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池水?(4)

已經沒了知覺。

李信騎着馬,強忍着傷痛到了郊外,正見到家仆正往回走。

“靈犀呢!”

“少爺,我…………”

“你不說,我現在就扒了你的皮。”

“小人不敢!在,在府外西南方向的樹林裏面。”

李信立馬跑了過去,他在樹林裏面到處尋找卻沒發現孝誠,他蹲下身子從地上的腳印開始尋找,循着腳印他找到了一個小土坡,李信心一急,“靈犀!”

他趕緊用手挖,挖了許久便看到靈犀的衣服,他加快手腳,終于将靈犀救了出來,他将靈犀抱到溪邊,用手摸了摸她的鼻下,“還有呼吸。”只是她的呼吸太過微弱,似斷未斷。

他捏住靈犀的鼻子,給她過氣,盡管如此靈犀還是沒醒過來,李信将靈犀放在自己腿上,他扯下身上的一塊布幫靈犀清洗傷口,難以想象,她這麽柔弱的女子怎麽承受這一切的,她已經是皮開肉綻,體無完膚了,有的傷口深可見骨。

老天爺,為何要給他們帶來這樣大的災難!他抱緊靈犀

如今,為了保住靈犀,他只有一條路可走!

作者有話要說:

☆、凄凄夜雨

禦靈犀醒來的時候只覺十分恍惚,她擡起手來只見自己手上到處都是淤血,她身上還有許多瘀傷,只覺渾身無力,“莫蘭?”

“公主!”莫蘭守護靈犀多時不小心趴在桌上睡了過去,她聽見主子叫喚趕緊到了跟前伺候,“公主終于醒了過來。”

“我昏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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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這次真是受苦了,整整昏睡了三日,莫蘭每日向我們的神禱告,也是上天垂憐我們主仆二人。”

“辛苦你了,莫蘭。”

莫蘭擦了擦眼淚:“莫蘭生來就是要服侍公主的,有什麽辛苦可言,倒是驸馬他……他……”

靈犀也在納悶,為何李信不在跟前,她想起那日于靜生氣的模樣,料想必然與李信有關,莫非李信出了什麽事情。

“夫君呢!他怎麽了?”

“公主還知道擔心他,驸馬已經好幾日沒來關心公主了,也不是莫蘭愛說別人是非,這幾日府裏上下分明有意刁難公主,且不說別的,公主這次遭了這樣的罪,若不是阿吉兄弟幫忙找了大夫,莫蘭真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那夫君呢?”靈犀仿佛沒有聽到前面那些話,旁人冷落那又如何,如今她是亡國之女,到了別人的地盤,自然不受待見,而且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旁人的眼光她并不在乎。

“我聽書生說……驸馬他除了去軍營,就是……就是去相國府見那曼珠小姐。”

“曼珠……”靈犀怎認得那曼珠,她只是大為不解,她的夫君并非朝令夕改之人,怎會一夜之間變成了負心人,她掙紮着坐起身來,莫蘭為她披上披風,靈犀出了房門,書生守在門外見到靈犀這般狼狽趕忙扶了上去:“啊呀,丫頭你總算醒了過來。”

靈犀抓着他的手肘,她擡起頭來:“書生哥哥,你可知道誰是曼珠?”

書生欲言又止,莫蘭則拼命的搖頭示意他不要說。書生尴尬笑道:“小丫頭,腦子想什麽呢,趕緊養好身子,我和阿吉帶你到市集逛逛,西陵有好多有意思的事情,你不是喜歡金絲雀麽,我帶你去山裏看花看鳥。”

“曼珠是誰?”靈犀對這件事頗為執着,她不顧莫蘭和書生阻攔執意到前院去,然而沒走幾步她便瞧見李信與一位女子站在庭院中,那是怎樣美麗端莊的一位女子,雖只遠遠見到背影但也被其一舉一動所吸引。

“她就是曼珠麽?”

