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留宿(上)
蘇晴傻眼,她竟然吐到了王爺的身上,慘了慘了。
王爺該不會覺得,她是被他的吻給惡心吐了吧?不然早不吐晚不吐,偏偏要在他親她的時候吐呢。
蒼天可鑒,她真不是故意的。
連千翊看着衣擺上濕淋淋往下滴的髒污,恍然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眼神裏的關心之色并未消減半分,也未有一絲嫌惡的意思,他側身扶着蘇晴慢慢退後,将她安置在美人靠上,轉頭向外道:“來人!”
芷蘭叫上兩個小丫鬟,低頭走進來,看了王爺的袍角一眼,冷不防打了一個激靈,吓得大氣不敢出,就連常福也是臉色發白,戰戰兢兢,跪地為王爺擦衣袍,聲音都在打顫,“王爺,回前院嗎?奴才伺候您更衣。”
芷蘭的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王爺素來愛潔,在他身邊伺候的人,不拘男女都要幹幹淨淨,眉清目秀,而且王爺從小被驕縱着長大,性情并不怎麽祥和。
以前前院有個丫鬟在奉茶時,一不小心打翻茶水,濺濕了王爺的衣袖,就被王爺下令打了三十大板,攆出了王府。
三十大板哪裏是小姑娘的身板能夠扛得住的,那個丫鬟出了王府沒幾日,就咽氣了。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王爺貴為皇子,他這一怒,少說也要殃及他們這些個小魚小蝦。
她最擔心的是,王妃娘娘千萬不要因此失寵啊!
“不必。”連千翊仿佛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身上被人弄髒了似的,神情自若走到石桌旁,倒了杯溫開水過來,遞到蘇晴嘴邊,話音平靜道:“王妃先漱一下口吧。”
蘇晴從這些天芷蘭她們的神色反應推斷,這位王爺絕對不是什麽性子寬和好脾氣的主,眼下得罪了他,一時半會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挽救,只得順從地含下一口溫水。
芷蘭見狀趕緊捧了一只空茶盞過去,讓蘇晴吐在裏面,她用力咬着後槽牙,盡量讓自己的手抖的不那麽厲害。
微風徐徐,拂面吹來,蘇晴漱完口,剛緩了半口氣,突然手中一滑,素羅帕子被王爺伸手抽了去,動作輕柔為她擦着嘴角。
蘇晴剛孕吐過,杏眼裏水光盈盈,就那樣迷蒙直白地看着他,困惑又濕濡,長長的眼睫輕顫,像兩把纖巧可愛的羽毛扇,櫻唇經過溫水的滋潤,泛着潋滟的色澤。
這小可憐的模樣落入連千翊的眼中,又是喜歡又是心疼,心快酥軟成一片,凝着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些,“王妃覺得好些了嗎?本王叫簡禦醫過來看看。”
蘇晴受寵若驚,忽然覺得連千翊是真的關心她,而非她肚子裏揣着的娃,這感覺很奇怪,有種難言的熟悉,這個認知讓她有點慌,磕磕巴巴道:“我……只是孕吐而已,不要緊的,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傳禦醫了。”
常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爺這般體貼,可不多見。
芷蘭瞅準時機,叩了個頭,鼓着勁兒,豁出去一般道:“王爺,娘娘懷這一胎着實辛苦,經常夜不能寐,孕吐更是家常便飯,有時候吐的連水都喝不下去,看在娘娘辛苦懷胎的份上,請您萬莫追究。”
