅此一面牆上就挂了七幅畫,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覺。這些畫絕非上品,卻栩栩如生,仿佛活生生地七個美麗女子,正帶着迷人的微笑,凝視着他們。

從畫中人典型的異域樣貌,百裏叢很确定她就是娜麗絲,孫紹瑾祖父的愛妾。究竟是何人為她畫了這麽多的畫像,這種異常的執著心,到底在訴說什麽?

“能把一個人畫得這麽美又這麽細膩傳神,畫她的人一定很愛她。”小黑高舉蠟燭細細地觀察每一幅畫卷。“我想,這個密室應當是當年的孫家老爺所建,他順從老夫人的命令痛失愛妾後心有悔恨,就借機編造出被鬼魂纏上不得安寧的謊話,請人修建此塔再建此密室以懷念愛妾娜麗絲。

這樣道士不讓晚上接近此處,這裏挂着那麽多娜麗絲畫像的原因就都能解釋通了。想必孫老爺在世的時候,經常會在晚上來此處,看着她的畫像抒發思念之情。他過世後這裏就應該被棄置了,不知道誰還來過這兒。”

突然衆人聽到了沙沙的摩擦聲,緊接着 ‘咚’的碰撞聲傳入他們的耳朵裏,似乎是重物落到地板上的聲音。

小黑警覺地拿着蠟燭慢慢靠近發出聲音的角落,朦朦胧胧中似乎能看見地上躺着個人。

小黑慢慢走近,發現那人仰面躺在地上,腳上和手上都綁着繩子。他急忙拿光一照,只見那人臉上顯出極其痛苦的表情,處于完全失神的狀态,對于突然靠近的光線顯得極為不适應,只得勉強将眼睛睜開一條縫,顯出一副不明原因的十分恐懼的表情。他嘴裏顯然被東西堵上了,說不出話來。本來眼睛上緊蒙的黑布被他蹭到了鼻梁上,把他勒得更顯氣若游絲,幾乎要完全窒息的樣子。

小黑欣喜地解開他臉上的黑布,拿出他嘴裏塞得布條,欣喜地回頭說道:“是大少爺!”

百裏叢把善绫沫放下,趕忙走過來解開大少爺手腳上的繩索。三人心裏都很想問孫紹珏究竟在這兒被監禁了多久,又是誰把他關在這兒的,可眼下還是救人要緊。繩子解開後孫紹珏卻沒有力氣站起來,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倒在地上,似是要暈過去。百裏叢只好将他負在身上走出此塔。

塔外天已經蒙蒙亮了,百裏叢背着孫紹珏沒走幾步便被攔了下來,正是昨天那位一直強調鬼魂索命的膽小捕快。“大膽!你們幾個人,是什麽時候溜進塔去的!這裏是兇案現場知道不知道?鬼鬼祟祟縮頭縮腦,走~跟我去見總捕頭。”

善绫沫覺得極為好笑,“去見了總捕頭,他定會問你昨夜為什麽沒有好好值班守好兇案現場,反倒讓我們‘鬼鬼祟祟’地溜過去了~為什麽沒值班呢?

哦~差役大哥怕鬼呀~半夜被吓得尿褲子,羞死人啦~”

那捕快被她這麽個小姑娘一說,臉頓時漲紅,“昨天晚上太黑……誰知道會有人來這兒鬼地方……”

百裏叢說道:“我身上背的是孫家失蹤的大少爺,你就背着他去跟捕頭說,人是你從塔裏救出來的。這可是個大功勞,算是便宜你老兄了,也就別提我們溜進去的事兒啦~”說完百裏叢把背上的人丢給他,快速地和善绫沫小黑走遠了。

膽小的捕快倒不是貪功,而是心裏着實畏懼總捕頭的責罵。再說他們就這樣把大少爺丢給他,然後逃也似的走遠了,根本沒給他考慮拒絕的機會……

三人回到所住的偏院廂房,已是疲憊不堪,善绫沫打着哈欠問道:“現在該幹什麽?”

百裏叢眯縫着雙眼摸向自己住的廂房。“該睡覺補眠~大少爺一副虛脫了的樣子,總得等他醒了才能問出些有用的信息。況且衙門的人還在,我們也幫不上忙,還是去睡覺實在。”

善绫沫困倦非常,昨夜又是受驚吓又是哭的,确實需要睡眠恢複一下體力,便欣然同意。她和衣倒在床上,嘴裏輕聲呢喃着,“說不定等我醒了,花開就回來了……”

在酣然進入夢鄉之前,她似乎看見了一個月白衫子的影子,就坐在她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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