跟在身後的莫蘭和書生沉默無言,靈犀突然想起李信往日時常佩戴的腰帶,那腰帶上用銀絲縫着一個字,曼,往日她并不值得那是什麽意思,只道是附庸風雅,今日見到了這樣的情景再聯想起腰帶上的字眼,她終于明白了。

靈犀此時本就氣血混亂,又見此情景一時之間一口上不來噴出一口鮮血,莫蘭見狀尖叫一聲,身旁路過的侍女更是吓得掉了手中的盤子,李信與曼珠回頭一看,曼珠着急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要過去看看麽。”

李信冷冷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事情,半晌說了句:“沒事。”

書生抱着靈犀回了房,靈犀捂着胸口,她的心真的好疼,仿佛有人用刀一刀一刀在上面刻字,又有一股氣亂竄,好生難受!靈犀緊緊抓着莫蘭的手臂:“我……我……”還未說出一句,竟又吐出一口鮮血。

莫蘭吓得坐在了地上,她臉上沾滿了靈犀的血,書生趕緊找來阿吉,阿吉多年行走江湖,畢竟有些門道,他本身內力深厚,便用自己純陽內力為靈犀調整內息這才控制住了病情。安撫了主仆二人,阿吉與書生出了門外,阿吉用手巾擦了擦臉上的血。

“哎,真是作孽,這丫頭這般瘦弱,如今這樣,真是看了就心疼。”

“阿吉,你說公子究竟是怎麽了,為何一日之間變化如此之大。”

“別問了。”那日見渾身是血的李信抱着奄奄一息的靈犀回到将軍府,李信單獨對他說了句,請代我照顧好妻子,這是怎樣凄涼的一副情景,二人不過雙十年華,好一對人人豔羨的璧人,奈何老天作弄。而李信此後絲毫再未提起那日毒藥的事情,但阿吉相信,其中必有隐情。

“我真是看不過去了,剛才在前庭,小丫頭當衆暈死過去,公子竟然不聞不問,一點也不想昔日情誼,就算男子多薄情,也不能這樣吧……”

“書生,你今日話很多啊。”

“我說阿吉,你怎麽都幫着公子說話。”

“我不是幫誰說話,而是我相信公子。”想他過去也曾是一國王爺,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對李信是十分佩服的,李信年紀雖小,但足智多謀又有情義。

書生聽了這話也不多說什麽了,“算了,我還是出去給丫頭買點好的補補身子吧。”如今靈犀在府裏毫無地位可言,若是要吃點什麽多半是阿吉和書生出去用自己的俸銀購買,一國公主落到這種地步也是十分凄慘。

此時,恒川太子禦靈司正在大漠之中穿行,他漫無目的的走了許久,終于彈盡糧絕,他擡頭一望四周鳥無人煙,除了烈日便是腳底的黃沙,他向天大笑:“哈哈哈!真是天要亡我!老天爺!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若是讓我禦靈司活下去,我寧願用靈魂作為交換!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吞并衆國,再建恒川!”禦靈司用匕首割手,飲血解渴,如果說鄭浩是心狠手辣,那禦靈司就是比鄭浩還要可怕的人。

因為他為了達成目的可以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又撐了幾日禦靈司到了一處沃野,好歹遇見了城鎮,那城鎮常年被風沙洗禮,到處是黃煙彌漫,他用身上僅有的錢換了身衣服吃了一頓好酒好肉又繼續向東邊走去,一日之後他便看見了龍滄。龍滄國四面環水,其軍隊擅長水戰,水性極好,其造船業也最為發達,禦靈司在大漠之中便已經想好,他若要東山再起便要躲到離商都最遠的地方,龍滄國這幾年雖也吞并了不少小國家,然而因其地勢十分獨特,所以無人來犯,是一個十足神秘的地方,龍滄有一十二個島嶼,島嶼之間緊密相連,此國有衆多武學門派,江湖術士,所以對于外來人見怪不怪,禦靈司真是看中了這點才選擇了龍滄。

很快,他随着龍滄的牧民擺渡到了龍滄主島,進城的時候,白發蒼蒼的禦靈司吸引了無數眼光,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白發少年,而禦靈司天生一股傲氣更是叫人不可忽視。龍滄的士兵皆穿青色盔甲,龍滄人天生高大,男女皮膚都十分白皙,其主業為漁業和畜牧業,所以龍滄人的穿着也較為樸素,但女子大多帶輕紗遮面,男子也更沉默寡言。或許是當年戰火亡國造成的吧。

在龍滄國街道上站了許久,禦靈司便入了酒館,酒館多為三教九流之人但也是一個地方信息最為透明的地方,禦靈司帶着鬥笠進入酒館,然而這龍滄人的文雅和靜也體現在這酒館之中,酒館內有一說書先生,臺下也無許多喧嘩之人,幾十個高個大漢坐在臺下聽說書人說書,也有些游俠,在外廳獨自喝酒,禦靈司進來後坐到觀看臺後面,這說書人說的正是恒川亡國之事。

禦靈司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這酒烈得很,卻比不上恒川佳釀,他喝着酒他的血在燒。

“先生,您這故事說完了?”一個青年問道。

那說書先生笑道:“小爺有何事?”

