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演戲
卯時左右,蘇晴聽到衣料窸窣的聲音, 眼皮子動了動, 随即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連齊看到紗帳中坐起的朦胧窈窕的人影,輕咳了一聲, 語帶歉意,“我吵醒你了。”
“沒有。”蘇晴其實是想起床如廁, 并不是被他吵醒的。
她伸手撩開紗帳,看到連齊已經穿戴好厚重的玄色朝服, 金冠束着墨發, 衣領與袖口處皆用金線繡着繁複的花紋, 勁窄的腰間纏着蟠螭紋錦帶,面如冠玉, 皎皎如朗月,端的是龍章鳳姿, 氣質高貴。
連齊神清氣爽地朝她笑了笑, 左邊臉頰上的唇印還完整無缺地留在那裏, “時候還早, 你再多睡一會兒。”
蘇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穿朝服的樣子,俊朗挺拔, 樣貌出色,俨然一個姿容絕世的古裝美男。欣賞了片刻,她收回視線,喉嚨有些發緊,“你要去上早朝嗎?”
“嗯。”連齊看了一眼映在镂花窗格上的熹微天光, 轉頭看向蘇晴,薄唇勾起好看的笑容,“這幾日朝堂上沒什麽大事,你睡個回籠覺吃個早飯,我差不多就回來了,不要太想我。”
蘇晴來氣,随手抓了邊上的繡花軟枕,朝他砸了過去,“我才不會想你呢,自作多情。”
連齊一把接住枕頭,走到床邊,把枕頭丢回床上,他微微俯身,眼角的笑意深了深,“我們倆這樣,像不像吵架拌嘴的夫妻?”
蘇晴被他看的心砰砰亂跳,她偏過臉,拒絕和他目光接觸,“一點都不像。你以為說幾句讨巧的話,我就會和你複合嗎?別做夢了!”
連齊斂目,站直了身體,笑意淡了三分,“我去上早朝了。”
“你走吧。”蘇晴不看他。
穿戴周整,連齊朝外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什麽,他轉過身來,擡手指指自己的臉,“我們昨天打的賭,可不要忘了。你要派人跟着我嗎?”
“當然了!”
蘇晴披衣下床,喚來睡在外間上夜的芷蘭,派她坐上一輛馬車,緊緊跟在連齊的馬車後面,直到連齊在皇宮門口下了車,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宮門之內,芷蘭才回來禀報。
“娘娘,奴婢親眼看見王爺進了皇宮。”
芷蘭本來不想去,平日裏伺候,看到王爺的那張臉她都覺得害怕,是蘇晴再三保證連齊不會追究,她才跟去的。
“他還真去了!”蘇晴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連齊為了求得她的原諒,真能豁出去老臉啊!
巳時,連齊下朝回來,在前院換了一身淺色錦袍,提步去了錦汐院,一見蘇晴,他把臉伸過去,讓她驗貨,“你檢查一下,唇印還完整無損地印在我的臉上,這下你要履行承諾,原諒我了吧?”
蘇晴伸手捏起他的下巴,仔細看了看,“你真的這樣去上早朝啦?”
想象一下連齊這麽一個大老爺們兒被人嘲笑的場景,蘇晴的心裏突然湧上一絲愧疚,她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點兒?
早知如此,她說什麽都不給他出這個難題的。
連齊對上她略帶愧疚的眼神,于心不忍,道出實情:“我确實上了馬車,但是進宮上朝的人卻不是我。”
蘇晴眼睫忽閃,有點繞不過彎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連齊道:“你可能不知道,連千翊私下養了一批死士,這些死士當中,有一個人是他的替身。這個替身經過層層嚴密的選拔才被挑選出來,他的身形與我極為相似,易容成我的樣子,足以以假亂真。今天早上,那個替身聽從我的吩咐,穿上和我身上一模一樣的朝服,事先藏在馬車裏。随後我上了馬車,車上其實是有兩個人的,就是我和那個替身。當馬車到達宮門口時,替身代替我去上早朝,而我一直留在馬車裏,等到他上朝回來,我們再一道返回王府。”
頓了頓,連齊笑道,“先下馬車的人自然就是本王了。”
蘇晴想了想,明白過來,心裏的那點愧疚消散的無影無蹤,她伸手指着連齊的鼻子道:“你用替身,這是明目張膽的作弊!這個賭約不算數!”
連齊微微一笑,“你只說不讓我戴面具,不要稱病留在王府,至于上早朝的人是不是我有什麽要緊?這個唇印确實在我的臉上留了一整天,怎麽能不算數呢?”
他這麽說好像也有道理,但是蘇晴心裏仍舊攢着一點火氣,偏要和他唱反調,“我說不算數就不算數,總之,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連齊眼眸裏的光亮如同被燈罩蓋住的燭火,瞬間黯淡下來,他嘆息一聲,嗓音發澀,“我知道錯了,當初就不該瞞着你。”
蘇晴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可憐兮兮,心腸被牽動,軟話在嘴邊饒了幾圈又給吞了回去。
這時,芷蘭匆匆挑簾進來,向兩人福身道:“柳側妃和幾名侍妾過來,說是來看望娘娘,順便給王爺請安。”
連齊正在思索該怎麽哄蘇晴開心,聽到柳月吟要來,立刻煩心地擺手,“就說本王沒空,讓她們回去。”
“可是……”芷蘭一臉糾結地看向蘇晴,“柳側妃帶了芸枝過來,估摸着是想找奴婢的麻煩。”
“那就叫她們過來吧。”蘇晴見不得自己人受欺負,哼笑道,“我倒要看柳月吟能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她轉頭看向沉浸在懊悔中難以自拔的連齊,“我想氣氣那位柳側妃,還請王爺幫個忙,演一出戲。”
連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欣然應允,“本王一定奉陪。”
一炷香後,蘇晴安排在院子裏的八角攢尖涼亭面見她們。
衆人遠遠的看到王爺摟着王妃坐在楠木貴妃榻上,姿态十分恩愛親昵,王爺還側頭對王妃說些什麽,惹得王妃不時發笑。
那樣的笑容落在柳月吟的眼中只覺得十分可恨,也不知道蘇晴晚給王爺灌了什麽迷魂湯,竟然得到王爺獨一份兒的寵愛,當真是有手段!
