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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高老爺同高二老爺還是很有感情的,他們自幼失估,除了母親的拉扯外,兄弟倆也是互相幫扶。所以見了他高老爺也是非常高興,正要敘點家常,談點感情,高二老爺就來了這麽一出,頓時,高老爺那個心就糾結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高二老爺還在那兒悲傷:“說起來我也真是不孝,這些年都沒有好好跟在母親身邊,這次,我是再也不想離開母親半步了。”

他話音剛落,那邊高老太太就哭了起來:“老二啊,我的老二啊,你心疼死我了呀。”

“娘!”

“老二!”

母子倆抱到一起痛哭,他的妻子兒女也在旁邊落淚,高老爺在旁邊看了,那心中的滋味就別提了。當天下午高老太太就來到高老爺的書房宣布,高二老爺一家不能出去!

“母親,咱們不是說好了嗎?”高老爺很是無奈,如果說早先他還對高二老爺住哪兒可有可無的話,那現在就是真心誠意的想讓他住外面了。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上午,他已經感覺到這個二弟和早先不同了。

“那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老大,做人可不能沒有良心,你這些年能在京城過的這麽舒服,可離不開你弟弟吧。你在京城繁華之地,老二卻在家鄉受苦呢!現在好容易你們在一起了,你就忍心他繼續受着?”

“母親這話說的,那房子你也看了,二弟住着哪裏會受委屈?”

“你不懂,這孩子離了娘,就會受委屈,你是天天跟着我的不顯,要是哪一天我去了,你看看你的日子要過成什麽樣!”說着,高老太太斜了他一眼,“不提別的,就那張氏,要不是我,你覺得這個家還有你嗎?”

高老爺心說要不是你,我和張氏也不見得會鬧到如此地步。但這話不能明說,只有道:“二弟就算在外面,離您也不過一刻鐘的路程,也不耽誤他盡孝的。”

“你這麽說就是非要他住外面了是不是?”

“母親,這是官衙,二弟住在這裏實在有些不妥。”

“有什麽不妥?你們是親兄弟,又沒分家,他怎麽就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了?”高老太太瞪着眼,随即又嘆了口氣,“當然,你要是真覺得不妥,那也行,不過你二弟出去了,我也要跟出去。”

高老爺無言了,他作為長子,又是知州,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應該養老。如果讓他娘跟着他二弟出去了,不用言官參他,江寧的人都能用口水淹死他!不過就讓他這麽接受,還有點不甘心,因此最後道:“看來母親實在是離不開二弟,但家中也沒準備,不如讓二弟一家暫且出去,待楊氏将家裏收拾了,再請二弟他們回來。”

高老太太露出滿意之色:“這才像話。老大,不是我說你,這做大哥啊就要有個做大哥的樣子,不過也不用這麽麻煩了。就讓老二一家現在我那裏擠一下,我看他們帶的人并不多,正好我那院子也大,也還住的下。老大,你不要覺得我偏着你弟弟了,這些年我一直是偏着你的,不過你看你二弟那日子過的,連件好衣服都沒有,他老婆穿的也素氣,我要是再不管管他,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高老爺張張嘴,到底沒有再說什麽。

而此時,高二老爺正在同自己的妻子金氏說話,後者穿了一件灰色的淺花褙子,頭發挽在後面,身上除了兩個銀镯,就是一對赤金耳墜,別的竟再沒有什麽首飾,就連發釵,用的也只是一個鎏金的。不過她容貌秀氣,這般裝扮也有種素氣之美,只是她此時正在大口的吃着碟子中的點心,形象實在有些不雅。

對于她這舉動高二老爺見多了也沒當回事,只是有些焦慮的道:“也不知母親找大哥談的如何了。娘子,不行咱們就住在外面吧,不是說也是三進的院子嗎?”

金氏本來正在狼吞虎咽,聽了這話把碟子一放:“你傻呀!住外面,吃的用的誰掏錢?大郎二郎還要找先生,過兩年還要說親娶妻,這要多少錢你算過嗎?還有丫頭都八歲了,不該添些衣服首飾嗎?你沒見老大家這兩個丫頭身上的穿戴?這還是從姨娘肚裏爬出來的呢!還有,你看看母親這邊用的是什麽?吃的是什麽?這些你都舍得?”