“那那位恒川公主和太子究竟去了哪裏呢?”

臺下人紛紛附和:“是啊。”或許是曾經有過同樣的經歷,所以龍滄人格外關心這事。

“小老兒聽說,那恒川的公主跟着驸馬回到了西陵,一時之間恩寵無限。至于這太子嘛,有人說他已經被火燒死了,也有人說他跟着難民逃了出去,孰是孰非,還請各位自行想象,謝謝,謝謝。”

禦靈司輕笑,孰是孰非。

他禦靈司的未來由他自己來寫!

作者有話要說:

☆、寒心淚

禦靈司在碼頭找了份工作,龍滄國每日有大量物資對外輸出,碼頭聚集了各個國家來的雜工,這份工作很苦,但工錢卻十分可觀,禦靈司早前在龍滄國尋得一味草藥可将頭發染黑,他這樣的容貌實在過于招搖。

那日他剛到碼頭,卻見碼頭上有人在打鬥,一位長相頗為秀氣的男子正與一大漢争鬥,那男子招式頗為靈動,但力道不足,禦靈司本不想多管閑事,可仔細一看,那秀氣男子腰間所寄腰帶分明是以龍紋金絲所制,雖如今天下分為多個國家,然後大多是國家都多少繼承了帝都的習俗,龍滄乃帝都遺民,這腰間玉帶已經說了該男子身份非凡。

如今他禦靈司在龍滄無依無靠,倒不如幫助此人,說不定還能得什麽機緣,有助于己。禦靈司在碼頭找了根棍子便走入人群,他躍入大漢與男子中間,那大漢十分不快:“哪來的小子,你嫌命長麽。”

禦靈司倒也不與他吵,禦靈司雖然身體不如大漢強壯但其招式詭異,招招狠毒,不一會兒這大漢便敗下陣來,那男子有些不悅:“本公子的事情何須你多管閑事。”

禦靈司不說話,放下木棍徑直離開,他知道,那男子必然會來找他,果不其然,那男子一直尾随在後,禦靈司故意引他到後巷。那人追了上前卻不見禦靈司的蹤影,他正四處張望,禦靈司繞到他身後拍其肩膀,男子下意識抓住他的手,二人撕鬥一番男子被其扯下頭巾,一頭長發如瀑布般迎風飄揚,那人更加生氣便又拱了上來卻被禦靈司将手反扣在身後,那人一激動被扯下衣衫,香肩露出一時之間二人姿勢暧昧之極。

“你是女子?”禦靈司松開手。

“女子又如何,剛才我與你說話你為什麽不回答我。”

“我為什麽一定要回答你。”

“你……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我是誰麽?”

“我早就聽說龍滄國是個清風道骨的地方,沒想到這裏的人也會因自己是權貴便欺負人,真是好生失望。”

“慢着,誰欺負你了。”

“我救了姑娘,姑娘不但不感謝我,還一直聲讨我,若是叫別人看去,怕是以後都不敢見義勇為了。”

那女子覺得禦靈司的話不無道理:“好吧,當我錯了。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與姑娘不過萍水相交,若是日後有緣再說吧。”禦靈司說完便拂袖而去,女子見他如此內心十分不甘,這人究竟是誰,竟這般神秘。

西陵大将軍府內

靈犀這幾日身子剛好些,于靜便叫人幫她收拾東西住到別院去,莫蘭幫靈犀收拾東西的時候,一邊收拾一邊哭。

“驸馬到底怎麽了,那日在前院我便聽見老婦人要小姐搬到別院住,驸馬竟一言不發。”

靈犀倚靠在門旁,李信一直住在別處,好久沒踏入卿宇軒了,靈犀嘆了口氣:“我們快走吧,別髒了別人的地方。”或許她真的是一個掃把星吧,靈犀跟着莫蘭到了別院,那地方許久沒有人居住,有些髒亂,莫蘭收拾了整整一日才能住人。

靈犀進了屋子忍不住打顫,這地方真的好冷,陰森森的冷,主仆二人圍在爐子前相互擁抱着,莫蘭忍不住抽泣着。

“莫蘭,讓你跟着我受苦了。”

