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沙畫

禦花園花攢錦簇,蔥郁的樹叢映襯着紅牆琉瓦, 亭臺樓閣環抱參差, 流水潺潺,風景如畫。

蘇晴領着芷蘭, 與連婧柔一道來到設宴的地方,太後與衆位嫔妃、命婦名媛們已經入座, 席間言笑晏晏,一片和樂。

宮女們身着羅绮, 綠鬓雲鬟, 行走時環佩叮當, 香風浮動。

中間的空地上,整齊的擱着一溜花梨木桌椅, 桌上擺放着筆墨紙硯,茶杯果盤等物, 很像一個露天考場。

“孫媳見過皇祖母, 皇祖母萬福金安。”蘇晴扶着腰, 盈盈福身。她給太後行完禮, 轉向皇後道:“兒臣見過母後,母後萬福金安。”

“柔兒給皇祖母和母後請安。”連婧柔向正中間鳳座上的太後道, “柔兒去寶華殿給母妃上香,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七哥與七嫂,七哥被父皇召去禦書房議事,柔兒便與七嫂一道過來了。”

“晴晚懷着身孕,在哀家面前不必行禮, 快起來吧。”太後擡了擡手,眉開眼笑道。她年紀大了,喜歡小輩們的陪伴,看着她們一個個都生得嬌花般的模樣,心中更是歡喜。

“謝皇祖母。”蘇晴瞅了一眼,太後雖然上了年歲,但儀态萬方,膚色不顯老,保養得宜的臉上隐見年輕時的姣好姿容。

皇後一身盛裝,笑容和柔,“晴晚是京城裏的第一才女,年紀輕輕畫技精深,相比一些名家也有過之而不及,可比宮裏的幾位公主強多了。”

蘇晴攥了攥手,沒有吭聲。皇後這話可不好接,她若是說幾句感謝皇後娘娘誇獎的話,便顯得自己持才傲物目中無人,若是謙虛一把說自己畫技一般,那讓皇後口中的幾位公主顏面何存?

連婧柔來到太後跟前,拿起小錘子,半跪着給太後捶腿,“皇祖母最疼愛晚輩,七嫂懷着身孕,您舍得讓她站着呀?”

“你提醒的是。”太後拍了拍連婧柔的發頂,笑呵呵地吩咐旁邊的人:“快帶七王妃入座,上些牛乳果點。人都到齊了,這就開始作畫吧。”

蘇晴連忙道:“啓禀皇祖母,孫媳時有孕吐,恐嘔吐起來污了您的眼,耽誤您品畫的心情,故而孫媳懇請皇祖母讓宮人搬來一座屏風遮擋。”

皇後譏诮地撇了撇嘴角,“本宮生了一個皇子,兩個公主,都是過了三個月就不吐了。你懷胎已經五個月,早該沒事兒了。”

“一個孩子一個樣,有些婦人直到臨盆還吐着呢。”太後話裏話外維護蘇晴,“翊兒的媳婦懷着身孕,還來宮裏陪我這個老婆子說話,這份孝心難得。來人,搬座屏風過來。”

“多謝皇祖母。”

蘇晴挑了一個僻靜的位置坐下,宮人搬來一座蘇繡花鳥屏風擋在前面,正好隔開衆人的視線。

蘇晴對芷蘭使了個眼色,芷蘭會意,叫伺候磨墨的宮女退下,她利落鋪好宣紙,開始執筆作畫。

“太後娘娘,”坐在皇後下手的蓉妃起身道,“大家作畫得有一會功夫呢,妾給您彈奏兩曲,您邊聽曲兒邊等罷。”

“蓉妃的琵琶乃是一絕。”太後颔首,“哀家樂得聽一聽。”

準備片刻,蓉妃坐在繡凳上,懷裏抱着一只鳳頸琵琶,玉指撥弦,緩撚情思,弦走铮铮,宛如珠落玉盤。

太後閉眼聽着,手指搭在鳳座的鎏金扶手上打着節拍,十分怡然惬意。

“娘娘,彈琵琶的這位是蓉妃。”芷蘭小聲道,“她的本名叫柳月蓉,是柳側妃的堂姐。”

“就是她啊。”蘇晴透過屏風的縫隙朝外張望,“看着眉眼是跟柳月吟有幾分神似,長得還不錯。”

芷蘭提筆蘸了蘸墨,“柳側妃被王爺禁了足,蓉妃應該知道這事,說不準會找你的麻煩。”

蘇晴饒有興致看着芷蘭作畫,不以為意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要是敢惹我,管她是什麽皇妃娘娘,我會毫不客氣地還回去。”

半個時辰後,大家的畫作都已完工,兩名太監一左一右托着畫卷,一幅幅展示給太後和皇後欣賞品鑒。但凡畫工好的,太後都給了賞賜。

不多時,輪到蘇晴獻畫,畫卷緩緩展開,呈現在衆人的視線裏,周圍頓時一片寂靜,太後臉上的笑容戛然凝固。

蘇晴定睛一看,芷蘭畫的這副《空山煙雨圖》變成了一張白紙,上面什麽都沒有。

皇後臉色陰沉,幽涼的語氣與這滿園的秀麗景色顯得格格不入,“蘇晴晚,太後召你入宮作畫是你的福份,你不想畫早說,何必用一張白紙敷衍了事,分明不把本宮與太後放在眼裏!”

