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愛我你怕了嗎

眼前的青年五官較過去相比成熟了一些,眉清目秀,瞳仁烏黑透亮,皮膚倒是白了很多,像兌了奶似得白裏透紅,他穿着一身寬松灰色條紋衛衣,一陣風一樣朝着秦穆的方向跑來。

秦穆張了張嘴,那個名字萦繞在了嘴邊,“謝戈。”

聲音很低,近似呓語。

青年沒有停留,直接從他身側擦過,掀起的氣流揚起了秦穆的衣擺,秦穆怔了怔,轉身瞧去,卻見對方跟樹袋熊一般挽着邵擎宇的胳膊不肯松開,淡色的嘴唇嘟嘟囔囔:“哥哥,你什麽時候陪我玩啊?”

他的聲線清澈動聽,然而說出來的話卻透着古怪的幼稚。

秦穆不由地細細打量着青年的眼神,發現他的眼睛既清又亮,像是質地最上乘的水晶,幹淨純粹。秦穆一時有些迷惑,這是他認識的那個謝戈嗎?謝戈那雙精明外露、野心跟兇狠并存的眸子,跟這個青年的完全不同。

雖然謝戈離開安平村的時候只有十五歲,可就算過了十年,一個人的五官也不會變,如果他不是謝戈,秦穆不得不自我懷疑世界上怎麽會有長得如此相似的人。

那廂,邵擎宇直皺眉,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扯開青年的手,轉頭對管家道:“把邵景帶回他的房間。”

“是,邵先生。”

方管家恭敬了應了一聲,扶住邵景的肩膀,“二少爺,跟我來。”

邵景稚氣地鼓起了臉,扭過脖子望着邵擎宇的方向,嘴裏不住地喚道:“哥哥,陪我玩積木好不好。”那神情跟撒嬌的小孩無異。

秦穆覺得這個叫邵景的青年的狀态有些不對勁,行為幼稚白癡的像個傻子。

心突了一突,他忍不住想,這個叫邵景的青年有沒有可能就是謝戈,會不會是謝戈出了什麽事才變成現在這樣?可如果他真的是謝戈,那他怎麽就變成了邵景呢?

方管家半拉辦扯地把邵景拉進了屋裏,邵景掙紮的聲音越來越小,不消一會兒就聽不到了,秦穆若有所思地盯着門口的方向,就在這時,一只手把他的臉轉了過來,秦穆被迫轉過頭去,恰好對上了一雙幽暗深邃的宛如暗礁的眼。

“你在看什麽。”

聽不出情緒的話語從邵擎宇的嘴裏吐出,秦穆垂下眼,“沒什麽。”頓了頓,他還是沒忍住,問:“剛才那個人是你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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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擎宇緊緊地盯着他,目光犀利地仿佛要看進秦穆的內心深處,這種如同冷血動物的冷酷視線讓秦穆厭惡地皺起眉心,正要把目光移開,對面的邵擎宇不答反問:“你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

秦穆沒有回答。

邵擎宇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以告訴你,他确實是我弟弟,而且——”惡質的笑容從他那英俊分明的臉上徐徐綻開,邵擎宇冷笑道:“他是個智力只有五歲的傻子。”

果然是傻子嗎?

就在秦穆愣忪的間隙,身旁的邵擎宇眼神陰鹜,抓住秦穆的胳膊,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好像恨不得把他的胳膊掰斷。秦穆吃痛,下意識地想要甩開對方的手,邵擎宇忽地松了力氣,輕輕揉捏着他的手,指尖徐徐搔刮着秦穆的掌心。

“我不喜歡你剛才看邵景的目光。”

輕柔暗啞的聲音傳入秦穆的耳中,對上邵擎宇專注詭谲的盯視,秦穆略微不快地抿了抿唇,他告訴自己要忍耐,果果還在他的手上,暗自在心底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他才表情僵硬地回:“我知道了。”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邵擎宇輕拍了拍他的臉,“進屋吧。”