“莫蘭不是為了自己哭,而是為公主哭泣。”

靈犀為莫蘭拭去眼淚,她待莫蘭睡着便偷偷出了院子,她何嘗不是滿心哀傷,只是一直以來哭得太多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釋放,她到了庭院的涼亭裏,這冷冷的夜晚顯得她更加的弱小可憐。

靈犀聽到身後有動靜,便回頭這才發現是李信,李信本想離開,但他實在沒法忽視靈犀哀傷的眼神,她是那麽純潔無暇。

“夫君,靈犀是不是做錯什麽了。”

“沒有。”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如此待我麽,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想聽聽你的理由。”

李信背對着靈犀,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許久,終于李信轉身對着她:“你,還真是比我想的要天真,我從頭到尾都在騙你,你看不出來麽。我原本就與曼珠兩情相悅,是你嬌蠻任性逼迫我離開西陵娶你為妻,我忍辱負重這麽久,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将你帶回西陵好讓你嘗嘗寄人籬下是什麽滋味,你滿意麽。”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不是的。”

“這就是我的真心話,在商都手下救了你,不過就是将你作為人質帶回西陵,你可知道這幾日有多少恒川的鐵狼騎投靠西陵。”

靈犀努力忍着淚水,她一個踉跄差點掉下湖去,“不,你不是這樣的人。”

“你知道這些日子我忍得多麽辛苦麽,我內心有多麽厭惡你,恨不得将你千刀萬剮。”

“難道,我們曾經的溫存都是假的麽,如果你這麽厭惡我,為什麽還要對我說那些話?為什麽要給我那麽多希望。”

“事到如今,你還要說這麽多傻話麽,你看不出來我就是在利用你麽,如今我不僅是西陵的大英雄,更是恒川的英雄,我一回到西陵就加官進爵,這都是拜你所賜,我還要謝謝你,如今我終于可以和心愛的女子成婚。”

靈犀一口氣上不來眼見又要昏死過去,她苦苦支撐着身體,冷冷的說出一句:“若是如此,你為何不休了我。”

“你是我的戰俘,我偏要你在這日日看着我逍遙快活才能解我心頭之恨。”李信說完這話就丢下靈犀離開,靈犀失魂落魄的回到別院,她坐在院子裏,一瞬之間她似乎回到了小時候,父親、母親還有哥哥都在自己身邊,還有鐵狼騎保護着自己,如今她已經一無所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信回到了卿宇軒,他關上門吹了燈,他躲在床腳處壓抑得哭了出來,自十歲之後他便沒有再留過眼淚,如今他卻竟然流下了眼淚,他的心好痛苦,為靈犀而痛,而自己而痛。早知今日,當初他寧可放靈犀離去,如今他既不能讓靈犀走,也不愛靈犀,愛而不能何等悲哀!良久李信站起身來,他來到書桌前揮灑筆墨,他必須振作起來,不管這條路有多難,他一定要活下去,這樣他才有可能和靈犀在一起。

西陵王宮內,李信與曼珠大婚前,曼珠卻接到王宮的召喚,沒想到并不是王後要見她,竟是王和銀花夫人。

“小女見過王上見過銀花夫人。”

銀花扶起曼珠:“瞧瞧,不愧是咱們西陵頂尖的美人兒。”銀花望了李為慶一眼便繼續開口:“曼朱小姐,李信将軍為了我們國家的安穩委身到了恒川。”

曼珠不卑不亢的站着,她不輕易說話但聽那銀花夫人說。

“将軍确實受苦了,如今能娶您這樣的女子真是将軍的好福氣,然而您也知道,那恒川的公主在這,王因此日日不得安睡,總覺得像一根刺一樣,不得不拔。這李信将軍一向是對王最最忠心的,為了恒川的安穩,那日王上不得已讓李信将軍選擇,究竟是選擇除去主上的眼中釘肉中刺,還是喝下鑽心的毒藥,誰知那李信将軍竟真的喝下毒藥。”

曼珠大驚,但她也只是擡頭看着銀花夫人,她還是沒有說話。

“你放心,你瞧李将軍不是好好的麽,那毒藥每月發作一次,發作之時全身忽冷忽熱,氣血混亂若無解藥不消半刻便會毒血攻心而死。”