孕婦孕吐是常事,索性說的嚴重點,興許能讓王爺憐惜王妃一些。
連千翊看蘇晴的臉色有些白,應該不大舒服,又聽芷蘭說了這麽一通,擔憂之色溢于言表,“王妃是雙身子,馬虎不得。穩妥起見,還是叫禦醫過來看一下為好。來人,擡上本王的步辇,送王妃回去。”
常福安排人去請禦醫和擡步辇了,在一旁陪着小心道:“王爺您這……”
“本王先回前院換衣,稍後去看你。”連千翊終于想起來自己身上被人吐了。
蘇晴受了這一回折騰,沒多少力氣,雙手交疊,蔫巴巴地坐在那兒,沖連千翊點頭,“妾身恭送王爺。”
連千翊闊步朝外走,鄭重吩咐:“今日之事,不可外傳。”
他的女人臉皮薄,這事兒不大光彩,說出去徒增是非。
常福連忙應是,“奴才們記住了,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嗯。”
連千翊走了沒一會兒,一頂八人擡的金漆雕花步辇停在涼亭外頭,蘇晴搭着芷蘭的手上了步辇,晃晃悠悠回了錦汐院。
前腳剛踏進內室,後腳簡禦醫就趕來了。
簡有衍認真把完脈,取下擱在蘇晴手腕上的帕子,道:“娘娘的身子無礙,胎像也十分安穩,注意休息便可。”
“有勞簡禦醫。”蘇晴拉下衣衫袖子,随口說起,“從宮裏到王府不算近,怎麽說也要半個時辰吧,簡禦醫今日來的可真快啊。”
簡有衍拱手道:“啓禀王妃娘娘,微臣奉王爺之命,照顧娘娘的胎,今日微臣帶着手下的兩名弟子,已經從太醫院搬進王府,暫住在雲水居,以後來為娘娘請脈,更加方便了。”
蘇晴了然颔首,簡有衍是皇上跟前用了十幾年的老禦醫,為人正直,醫術高明,資歷深厚,王爺把他挖過來,想必也是費了一番功夫的。
她笑着客套:“王爺真是的,為了我區區一個婦人,勞煩簡禦醫搬來王府,實在是大材小用,委屈簡禦醫了。”
簡有衍撂袍跪下,言辭誠懇,表忠心道:“娘娘貴為王妃,身懷皇室血脈,理應精心照料。微臣感念那日娘娘的解圍之情,願效犬馬之勞。”
蘇晴想起來,那天她是幫簡禦醫說過兩句好話,小事一樁,沒想到他還記着,倒是挺難得的。她扶着芷蘭的手起身,真心實意地道:“簡禦醫快快請起,這七王府後院表面看似平靜,實則水深的很,以後本妃和孩子可都要托付給你了。”
不是有那個說法嗎?每一個得寵的王妃,必配一位忠心耿耿的禦醫。
簡有衍站起來,仍然躬着身子,他在太醫院多年,到底精于世故,後宮後宅的那些陰私手段見的多了,七王妃無非是擔心那些個眼紅的側室暗害她和腹中胎兒罷了,于是信誓旦旦道,“能為娘娘效勞,實乃微臣之幸。微臣定當謹慎,竭盡全力,确保娘娘母子平安。”
王妃娘娘這胎平安與否,關系到他的身家性命,不敢不盡心啊。
蘇晴含笑點頭:“有簡禦醫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芷蘭,好生送送簡禦醫。”
芷蘭送走簡有衍,回來時滿臉喜色,“簡禦醫是皇上和太後跟前最信得過的禦醫,很難請得動,王爺讓他在府裏一直住到娘娘生産,便是多了一層保障,您和小世子一定萬無一失。”
蘇晴展顏,露出幾分輕松的笑容,“王爺有心了。”
花園那頭,柳月吟和喬雪薇受罰完畢,各自回去。
柳月吟回到錦落院,一進到內室便虛軟無力地癱在貴妃榻上,奪過翠珠呈上來的茶盞,顧不得什麽文雅儀态,三兩口灌了個幹淨,遞過去,聲音粗啞的像老妪,“渴死我了,再來一杯。”
翠珠續了一盞茶,伺候主子喝下,“娘娘,您慢着點喝。這是金銀花水,加了幹草,疏利咽喉的。”
柳月吟連喝三盞金銀花水,喉嚨裏的幹澀才緩和了一些,片刻,她想起今日在花園裏受到的屈辱,美眸裏恨意流轉,似淬了烈火,“好個蘇晴晚,欺人太甚!”