……

進了屋,秦穆才發現,與那歐式風格的豪華外表不同,別墅內部的裝修極其的簡約,清一色的黑白二色,寬敞空曠的感覺不到家的氣息。秦穆不喜歡住太大的屋子,他跟祁衡住的別墅面積不足這棟別墅的三分之一,勝在屋內布置的溫馨清爽,每一處家具都是他跟祁衡親自挑選的。

邵擎宇帶他參觀了一下別墅的布局,別墅分為三層外帶一個地下室,裏面除了卧室客廳書房等基本房間外,還包括家庭影院、桑拿房、健身館、游泳池等供休閑娛樂的地方。

秦穆沒什麽興趣,只是沉默地跟在了邵擎宇的身後,一圈逛下來,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六點。

走在前頭的邵擎宇步子一頓,轉身面對從始至終跟他保持一個身位的秦穆,陷入光影交界處的臉上辨不出什麽表情,沙啞的音質從他口中溢出:“以後不要走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刻意停頓了一下,“我不喜歡。”

秦穆最讨厭被人強迫,要不是顧及果果還在他的手上,他壓根就不想跟邵擎宇有任何的交集,更別說跟他走在一起了,他默了默,暗自忍耐,仍是那句:“我知道了。”

雖是服從的語氣,可他臉上的漠然是個傻子都能看出。

連假裝都沒有,演技差的令人發指。

下一刻,秦穆只來得及看到對方朝他逼近的身影,沒等他有所反應,伴随着砰的一聲,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被推到了牆壁上,随即邵擎宇的身體就壓了過來。

身體被禁锢住,下巴被對方的手指擡起,秦穆忍耐着肩膀處襲來的鈍痛,一眨不眨地跟對方對視,黑曜石般的瞳仁裏沒有絲毫懼色。用力捏緊了秦穆的下巴,邵擎宇将臉湊過去,鼻尖抵上了秦穆的鼻尖,與眼底鋪天蓋地湧現的黑暗所不同,他的動作稱得上是輕柔,鼻尖親昵地摩擦着秦穆的鼻尖,“我忽然改變主意了。”

這句莫名的話語讓秦穆的心一沉。

他動了動唇:“什……什麽?”

兩人距離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聲相互纏繞在了一起,秦穆的嘴唇差點就跟邵擎宇的嘴唇碰到了一起,鼻息間盡是從邵擎宇身上傳來的淡淡的煙草味,秦穆屏住呼吸,後腦勺緊靠住牆壁,就為了跟邵擎宇拉開距離。

那徒勞的舉動令邵擎宇不由輕笑出聲,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好看的弧度,眼尾狹長,幽沉似水的眸底侵染着點點笑意,而與他帶笑的表情不同,他說的輕描淡寫卻難掩其中暗藏的危險:“你不是想救祁衡麽?你不好好表現的話,我想我沒必要遵守跟你的約定。”

秦穆聽了,瞳孔劇烈收縮:“邵擎宇,你……”

“你們在幹什麽呀?”

就在這時,一道幹淨清亮的聲音從一旁插了進來。

秦穆一把推開邵擎宇,朝聲源處望去,那個叫邵景的青年正抱着抱枕一臉好奇地看着兩人,澄澈分明的眸底滿是疑惑之色。看到秦穆的視線,青年咧開一個羞澀的笑容,“哥哥,你陪我玩嗎?”

秦穆一怔,見邵景是看着他說的,想來他話裏的哥哥應該指的是他。

面對邵景那張跟謝戈極為相似的臉,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他嘴唇微微蠕動,想說些什麽,被他推開的邵擎宇擋在他的面前,“邵景,別淘氣,他是我的客人。”

邵景委屈地嘟起了嘴,白皙的小臉皺成了面疙瘩。

“二少爺,原來你在這裏啊。”

正在這時,方管家匆匆跑了過來,跟邵景道:“我陪你一起玩好不好?”聽到這話,邵景分別瞅了瞅面色陰沉的邵擎宇跟神色複雜的秦穆一眼,癟癟嘴,語氣低落不已:“好吧。”他一步三回頭地跟着管家離開了這裏。

等到纖細高挑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後,秦穆緩緩道:“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邵擎宇冷冷瞥了他一眼,“出來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在床上折騰。”說完,他率先走在了前頭。