曼珠聞言大驚,這內裏竟有如此玄機,她懼怕的不僅是李信中毒這件事情,王一向喜愛李信竟然對其下如此毒手,同時她更為李信的舉動震驚,他竟然為了靈犀寧可選擇死。

銀花夫人笑了:“曼珠妹妹是在怕李信還喜歡那恒川女人麽。”銀花夫人笑着将袖中藥盒交予曼珠,“我和主上賜你這大好姻緣,自然會為你考慮周道,這藥盒中裝着一年的解藥,一共12粒解藥,往後這解藥便交由你保管,每年你可進宮再求主上賜藥。”

曼珠小心翼翼保管好藥盒,她安靜的退了出去。

李為慶有些不放心:“愛妃将解藥交予曼珠,這……”

“殿下盡管放下,這天下的女人看起來分很多種,可在愛情裏誰不自私。”銀花纏到李為慶的身上,“殿下若是到了別的女人那裏去,銀花也會難過傷心啊。”李為慶哪裏受得了銀花如此纏綿,便抱着她壓了上去,銀花笑着環繞着李為慶的脖子,她的眼中似有一團火焰在燒。

作者有話要說:

☆、殺心

天浩14年春

西陵國第一大事便是大将軍李信的婚事,李信成婚那日每家每戶都開着窗戶,老人們帶着孩子上街夾道歡迎,迎親隊伍先到了相國府接新娘,李信在隊伍最前頭,後面有媒人轎,樂隊,由兩個小孩坐的燈轎,然後是新娘的坐轎,整個隊伍浩浩蕩蕩 。

曼珠身穿牡丹穿鳳嫁衣,由媒婆牽着手将其帶到李信面前,曼珠隔着紅蓋頭她見到李信修長的手指便低下頭,李信牽着曼珠的手帶她走到轎子裏然後上馬領着整個隊伍前往大将軍府。

李信曾是無數西陵少女心中的大英雄,少女們為見其一眼都穿着自己最好的綢緞衣服争先擠在隊伍最前面,他們揮舞羅帕,樓臺上一些夫人老婆子用花籃采了許多鮮花,漫天花雨撒滿西陵,小童們聚集一起看着熱鬧高興的叫着喊着唱着。

莫蘭一早便收拾別院,一直忙到傍晚,她也覺得奇怪,這後院怎麽半天沒一個人影,她見靈犀今日喉嚨不舒服,便想着到廚房讨一壺參茶,誰知到了前院她看到丫鬟們滿院子忙着,一大片紅綢迎風飄揚,莫蘭拉着一個丫鬟便問道:“這是誰的喜事。”

“你這人也是好笑,咱們府裏還能有誰的喜事能有這等排場,自然是少爺的,這可是我們的王親自賜婚,這西陵第一美女要到府裏做我們的少奶奶了!”

莫蘭大驚,她一路往別院走,本還想着如何與靈犀說這件事,誰知道那些人竟将囍字貼到後院,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連這冷清的別院的外牆都被裝飾一新。

莫蘭見狀趕緊跑到院子裏,只見靈犀站在院子裏,她穿着薄衫臉色慘白,莫蘭在院子裏拉了條繩子,前幾日她剛洗好了幾件外套,這些衣服不比過去靈犀所穿,都是莫蘭上街買了布親手做的,可憐莫蘭這幾個月時間蒼老了許多,比同齡的姑娘看起來都要老成。

“公主,天冷,披件衣服吧。”

靈犀握住莫蘭的手:“我想去看看。”

“看了難受,何必給自己添堵呢。”

“我不知道,可我總要親眼看着才能甘心,我才願相信他不要我了。”

靈犀獨自一人走到前院,此時曼珠已經到了将軍府,李信抱着曼珠踏過火盆,媒人高興的說着喜慶的話。

靈犀在角落遠遠看着,聽着歡喜的歌,看着歡喜的人,但她的內心只剩下無限蒼涼,穿着喜服的李信顯得格外的精神,他笑得那樣好看,他還是幾年前她第一次見他時候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好看。

所有的人都進了前廳,靈犀緩緩走到大廳外面,老天爺似乎也在可憐她,天空飄下了輕柔的雪花,這是今年西陵的第一場雪。

靈犀摸到鼻子上的血,剎那間她仿佛回到了十三歲那年初見李信之時,原來已經過了那麽久了,她所有的委屈都因這一瞬的回憶噴湧而出,她終于哭出來了,因為哭得太用力,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說的情話猶言在耳,而那些諾言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記得。