看到王爺寵溺的目光全黏在蘇晴晚一個人的身上,柳月吟的內心就翻滾着怒意,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蘇晴晚。
明明王爺以前是寵愛她的,這才過了多久,王爺就把她給抛之腦後,忘了個幹淨,男人果然都是薄情寡性靠不住的狗東西。
“妾給王爺、王妃娘娘請安,王爺、王妃娘娘萬福金安。”柳月吟和幾名侍妾婷婷袅袅進了涼亭,恭敬福身道。
“都是自家姐妹,快快免禮。”蘇晴依偎在連齊身邊,閑閑一笑,淡淡開腔道,“我的身子很好,胎氣也穩固,勞煩諸位妹妹前來探望。”
“妾多謝王妃娘娘。”
衆人這才擡頭看,發現王妃娘娘的氣色紅潤,肌膚細膩吹彈可破,嫩的能掐出水來,一看就是日子過的非常滋潤的。
雖然她懷着身孕,但是四肢仍然纖細如初。衣裙換上顏色豔麗的杏子紅織金絲錦緞褙子,頭上戴着赤金珠釵,相比起以前的清秀顯得越發嬌美明媚。
蘇晴像只沒骨頭的小奶貓一樣軟軟地依偎在連齊的身上,聲音甜膩膩的似能扯出糖絲兒來,“王爺,我口渴了。”
連齊不假思索從丫鬟手裏接過一只纏花蓮紋杯,遞到蘇晴的嘴邊,體貼地道:“來,慢慢喝。”
蘇晴就着連齊的手喝了一口紅棗銀耳茶,嬌羞一笑,“妾身多謝王爺,王爺對妾身最好了。”
連齊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為蘇晴拭去唇角的一滴水珠,對她說話時的模樣比春風還要溫柔,“誰叫本王那麽喜歡你呢?”
涼亭裏很安靜,蘇晴明顯感覺到這幾個莺莺燕燕投來的目光,有羨慕的,有嫉妒的,還有谄媚讨好的,她今日也體驗了一把小說和電視劇裏面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寵妃待遇,王爺的眼裏只有我,你們這些庸脂俗粉全都靠邊兒站!
王爺越是寵她,對于柳月吟來說,就越是奇恥大辱,她就是要氣死柳月吟那朵心機白蓮花!
柳月吟今日穿了一身嶄新的楊妃色繡折枝蝴蝶花的妝花褙子,梳着随雲髻,髻間插着兩支金鑲玉蝶翅簪子,玉貌嬌嬈,媚眼流波,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她雙目晶瑩望着連齊,美豔的臉上端着笑道:“這兩日王府裏傳了一些風言風語,都是一些編排王妃娘娘的話,妾派人徹查,竟是繡房的一個名叫芸枝的繡娘散播出去的。”
“哦,竟有此事?”連齊擰起眉頭,對柳月吟說話的語氣淡漠平靜,帶着明顯的疏離感,“既然是風言風語,又抓住了散播謠言的人,處置了便是。”
柳月吟正色道:“王爺,您不問問芸枝說了些什麽嗎?她編排王妃娘娘的話,還是芷蘭先說出去的,娘娘身邊有此等不忠心的丫鬟,是個隐患,應當一并處置了才是。”
蘇晴扭頭看向芷蘭,問她:“可有此事?”
芷蘭搖頭,表情無辜,“娘娘,奴婢冤枉,奴婢什麽都不知道。”
“芷蘭這丫頭一向老實,她說不知情,一定是冤枉的。”蘇晴勉力一笑,話音裏添了幾分委屈,“別人議論什麽,妾身一點都不在意,只要王爺相信我就好。”
連齊拍拍蘇晴的肩膀,“王妃為本王孕育子嗣,不辭辛苦,竟還有人在背後搬弄是非,讓她傷心難過,本王絕不輕饒!”
柳月吟原本就是借着此事過來面見王爺,芸枝的死活于她來說,一點都無所謂。她笑吟吟道:“妾回去就處罰芸枝那個賤婢,将她趕出王府,為王妃娘娘出氣。”
芷蘭暗暗松了口氣,芸枝原本可以平安無事出府嫁人,自己辭工與被主子趕出府,待遇天差地別,世人對女子的眼光總是苛求,她背着一個不敬王妃的壞名聲,日後肯定擡不起頭來做人了。
柳月吟語笑嫣然,“妾近日得了一個珍珑棋局,王爺是否有空移步錦落院,與妾下棋品酒?”
蘇晴在心裏嗤笑,這個柳側妃,每次邀寵都是喝酒下棋,也不使點新鮮的招數。
“本王要與王妃賞花賦詩,分不出空暇。”連齊捉住蘇晴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捏了捏,溫然含笑,“愛妃,你說呢?”
作者:二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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