秦穆表情一僵。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他卻沒想到對方今晚就要……

心底還記挂着祁衡的安危,秦穆他沖着邵擎宇的背影冷聲問:“你說你明天就放了祁衡,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邵擎宇腳下的步子停頓了一秒,沒有回頭:“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明明一開始就說好的,現在卻開始語焉不詳,這個男人還真是可惡!秦穆最讨厭言而無信的人,真想直接沖上去給對方一拳,然而他理智尚存,雖然邵擎宇用這樣極端的方式——即拿果果的命來威脅他,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即使邵擎宇的手段不夠光明磊落也無從指摘,更何況選擇權從始至終在他自己的手中,如果他不願意,對方也不能逼迫他什麽。

想到這裏,秦穆閉了閉眼,雙拳用力攥緊。

一年,只要忍過這一年,他就自由了。

……

嘩啦啦。

浴室水流聲不絕于耳,秦穆跟根木頭一樣坐在床上,眼神發空地盯着窗外。郊外的夜景十分漂亮,月光皎潔,繁星點點,他卻無暇去欣賞美景,事實上,他的精神一直緊繃的狀态,一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惡心感頓時從心頭湧起。

咔擦。

浴室房門打開,拖鞋摩擦地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在他的身旁停住。

秦穆沒有回頭,身後傳來的熱氣讓他的身體不自覺地僵硬起來,約莫是察覺到了秦穆的緊張,邵擎宇意味不明的笑笑,粗粝沙啞的聲音響起:“又不是沒被上過,緊張什麽?”

“……”

低頭整理着黑色襯衫的袖口,邵擎宇衣衫完整,語氣狀若悠然地開口:“脫衣服吧。”

秦穆初時沒有動作,過了幾秒,他才有所反應,只見他低着頭,動作緩慢地解開了睡袍上的帶子,雪白的腰帶攥在他的掌心,指尖失去了應有的血色。

“轉過身來。”

再次開口的時候,邵擎宇的聲音比原先還要來的沙啞,墨玉色的眸底黑沉沉的,沒有任何星光,他擡起眼,牢牢鎖定着床上的男人,男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這一次他等待的時間有點長,不過他很有耐心,像個蟄伏已久的獵人,等待着他的獵物一步步踏進他的陷進,然後……拆入腹中。

秦穆深深吸了一口氣,既然他今晚注定逃不掉了,那他又何必拖延時間。

按照邵擎宇要求的那樣,他把身體轉了過來,沒了腰帶的束縛,雪白的浴袍往兩邊敞開,皮膚接觸到微涼的空氣,秦穆的身體哆嗦了一下,雞皮疙瘩竄了起來。

然而這樣還不夠。

“繼續脫,全部。”

邵擎宇的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純粹的黑,眸底的暗色翻湧,面上卻不露分毫。

面對對方冷靜的毫無波動的視線,秦穆額頭青筋跳了跳,暗自咬牙,猛地把身上的浴袍徹底褪下。卧室朦胧的光線下,他的皮膚光滑的如上好的綢緞,在燈光下散發着柔和的光澤。

從頭到腳都不放過,邵擎宇的目光像是最緊密的探測儀,将秦穆的所有都收入眼底。秦穆覺得有些難堪跟屈辱,他現在衣不蔽體,反觀對方卻衣着完整,黑色襯衫上的所有褶皺都被這個陰冷的男人撫平了。

明明才剛從浴室走出來……

秦穆咬了咬牙,這個男人真是個變态,與其被對方用如此密集的視線舔舐,還不如直接給他一個痛快,想到這裏,他直接閉上眼,往床上躺平,“別他媽浪費時間,不想做就滾出去。”

話音未落,他就發現床鋪凹陷了一塊。

随後他就感覺有什麽東西蒙住了他的眼,根據觸感來判斷應該是一條絲帶。

“你要幹什麽?”