請你為了我活下去

我會永遠守護你

如果你不能做到,為什麽要給我希望,靈犀的心在吶喊,她扯下一片紅綢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別院,莫蘭見了她這幅樣子心碎不已,“公主,你為何要這麽折騰自己啊!真是作孽。”

靈犀一陣咳嗽,嘴裏一股血腥味又吐出一口鮮血,她的臉色越發蒼白,她本想用手撐着石桌坐起身來未曾想連這點力氣都使不上,好在莫蘭摟着她,她眼睛直直看着遠方。

“莫蘭,我會死麽。”

“公主,你不會有事的,莫蘭會一直陪着你。”

“剛開始生病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如今看着自己吐出這麽多血竟也沒有恐懼了,只是若是我真的命喪于此,只希望莫蘭你能将我的骨灰帶回恒川,灑在恒川的土地上。”靈犀說完這句話便又暈死過去,雪下得越來越急,莫蘭抱着靈犀在雪地裏嚎啕大哭。

禦靈司一直住在碼頭附近的破木屋裏,這夜他突然驚醒過來,他的心跳得厲害,閉上眼睛,父母妹妹的身影仿佛近在眼前,他一陣煩躁實在無法入眠便到屋外走走,不知不覺走到樹林之中,突然一陣邪風吹過,他撿起一根樹枝,“還請閣下現身。”

霎時間禦靈司頭頂樹葉纏亂,他擡頭一看一黑衣人從他頭上持劍刺下,禦靈司不慌不亂找準時機借其力将其劍推開,那人一個轉身又刺了過來,禦靈司抓住其劍身,那人一震,只見禦靈司用力将其劍扯下,那人見禦靈司受傷流血竟上前握住其手。

禦靈司沒有猜錯,這人果然是那貴族小姐。

“你沒事吧,我只是想逗你玩,你那麽認真做什麽。”

“姑娘來勢洶洶,我只是為了保命而已。”

那女子握住禦靈司的手這才看到他身上傷痕累累,“你……”

禦靈司甩開她的手,“姑娘若是沒事還是早點回去吧,荒山野嶺若是遇到別人可就不好說了。”

“我不用你管。”那女子本想關心禦靈司,誰知禦靈司這般不領情,她十分生氣。

“我只是這世上許多蝼蟻中的一個,姑娘若是無事就不要花心思在我身上了。”

“你!你這人真沒禮貌,我……我從沒見過比你還要無禮的男子了。”

“禮?”禦靈司轉身看着她,“如果你連明天都不知道還不會不會活着,你還講什麽禮?”

那女子被他吓到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可惜此時禦靈司已經走遠。

“這人真是天下最讨厭的人!”而這位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龍滄王女龍英雲!龍英雲自由便在這龍滄國內,她從未見過禦靈司這般性情古怪之人,從何時起,她竟對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子上了心。

恒川滅亡後沒多久,商都麾下的燕子飛衛便開始騷擾西陵邊關,朝廷剛接獲戰報李為慶便下旨讓李信帶三千士兵前去迎戰,李棋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就覺得非常憤怒,對方五千兵馬,皇帝竟然只給李信三千兵馬。

李信出征前夜,李棋叫夫人與李信夫婦前來商議。

“兒子,這次出征恐怕是一場鏖戰,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父親放心,兒子曾見過那燕子飛衛的手段,我心中已有辦法。”其實李信心理不是沒有擔憂,西陵兵強馬壯,如今又出了不少年輕将領,而他父輩的幾位大将軍皆老當益壯,此次出兵西陵王只給他三千兵馬,而且都是西陵黃巾兵,西陵的有三種軍中,黃巾兵、虎贲軍和虎衛,黃巾兵是戰鬥力最弱的兵種,西陵共有三萬黃巾兵,一萬虎贲軍和三百虎衛,所為虎衛皆以獸皮精鐵作甲,并馴有猛虎,虎衛都在軍事重地駐守,只有西陵王的虎符才可調動。

若是從前,李為慶總是會給他配備虎贲和護衛,這一定是那銀花夫人的主意,李信不敢露出懼色,只是寬慰到:“父親放心,十日後是母親生辰,待兒子凱旋為母賀壽。”