蘇晴心思急轉,這幅畫從下筆到呈上去展示,一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進行,應該不會被人掉包。

問題只能出在作畫用的墨汁上。

她以前聽說過一種騙術,有一種特殊的墨叫烏賊墨,用烏賊墨寫借條,過不了多久字跡就會消失,借條變成一張白紙,以此達到騙錢的目的。

她估計是着了這個道。

“母後冤枉兒臣了。”蘇晴鎮定自若,溫婉一笑,“是這樣的,晴晚近日學會了一種新的繪畫方法,想要畫給皇祖母和母後瞧一瞧。”

蘇晴本來想把烏賊墨的事告知太後,請求太後下令徹查,揪出來背後搗鬼的人,但是這樣一來,就破壞了宴會的氣氛,太後的臉上也不好看。

太後是上一屆的宮鬥冠軍,深有城府,她兩眼一眯就知道此事沒有那麽簡單,但她也不想好好的宴會被別有用心之人擾了興致,便順水推舟道:“新的繪畫方法?聽起來挺有意思,哀家願意一觀。”

至于誰想耍心眼陷害翊兒的媳婦,想讓她當衆出醜,她自會查出來,嚴懲不貸。

蘇晴美目一掃,落在了連婧柔的身上,“我所說的這種繪畫方法需要一些材料,還請十公主幫我個忙。”

連婧柔當即站了出來,熱心道:“你需要什麽盡管說,能找的我都會幫你找來。”

蘇晴招了招手,附耳對芷蘭和連婧柔說了幾句話,連婧柔聽後便吩咐自己的貼身侍婢去找材料。

“你要的都在這裏了。”連婧柔把蘇晴要用的魚骨膠、小刷子和細沙香粉之類的東西拿了過來。

“多謝十公主。”蘇晴道了謝,轉頭對芷蘭道:“咱們可以開始了。”

“是,娘娘。”芷蘭用細頭毛筆蘸上魚骨膠,在白紙上緩緩塗畫。

蘇晴從盤子裏抓起一把顆粒均勻的幹淨細沙,沿着芷蘭作畫的痕跡,仔細将沙子鋪灑在紙上。

蘇晴穿越過來之前,曾經跟網紅圈子裏的一個姐妹玩過沙畫,只不過這裏沒有彩沙,只有黃沙,制作起來顏色太過單一,她便用五顏六色的香粉補色。

一炷香之後,蘇晴把這副畫好的《蝶戲牡丹圖》呈給太後觀看。

香粉的氣味吸引來一只花蝴蝶,堪堪停落在那朵牡丹花上,蝴蝶色彩斑斓的翅膀輕盈扇動,為整幅畫添了幾分靈動雅趣。

“很好!”太後大為贊賞,“晴晚的這幅畫別出心裁,哀家十分喜歡,稍後哀家便叫人拿去裱起來,挂在哀家的壽康宮裏。”

畫作被太後賞識,還被挂在壽康宮裏,簡直是莫大的榮耀,在場的女眷們紛紛流露出豔羨之色。

“多謝皇祖母誇獎,孫媳獻醜了。”蘇晴暗暗松了口氣,總算糊弄過去了。

太後笑的牙眼不見,拉着蘇晴的手誇獎了一番,賞賜了一些珠寶綢緞。

“皇上駕到!”太監忽然尖聲唱報。

衆人擡眼,望見皇帝的儀駕正朝這邊湧來,紛紛起身行禮。

“免禮。”慶輝帝穿着一身明黃色龍袍,步履穩健,負手走來,通身有一種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嚴氣勢。

慶輝帝的身後跟着幾位樣貌出衆的皇子,連齊也在裏邊。

“畫作的怎麽樣?”連齊請示過慶輝帝,大步流星來到蘇晴的身邊,牽起她的手,目光在她白淨秀致的臉上仔細看了兩圈,“累不累?”

“我還好。”蘇晴點頭。

連齊和蘇晴并肩站在一起,目視前方,一本正經低聲道:“我想你了。”

蘇晴的臉頰爬上一絲紅暈,“這才分開多大會兒,你就想我了?”

連齊唇角微微上揚,含着溫然的淺笑,“哪怕一會兒也想得慌。”

“皇帝怎麽來了?”太後将手搭在慶輝帝的胳膊上。

慶輝帝彎腰扶着太後入座,“聽聞母後在禦花園擺宴,兒臣也想來湊個熱鬧。”

“陛下您來的可不巧。”皇後婉聲道,“女眷們作完畫,臣妾和母後已經挨個看過了,也賞賜過了。”

慶輝帝略微遺憾,笑道:“誰的畫最好?”

“回禀父皇。”連婧柔伶俐一笑,“是七嫂的,她和丫鬟一起用細沙和香粉畫了一幅《蝶戲牡丹圖》,貴在心思巧妙,皇祖母看了非常高興。”

“呈上來,給朕看看。”

太監擡着畫卷過來,慶輝帝看了兩眼畫,随後擡頭看向蘇晴。

蘇行江的這個女兒,以前見她總是一副素淨冷清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今日一見,蘇晴晚明豔端麗,眉眼間有一種靈動鮮活的神采。

老七和蘇晴晚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特別般配,感情看着十分的好。

看來外邊那些說老七偏寵側室,冷落正室的傳言都是假的。

老七心思重,他這個做父皇的有時候也看不懂,但是老七近來有些變化,身上那種不符合年齡的老沉也散去不少,或許是受了蘇晴晚的影響。

看來他給老七找的媳婦找對了。

“此畫甚是妙哉!”慶輝帝收回目光,露出老父親欣慰的笑容,“晴晚如此才情出衆的女子,世間少有,老七可要好好對待人家。”

連齊躬身行禮,“是,兒臣定當謹記。”

作者:更新啦。

表示特別喜歡沙畫,感覺好神奇,有時間一定去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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