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步寒煙之死
公孫豫那一棍并未傷中要害,因此步寒煙被發現後,經過一番治療,總算保住了性命。
步寒煙睜開眼時,出現的場景并不是自己的居室,坐在床邊的人是司空湮。
“阿湮。”步寒煙剛要起身,卻因疼痛而不得不躺回床上。
“你受了很嚴重的傷,別亂動。”司空湮說道。又端過藥碗,舀了一勺藥送到步寒煙嘴邊:“快點喝吧。”
“阿湮,你從來沒對我這麽溫柔過。”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很兇?”
“不不不,”步寒煙一邊喝藥一邊解釋,“我只是覺得這美如夢境。”
“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還這樣油嘴滑舌。”
“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步寒煙想起與公孫豫的戰鬥。一向自負的自己竟然被一個他看不起的胖子打成這樣,步寒煙覺得這是奇恥大辱。
“是啊,我用浸泡過九桃玉如意整整一天的水來為你清洗傷口,煮藥,弄了十天才把你救活的。”
“阿湮,你竟然願意為我清洗傷口,煮藥。”步寒煙表示很感動。
“別露出那種表情。”司空湮表示很不屑,“你是怎麽弄出那麽嚴重的傷口的?”
“這說來也可笑,這是一個叫公孫豫的又矮又黑的胖子打的。”步寒煙自嘲地笑笑。
公孫豫?那不是慕容淩空的手下嗎?他為什麽派人對付步寒煙?為了奪取玉觀音嗎?他們又為什麽要奪取玉觀音呢?司空湮的腦子裏蹦出這幾個問題。
“其實,死了也好。”步寒煙道,“敗給那樣的敵人,本就是奇恥大辱。況且,我沒有看好玉觀音。皇上,定會賜我死罪的吧。”步寒煙說到這兒,竟笑了起來,那是一種透着絕望的笑,止住笑後,他望向司空湮,“不過,能在死前看着你,也算是幸福了。”
司空湮微笑了一下,繼續為他喂藥。
其實,他也是個很好的人啊。司空湮想。
遠處的一座山的山洞內,一矮黑男子赤膊着身子端坐着,他的四周共坐着四人,四人成矩形分布,為男子進行治療。
“還差一點兒,再加把勁兒。”
“是。”三人回應。
一個時辰後,那黑漢吐出一口黑血,四人這才停住,那黑漢倒在地上,宋确将他扛起,慕容淩空問道:“接下來該當如何呢?”
“吃些藥,好生休養就行了。皇甫先生,你懂得比較多,因此抓藥一事,便交給你了。”傀儡張道。
“知道了。”皇甫珏喊道,随後與宋确一起扛起公孫豫,先行出發了。
“我總覺得,這件事不會這麽簡單。”傀儡張道。
“嗯……你是覺得那沈夜昭……”
“不錯,。那位名為沈夜昭的太監,曾拜魔尊為師,習得了一些他的皮毛。”
“嗯……可如今的魔尊登上魔尊之為不過十來年,那沈夜昭想來也有二十八九。莫非……是上一代魔尊?”
“是啊,據說上一代魔尊死後,他的三魂七魄中有一魂三魄寄在一個名為百裏潺的人身上。”
“呼,這可難辦了。”
步寒煙在司空府內住了六七日,日日被司空湮照顧着,心中樂呵呵的,也忘記了要被賜死的這回事兒。
好日子終要過去,這一日,司空府外來了一大隊人馬,排場十分氣派。為首的轎子裏走下一人,手裏握着一張黃澄澄的事物。司空奕見狀,連忙命人下跪參拜。那太監清了清嗓子,便打開那事物,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制使步氏,于鶴雲岡內丢失玉觀音,朕心痛不已,賜其死罪。又念其雙親建在,保留全屍,賜毒酒一杯,欽此。”
司空奕與步槲聽見這個消息,便如打了一個驚雷,內心悲痛萬分,但卻不得不喊一聲:“謝主隆恩。”
房間內的步寒煙聽見這個消息,倒像是完全釋懷了一般,對着司空湮淡然一笑:“早知道會如此的。”
“步大哥……”司空湮憂心地看他一眼。
“罷了罷了,毒酒呢?給我吧。”
随後便有一個太監端了一個盤上來,正中央是一個小杯子,裏頭盛放着暗紅色液體。
那太監尖聲細語地說道:“步制使,有什麽話,現在說還來得及。”
步寒煙看着司空湮,淡淡的微笑。
“我是一個天生被安排好了命運的人,我有着不能選擇的出生。因此,我偏愛文,卻只能習武,我不想涉及官場,卻不得不涉入。自小便因有了身為尚書的父親而不得不束縛一切,不過幸好有你。或許是因為這些,我開始變得自負,變得越來越瞧不起人。瞧不起那些出生低下,或是從事犯罪工作的人。但是,我也是羨慕他們的,因為他們很自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于是,我便敗給了這樣的人。第一次遇見你,你不過十歲。說實話,你真是一個無禮的人,你是我從小到大,對我最無禮的女孩。你從不因身份而待人差異,盡管你偶爾也會瞧不起犯罪分子。不過,阿湮,你的每一份特質,都深深地吸引着我,所以,我很高興,你能陪在我身邊。阿湮,我知道你不愛我,不過沒關系,我祝你平安喜樂。健健康康,快樂地過一輩子,願你找到真愛,與他白頭偕老。”
這是他很早便想說的話,卻一直說不出口,如今總算說出來了,仿佛死也是值得的。
司空湮的心再硬,此刻也抑制不住眼淚了。步寒煙點點頭,從那太監手中接過毒酒,一飲而盡。
‘咣當’一聲,酒杯落下,掉落到大理石地面上,些許的液體流出,泛起顆顆白色氣泡,輕煙飄起,随風而逝。
“如果可以……我真想……再多看看……你的笑容……”步寒煙微笑着,嘴角流下一絲黑血,顫抖的手像舉起,卻終究落下了。
詩曰:皆道牡丹好,高貴且美麗。
誰知心內苦,反而慕野草。
出生既已定,只得聽天命。
終被野草敗,臨終訴衷腸。
深深癡情郎,卻為昏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