卿宇軒內,曼珠正在為李信準備出征的衣衫,李信卻不也着急,總是坐在書桌上看書,偶爾擡頭對着她笑笑,晚上睡覺時曼珠做了個噩夢。

夢中靈犀乘着鳳凰帶走李信,而她則掉下無邊懸崖,曼珠一時驚喜,成親那日她分明聽到李信在睡夢之中呼喊靈犀的名字,她想想便害怕,李信去到恒川後,她日夜備受煎熬,為的就是李信回來的那一天,如今真讓她盼到了,起先她本想将解藥如數奉上,最後卻對李信說,這解藥一月一粒,每月王都會賜她一粒,李信也沒多說什麽。

出征那日,曼珠在房間裏将三粒藥丸放入錦囊之中交給李信,這次出征說是十日內回來,誰又知道會不會又生變故,曼珠便稱皇上開恩多賞了些藥。

李信走前又吩咐書生和阿吉留下,好好保護李府,阿吉本想與李信一同出征,李信勸說道:“我父親已經年邁,家中只有我這麽一個兒子,唯有阿吉兄弟與書生兄弟在,我才可後顧之憂。”

阿吉不由他分說:“我可以留下,但書生你要跟着去,沒人在公子跟前,我實在放不下心。”

然而書生為了靈犀的事情對李信頗有意見,但書生還是同意跟着去了,李信苦笑着帶着書生出了大門,二人上馬領着三千黃巾兵出發西陵邊境。

李信大隊出發不過一日,曼珠便帶着貼身丫鬟喜兒到了別院,一進別院她便捂住鼻子,她自幼在芝蘭之室長大,哪受得了別院的寒酸。

莫蘭此時正在院子裏熬藥,她見了曼珠便站了起來,愣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行禮,最後只是點了點頭。

曼珠看着那砂鍋裏翻滾的藥,她也猶豫了下,靈犀這幅樣子怕是撐不了幾日,然而若是她對靈犀心軟,恐怕往後總有一日李信的心還是會回到靈犀的身上。旁人不知這裏的緣故,然而她看的是明明白白,李信忍辱負重為的是這個家的平安,為的是禦靈犀的平安,倘若禦靈犀死了,殿下自然會為李信解毒,到時候就算李信再難過,以其性情也絕不會抛下父母不管,她便鐵了心,今日便要了那公主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奈何為人

靈犀聽到有腳步聲便強作精神從床上坐起來,她見是曼珠便大吃一驚,她為何會來,曼珠示意莫蘭與喜兒退下。曼珠扶着靈犀坐到桌子上,靈犀這麽一折騰又咳嗽起來。

“我今日來确實有些唐突,但有些事情我實在是不吐不快。不知道能否請妹妹到別處說,府裏人多眼雜并非說事情的地方。”

曼珠竟然叫她妹妹,按理說靈犀先嫁予李信,曼珠又與她同歲,理該叫她姐姐。

靈犀嘆了口氣,如今她已是将死之人,這曼珠竟還要對着她使花樣,人真是可笑。靈犀便順了她的意,莫蘭知道靈犀要出去便為靈犀穿上外套,她總是不放心,覺得眼皮直跳,但這曼珠都備好轎子了她也只能扶着靈犀上轎,若是她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她就是死也不會親手送靈犀上轎。

曼珠帶着靈犀到了城外的靜心湖邊,她便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給靈犀跪下。

“曼珠姐姐,為何要給我跪下。”對西陵人來說,跪禮是最為莊重的禮數,即使對父母也甚少行跪禮。

“事到如今,我只能将真相講出,還請妹妹還李信一條生路。”

靈犀無奈的笑了,“姐姐這話真是奇了,夫君早已忘了靈犀,又談何叫我放他一條生路。”

“妹妹不知,當日殿下召夫君入宮,只因夫君将妹妹從恒川帶回,殿下便起了疑心,叫人備了毒藥,若是夫君不親手殺死妹妹便只有死路一條,夫君為了妹妹當衆飲下毒酒,然而那藥并不叫人立刻喪命,而是每月發作一次,殿下這麽做是為了控制夫君啊!”

靈犀聽了這話終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來夫君從來沒有背叛自己,他竟為了自己默默受了這麽多的苦,曼珠見她半天不說話便給她磕頭:“我如今沒了辦法,只求妹妹能救救夫君。”

靈犀将她扶起,然後徑直走向湖中:“我欲與君相伴,奈何天不容我。只盼還有來生,再能與君相随。”靈犀閉上眼睛一步一步踏入湖中,曼珠轉過身去,她不忍看見這一幕,若是日後李信因此記恨自己她也認了。

阿吉回來見靈犀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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