“可要惹惱了大哥……”

“你有些出息行不行?”金氏恨鐵不成鋼的往他腦門上一指,“這些年咱們為大哥做的還不夠多?若不是我們在老家做着生意,哪有大哥在京城的快樂日子?你好歹也是個秀才的,要不是為了大哥,現在說不定也是舉人進士官老爺了!”

高二老爺沒有說話,他其實知道自己的本事,能做秀才已經是走運了,至于什麽舉人進士,那是想都不想的。可他再怎麽着也是男人,自然不願在妻子面前承認這些。

“反正你一會兒拿的硬氣些,要是母親沒說通老大,你就哭就鬧,說舍不得母親,總之一定要留下來!我告訴你,這可不是你自己的事,這是咱們一家子的事!要是因為這耽誤了大郎二郎的前程,我撕吃了你!”

高二老爺悶着頭不敢出聲,沒過一會兒就聽外面有了動靜,他連忙擡起頭,還沒迎出來,那邊高老太太就進了屋,他連忙上前,急切道:“母親如何?大哥同意了嗎?”

沒等高老太太開口,金氏就道:“母親都去說了,還有什麽不成的?”

一邊說一邊就扶住了高老太太,順帶斜了高二老爺一眼:“你呀,就是多嘴!”

“老二家的,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了,你就是這麽給老二說話的?”

金氏一怔,連忙道:“母親說的哪裏話,我哪敢對二老爺這麽說話啊,這不是今天見了母親高興才有些忘形,二老爺,剛才是我的不對,你莫要放在心上。”

高二老爺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不是不是。母親,她平時不會這樣的。”

高老太太點點頭:“這就好。老二家的,咱們做女人的,最要緊的就是把丈夫放在首位,然後是孩子,最後才是咱們自己。早先家裏窮,我做頓肉,都是先緊着他們爺仨,連那湯我都不舍得喝,第二天給他們下面條。現在日子好過了,咱們不至于連頓肉都不能吃,但這順序卻是一樣的。”

金氏連連點頭,表示一定謹記她的教導。見她這個态度,高老太太也滿意了幾分:“你大哥同意你們住下來了,不過因為家裏沒準備,這段日子你們就先在我這裏安置吧。大郎二郎可以住右邊的抱廈,琪姐就與四丫頭一個屋,正好她們年歲也近。至于你們兩個,就先在左廂房吧。”

雖然不想同高老太太一個院子,不過能住下來,金氏也就基本滿足了。只是在回到自己屋後,她立刻背着人揪着高二老爺的耳朵一頓好揍,把高二老爺疼的直吸氣卻又不敢亂叫,只是低聲求饒,但金氏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虧,怎麽會輕饒了他?最後高二老爺實在疼的沒辦法了,終于急中生智:“娘子,你打我也就罷了,可也不要太重了,萬一讓娘看出了端倪……”

“怎麽?終于有人給你撐腰了是吧?好啊,你叫啊,叫啊,把那老太婆招來,咱們一拍兩散!”

“不不不,娘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你不好交代啊。”

“我有什麽不好交代的?”這麽說着,到底手輕了下來,又擰了兩把,也就停了,“我告訴你,高老二,你要有別的心思趁早說了,我們娘幾個也不用收拾東西,直接回老家去,也省的在這裏受你的氣。”

“娘子,我哪敢讓你受氣啊。”高二老爺賠着笑,“而且,我能有什麽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我不就有你一個嗎?”

金氏哼了一聲:“你是沒有,但你娘有,你聽聽她那話。什麽做頓肉都先讓你們吃?肉湯都要給你們留着下面條!合轍我嫁給你連個肉湯都不能喝是不是?”

“娘也就是那麽一說,并不是真讓你這麽做。”

“你還向着她!”