被蒙住眼睛帶來的不安全感讓秦穆的身體越發的僵硬。

而邵擎宇只簡短地吐出兩字:“驗貨。”

本來以為這一夜會很難熬,然而出乎秦穆意料的是,邵擎宇并沒有對他做些什麽,他口中的驗貨就真的只是驗貨而已。沒有親吻,沒有撫摸,帶着手套的手指,帶來輕微的戰栗,許是眼睛被蒙上了,秦穆神經一直緊繃着,身體硬邦邦的,跟塊石頭沒什麽兩樣。

等到結束後,邵擎宇脫下手上的白手套,幫秦穆解開了眼睛上黑布。

沒了黑布的遮擋,光線躍入眼裏,視覺恢複光明,秦穆眨了眨眼,卻聽身旁的邵擎宇輕哼了一聲,像是譏諷又像是別的什麽:“身體這麽僵硬,看來祁衡沒怎麽調教你啊。”

秦穆聽言,眼裏劃過冷然,反唇相譏:“那是因為你不是祁衡。”

因為不是祁衡,所以對他的碰觸沒有感覺麽?

邵擎宇眼神驟然一沉,犀利陰寒的目光如利劍一般刺向秦穆,後者不躲不閃地與他對視,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僵持了差不多一分鐘的時間,邵擎宇扯開嘴角笑了笑,“沒關系,我們還有一年的時間。”

說完,他走到門邊,拉開門把,“下一次,我不會這麽輕易就停止。”

咔嚓,輕微的關門聲自門口響起,邵擎宇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外。

至少今晚是躲過去了,看着那扇阖上的房門,秦穆一臉麻木地想。

……

這一晚,秦穆失眠了。

失眠的後果是第二天眼下挂着兩道明顯的黑眼圈,秦穆從來不熬夜,作息規律,一旦失眠,失眠帶來的症狀會全部反應在臉上。

長形餐桌兩旁,秦穆跟邵擎宇面對面坐着,彼此沒有任何的交流,只是安靜地用着早餐。因為不想看邵擎宇的臉,秦穆一直低着頭,雖然沒什麽胃口,還是努力往嘴裏塞食物。

叮,叉子敲擊餐盤的清脆聲響起。

邵擎宇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瞥了對面的男人一眼,“我吃飽了。”

“哦。”極為敷衍的單音。

對于他冷淡的反應,邵擎宇臉上沒有不快,經過一夜的時間,昨晚秦穆故意刺激他的那番話已經被他消化的差不多了,只是他這人向來锱铢必較,不論過多久也沒改掉這臭毛病。

“昨晚一夜沒睡?”

“沒有。”秦穆當然不會承認。

邵擎宇不客氣地指出:“你的黑眼圈跟國寶有的一拼了,是不是發春了?”

媽的,這個變态就不能讓他安安靜靜吃個早餐嗎?!臉部的肌肉微微一抽,想到果果,他忍了。

誰知這變态男還不依不饒了:“是不是昨晚我沒幹你,你欲求不滿了?”

砰!!!

秦穆用力放下手中的筷子,震的桌面的餐盤抖了三抖,擡起眼瞪向邵擎宇,他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只對祁衡例外,這幾年安逸慣了,修身養性,身上的毛都被祁衡順的差不多了,但不代表他可以被人随意用語言肆意萎謝。

而邵擎宇就是故意要惹怒他,此刻他臉上毫不掩飾地綻開惡意的笑容,用口型念出了祁衡的名字,果然,眼看着男人的怒火要爆發了,這個名字一出,男人瞬間熄火,又變得沉默寡言。

邵擎宇收起笑,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我要去公司了,乖乖在家裏等我回來。”

“……知道了。”

——

秦穆不想回房間,就在別墅頂樓的空中花園裏四處走走,邵擎宇的這棟郊外別墅豪奢的超出他想象,果然是財大氣粗。這樣冷冷地想着,耳邊忽然聽到一串悅耳的笑聲。

聲音很熟悉,是那個叫邵景的青年的聲音。

秦穆心下一動,循着聲音踱了過去,在轉過一個彎的時候,一道修長的身影印入他的眼中,青年今天穿了套白色的運動裝,頭發被風刮得有點亂,他手中拿着遙控器,遙控賽車嗡嗡嗡在地上橫沖直撞,陽光投射在他的身上,那燦爛明亮的笑容落入任何一個眼中都能把心融化了。

這是謝戈從來不曾有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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