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是你的故人
三年六個月零十三天,也就是兩千零十八天以前,她遇見他,從此思念無涯。
月光如水,穿透雕花樓空窗戶,照射到地面,投出顆顆圓圓的光影。女子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風拂過時,衣袂飄飄,輕紗朦胧。月光照到她的半張面孔,絕色傾城。
男子躺在床上,睡得安靜,呼吸均勻而平緩。女子的玉手撫上男子的臉龐,細膩的指腹輕撫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她還記得當年的他,也是這樣的一襲白衣,立于瑟瑟寒風之間,皚皚白雪之上,恍若仙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突然,男子一下子伸出手,抓住了女子手腕。男子皺緊了眉頭,但覺觸手之處,柔軟卻寒冷。
“你醒着?”女子問。
“自我踏上江湖起,便再也沒有過安穩的睡眠。”祁言之答,“你是誰?”
“我是你的故人。”女子輕輕說道。
“既是故人,你又為何要蒙面?”祁言之道。
“蒙面,只因為不想以真面容示人。其實你早已看過我的容貌,而且你是這世上第一個看到我容貌的男子。我不會加害于你,并且我也知道我無法加害于你。到了适當的時機,我自然會讓你知道我是誰。”女子說罷,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最後竟化作一灘水,消失得無影無蹤。
祁言之驚訝不已,想要伸手去抓,卻只是觸摸到一陣冰涼。他以為這是夢,便掐了自己一把,然而那清晰的疼卻告訴他,這不是夢。方才化作水的女子,是真實存在的。
離露華閣不遠處,有一條小小的湖,湖水清澈透明,還未結冰。湖中央,有一處水慢慢慢慢結成了冰,冰又呈現着人形。最終,一位女子從湖中走出,身上不沾一點水,微風拂過,衣袂飄飄,輕紗朦胧。
次日清晨,祁言之告別了衆人便要離去。正要出門時,蘇月婵奔了過來,一把拉住祁言之,問道:“阿言,你身上,是不是一直帶着一把劍?”
祁言之點點頭。
“能給我看看嗎?拜托了。”蘇月婵說道。
“好吧。”祁言之自背後取出一把劍。蘇月婵看了,但見那似乎是一把青霜劍,劍鞘與劍柄皆是純黑色的,不知是什麽材料制成,堅硬無比,上面刻着流雲翻湧,絲絲卷雲逼真無比。打開劍鞘,只露出一道寒光淩冽,劍刃鋒利,青瑩若霜雪。
“哇,”蘇月婵感嘆,“這把劍,叫什麽名字?”
“流雲。”祁言之道。
“這是你師父贈與你的嗎?”
“是啊,這是我離開他之前,他送給我的。”
“哇,太棒了,”蘇月婵又是一臉崇拜,“這把劍有什麽作用嗎?比方說斬妖除魔?”
“沒有,這只是一把劍而已。”祁言之道,他收回那把劍,對着蘇月婵微笑道,“我走了,告辭。”
蘇月婵有萬分不舍,不過還是說道:“嗯,下回再見。”
轉身離去的祁言之細細撫摸着那把劍,他記得師傅曾經告訴他的話。
“将其插入敵人心髒中,可使修行在千年以下的妖魔鬼怪灰飛煙滅,千年以上的妖魔鬼怪受到重創并且損失一半修行。也能使正在渡劫的修仙之人灰飛煙滅,故此為攝魂劍。”
祁言之離了露華閣,來到一處僻靜地方,吹一口口哨,天上飛下一只渾身雪白的白雕。那白雕落到祁言之肩上,祁言之對着那白雕道:“攢雪,去找炭泉。”然後将一張小紙條綁在那只名為攢雪的白雕腿上。
一個時辰後,祁言之與慕容淩空在一處山洞相會。
慕容淩空來時,肩上站着那只白雕,背後飛着一只炭一般黑的雕。攢雪看見祁言之後,便對着那只名為炭泉的黑雕鳴叫了兩聲,兩只雕便一齊飛走了。慕容淩空走進山洞,看見端坐在那兒的祁言之,閉着眼睛,仿佛打坐中的道人。
“你來了?”祁言之問。
“是啊。”慕容淩空答。
“我,想和你聊聊,”祁言之道,“你有親人嗎?”
“親人?我從來不曾見過他們,我師傅說過,我的親人只有她和我師兄妹,而且聽她說我師兄妹和我一樣,都是她抱來的孤兒。”
“是嗎,那你的境遇倒是和我有些像。”
“你也是孤兒嗎?”
“不,我和你不同,我沒有師兄妹,自小與師傅在一起。而且,我見過我的親人,在夢中。”
慕容淩空對這句話有幾分不解:“在夢中?”
“對于一個失去了人生最開始的八九年的人來說,只能在夢中見到自己的親人,并且還是一個噩夢。在夢中,他們盡數被殺死,而我在人生的前八九年所記得的,也就只有他們被殺死這些內容。”
“也就是說,在你八九歲的時候,有人殺了你的親人,并且消除了你的記憶,但因為親人的死對你打擊太大,因此你在夢中又夢見了他們?”慕容淩空提出了這樣一個猜想。
“這倒不是,我師傅說,那個人本來打算殺我的,我師父趕到及時阻止了她。但那個人使得我的腦部受到重創,師傅費了很大勁兒将我救活,卻無法使我腦袋裏的淤血散清,因此我的記憶無法恢複。”
“你師傅不會是騙你的吧?”
“不可能,我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那你要怎樣找那個兇手報仇呢?”
祁言之看向慕容淩空:“我想,我需要你的幫忙。”
“我?我能幫上什麽忙?”
“師傅曾告訴我,找到那個人的關鍵,是《忘川譜》。”
慕容淩空蹙眉:“《忘川譜》?你……想要的是這個?”
“它能幫我找到兇手,并且,得到《忘川譜》也是我師傅的願望。”
“但……我與師兄妹之所以出來闖蕩江湖,便是受了我們師傅之命,打破《忘川譜》中機密,并且找到寶藏,盡管,我們出來五年多了還是什麽也沒發現。可是,師傅曾交代過,《忘川譜》除了我們三人外不能讓任何人看。師命難違,請你原諒。”
祁言之緊緊攥着的拳頭又松下了,他看着慕容淩空,嘆了一口氣:“罷了,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