高二老爺不敢出聲了,金氏道:“你拍着良心問問,這些年我對你如何?對你們高家如何?咱們在老家沒少掙吧,可你看看我吃的什麽,穿的什麽?老太太身邊一個丫頭都要比我體面!我省下來的都給誰了?還不是都要給你們高家嗎?不要給你兒子娶妻生子,給你的孫子留着嗎?就這還不行,難道非要逼死我?”

“娘子,我絕對沒這意思。”

“反正我這話放這兒了,若你娘給我一絲不痛快,我回來就要給你不痛快!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娘吧!”

不說高二老爺在這邊的痛苦生涯,楊氏那邊也六神無主了:“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

“姨娘,你走的我頭都暈了。”安姐坐在椅子上,有些無奈的支着頭,“事已至此,姨娘也就先暫且放寬心吧。”

“你說的輕巧,你沒見二老爺一家的架勢嗎?這是真要住下來了呀。”

“那就讓他們住吧。”

楊氏看了她一眼:“那麽一大家子,你以為是好相處的?特別是那金氏……”

“姨娘同那金氏熟悉?”

“你這孩子,我不是同你說過嗎?我與那金氏都是安縣人。”

她這麽一說,安姐才想起來,楊氏與金氏還是老鄉。不過這事她是同原身說的,因為不是太重要,她也就沒想起來:“姨娘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好像你們早先還是認識的是吧。”

“都是一個地方的,就算不認識,也都互相聽過的,特別是後來她還同你二叔訂了親。”

“那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怎麽說呢?”楊氏想了想道,“對你二叔倒是真心實意的,不過那性子不是一般的潑辣。我還記得有一年金老伯在外面吃了虧,被人騙去了三兩銀子,她愣是拿着掃把堵在人家門前罵了兩天,後來是那戶人家受不了,把那銀子還回去才算完。”

“這也可以?”安姐張大了嘴,“那她是怎麽同二叔定的親呢?”

“她同你二叔定親倒早。”一般來說,家裏孩子都是按順序說親事的,老大沒說,一般老二的事就不好定下,哪怕已經眉來眼去雙方都有數了,可也不好正式下禮。高家卻有些例外,因為那時候高家的情況實在不怎麽好,有些家底的,比如像楊家這種就有些舍不得把女兒草率的訂下,所以雖然不時的幫扶一把,到底沒有交換婚書。而金氏卻是認定了高二老爺,早早的就對家裏放了話,說這輩子非高老二不嫁,他們家的人一看這樣也是又無奈又生氣,後來想想這女兒估計也嫁不到什麽高處了,高家雖然困難了些,好歹還有一個鋪子,吃飯還不愁。高老二也好歹還是讀書人,弄不好就能中秀才呢。

而那時候的高老太太呢,只求親事能定下,女方不嫌棄就好了,金氏雖然有些潑辣,但金家只有她這麽一個女兒,嫁妝還是豐厚的,而且她父親還是個秀才,也算是讀書人家的姑娘,以他們家現在的情況,這樣的媳婦還真不好找,所以一得知金家的意思,也顧不上那麽多講究,早早就下了婚書。後來高老爺突飛猛進,一舉得了探花,她這邊再想退親卻是不成了。

“這都是各人的命。”最後楊氏還嘆了口氣,若她也有金氏那樣的勇氣,今日又怎麽會讓自己落到這個田地?

安姐知道她想到了什麽,其實在她看來楊氏是沒什麽錯的,此時要求女子三從四德,特別是婚姻大事,更不能自作主張。楊氏敢偷偷給高老爺塞個東西已經是大膽了,像金氏那種做法實在是少有。不過她現在也不好說什麽,只有道:“既如此,姨娘只要堅持一個方針就好。”

“什麽?”

安姐看着她,緩緩的給出了三個字:“不出頭。”

楊氏一怔:“這是什麽意思?我自然是不會與她争的,可這種事又哪是我不争她就會安生的?”

“不管是她也好,還是老太太也好,無論她們提出什麽要求,姨娘只管告訴爹就好了,只要爹同意了,那就讓她們去做。”

“那、那要是她們要咱們的院子呢?”

安姐一笑,慢慢的開口:“如果她真是姨娘說的那樣,那她定然不會要咱們的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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