她只不過和喬氏聊了幾句閑話而已,就被蘇晴晚小題大做罰站花園,一口氣沒喘,連續說了一個時辰的“王妃是大美人”,說的喉嚨都冒煙了。
言多氣乏,不病自傷。蘇晴晚這是把她們往死裏整。
她不是沒有想過向王爺哭訴,只是這件事情擺明了她不占理,如果王爺聽了依然護着蘇晴晚,豈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罷了,只能先咽下這口惡氣。
好在府裏的中饋之權還握在她的手上,不愁沒機會報這一箭之仇。
柳月吟忽而冷笑,罰人的法子多的是,讓她們說了那麽久的“王妃是大美人”,叫個什麽事?蘇晴晚是何等姿色自己難道不清楚,懷個孕還懷出腦疾了不成?
柳月吟氣得頭疼,閉目小憩。一個碧衫丫鬟進來,在翠珠耳邊耳語了幾句。
翠珠聽後,看向柳月吟,欲言又止。
柳月吟沒睡着,手搭在額角緩緩揉着,“什麽事?”
翠珠湊近低聲道:“咱們安插在前院的人遞消息說,今晚王爺要去正院歇息。”
“什麽!”柳月吟柳眉一豎,從榻上驚坐起來,不甘與嫉恨纏繞在眉眼間,“王爺這麽久沒在後院過夜,一來竟然要去蘇晴晚那裏,我以後還有何臉面在後院混?”
翠珠勸慰道:“娘娘切勿動怒,今日是十五,王爺是照例過去的。正院懷着身孕,嬌弱不堪,就算她想侍寝争寵也不能讓王爺滿意。”
柳月吟心內稍安,“說的也是。”
錦汐院,前院來人傳話,說王爺晚上過來歇息,讓王妃娘娘預備着。
蘇晴聽了之後,驚慌在眼裏過了一瞬。
白天在涼亭裏,王爺親她未遂,晚上過來,萬一要對她做什麽不軌之事可怎麽辦?
轉念一想,王爺這陣子對她還算不錯,細致體貼,面面俱到,他人看起來也不是那麽難以相處,應該不會禽獸到對一個孕婦下手。
蘇晴自我安慰,不過是躺在一張床上蓋着棉被純睡覺而已,又不會少塊肉,沒什麽好怕的。
連千翊是在晚膳後過來的。
窗外夜色籠罩,深藍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輪圓盤明月,瀉下清柔皎潔的光輝。
連千翊從淨室沐浴回來,換了一身幹爽的雲白色錦緞寝衣,墨發半束半挽,僅用一根黑檀木螭龍紋發簪固定,多了幾分随性,腰間的結帶松松垮垮地系着,衣領微開,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膚,鎖骨和胸肌若隐若現,看起來可口可調戲。
室內設有一對紫銅仙鶴銜芝燈架,連千翊的一張俊臉,映在晃動的燭火之下,道不盡的俊美無俦。
他這副樣子實在旖旎迷人,蘇晴定力不夠,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連千翊出聲問:“在等本王?”
蘇晴此時已經卸了妝,洗漱過了,身上穿着藕荷色的裏衣,綽約多姿地站在梨木屏風前,她的頭上簡單挽了個發髻,餘下的秀發披在胸前,素手勾着一縷,別有一番嬌俏的美态。她搖頭,又點頭,眨巴一下水靈靈的杏眼,“王爺,白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你為本王孕育子嗣,不辭辛苦,本王怎麽會怪你。”
連千翊修長的指節撫上她的臉頰,低沉帶笑的聲音挾着清淺的氣息襲來,他的唇角挽起漂亮的弧度,眼底也浮現星星點點的笑意,看着她道:“時辰不早,就寝吧。”
作者:王爺:本王可口可調戲,收了可好?”
蘇晴:我不要,你走開!(手動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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