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番外(5)

畢業後,顧溪異常忙碌起來, 雖然他還和沈嘉澤住在一起, 但能見面的時間似乎只能鎖定在晚上。

晚上顧溪還很累,沈嘉澤纏着他, 他也只想早點兒休息。

沈嘉澤心疼他, 也沒怎麽亂來,多數只是親親, 然後抱着他睡覺。

顧溪進了顧氏集團,他非常努力地想要做出成績,非常努力地想要向父親證明自己。

為什麽要這麽着急?

因為他想出櫃, 他想承擔起自己和沈嘉澤的未來。

努力做好父親希望的, 努力接下顧氏的擔子, 他希望在向父母坦白的時候, 他們能更容易接受一些。

抱着這樣的念頭, 顧溪放棄了自己的興趣, 舍棄了自己學了多年的東西,踏踏實實地在公司裏做着一些枯燥乏味完全沒有樂趣的東西。

但他不煩不累,反而幹勁滿滿。

只要回家看到沈嘉澤, 他便覺得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沈嘉澤知道他累,也會幫忙收拾這個收拾那個,甚至還會在工作上給予他極大地幫助。

雖然沒有踏入社會,但沈嘉澤的生活環境擺在那兒,這讓他在這些方面有着近乎于本能的天賦。

這段時間雖然聚少離多,雖然辛苦, 可顧溪仍是充實滿足的,為了勾勒他們共同的未來,顧溪是開心的。

直到一次搬家。

沈嘉澤心疼他每天早上要堵車近一小時才到公司,便提議搬家到離顧溪公司近的地方住。

顧溪說:“這樣你上學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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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澤道:“我上學又不趕時間,怕什麽?”

他執意要搬,還主動挑了房子,忙前忙後地收拾一番,顧溪也就依了他。

因為工作忙,搬家的事宜大多是沈嘉澤張羅的。

沈嘉澤的大少爺脾氣在這兩年被顧溪調教得收斂了極多。

雖然還是任性,還是愛胡來,但也是當着顧溪的面,只有他自己的時候,他能做好一切。

他認真收拾着他們的回憶,兩年的時光甜蜜又溫馨,滿滿當當的似乎全是美好。

沈嘉澤在搬動一個箱子時意外發現了一本相冊。

他以前從未看過,也确定不是自己的東西,那就一定是顧溪的。

他帶着些好氣和期待地翻開相冊,想看看顧溪。

打開後他看到了一個熟悉又略帶陌生的小胖子。

五官還是能看出顧溪的模樣,但那肉嘟嘟的臉蛋,圓乎乎的胳膊……

沈嘉澤笑了,被照片裏白嫩嫩的小胖子給逗樂了。

原來顧溪以前竟然胖過。

難以想象,生活極其規律,一切都講究有條理,自我要求極高的顧溪會胖成這幅可愛模樣。

沈嘉澤一張張看着,越看越喜歡。

愛一個人大概就是這樣,審美會變成兩部分,一部分是別人,一部分是他。

所以不管顧溪是怎樣的,在沈嘉澤眼裏都是好看的。

他看完還覺得現在的顧溪有些太瘦,腰太細,不過屁股上到是很有肉……嗯……沈嘉澤趕緊收回思緒,不敢胡思亂想。

這本相冊估計是顧溪的“秘密”,沈嘉澤不想讓顧溪知道自己看過了。

他小心抽出一張顧小胖的單人照夾到了自己的錢包裏。

翻到相冊結尾,他居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小叔?

沈嘉澤微微怔了下,照片裏是一個五官和沈嘉澤極其相似的男人,只不過氣場截然不同,他微微笑着,成熟穩重,優雅迷人。

在他身邊是胖胖的顧溪,他似乎有些緊張,眼睛閃爍着,嘴角的笑容緊張又乖巧。

沈嘉澤心咯噔了一下,他說不上這是個什麽滋味,總之……不太舒服。

只是一張照片而已,沈嘉澤隐約記得當時小叔和爺爺賭氣,跑到他們學校當了一年的講師。

應該是恰好教了顧溪……

還真是巧啊。

沈嘉澤合上相冊,情緒莫名低落了些。

這只是一個小疙瘩,長在了沈嘉澤的心上,還沒有繁衍成毒瘤。

之後的日子,顧溪依舊忙,沈嘉澤依舊每晚等他。

每次回來得太晚了,顧溪都說:“你早些睡,不用等我。”

沈嘉澤問他:“一天不見,不想我嗎?”

顧溪向來是個嘴硬的,想也會說不想,他打趣他:“想你做什麽?”

放以前沈嘉澤不覺得這話有毛病,還會親得他非說他想他,但最近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不舒服。

他不出聲,顧溪便繼續逗他:“想你做個菜把廚房炸了?還是想你洗個衣服放洗衣機裏一天不曬?”

沈嘉澤皺了皺眉:“那是以前。”

顧溪見他是真有些不開心,便哄他道:“嗯嗯,現在的沈嘉澤很棒,會做飯,會洗衣服……什麽都會做!”

說完又親了親他,沈嘉澤開心了些,心上的那層陰霾散去許多,只不過疙瘩仍藏在了暗處。

一個月後,沈嘉澤去參加了個生日宴會。

是他小叔沈青許的。

他和沈青許年紀相差不大,叫着小叔,但其實更像兄弟。

不過沈青許向來沉穩,年紀輕輕便極為出彩,是他們這代人中的佼佼者,是那種每個爹媽都會念叨幾句的“別人家的孩子”。

沈嘉澤和小叔關系很好,他的生日,他自然要來參加。

以前并未關注過,如今細看,他越發覺得自己和小叔長得真像,五官特別像。

恰好有個親戚還恭維了一句:“嘉澤和他小叔叔越來越像了,成熟了很多,以後啊也定有一番大成就。”

沈媽媽謙虛道:“這孩子從小脾氣大,也就這兩年收斂了一些,不過和青許還是差遠了。”

沈嘉澤聽着這些寒暄,心裏的不舒服直線升級。

他不耐煩應付這些七大姑八大姨,索性躲到一邊去偷懶。

他無聊的翻翻手機,這個時間了,顧溪還在忙,他也不想發信息打擾他。

閑着沒事他想起了錢包裏的小胖子,沈嘉澤忍不住拿出來看了起來。

他最近總會把這照片拿出來,看着一個他熟悉又不熟悉的顧溪,想象着他以前的生活。

喜歡他,會喜歡他的現在和未來也喜歡他的過去。

沈嘉澤也知道自己是真的無可救藥。

不過沒事,對于喜歡顧溪這件事,他早就放棄治療。

“诶……這是顧小胖?”一個輕佻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沈嘉澤連忙合上錢包。

在他身後端着紅酒的男人眨眼道:“藏什麽?”

沈嘉澤鎮定道:“缪哥好。”

這是沈青許的好友,也是如今的合作夥伴,陳缪。

陳缪笑道:“好啊。”

沈嘉澤和他客套了幾句。

陳缪對宴會的興致不大,也想找個地方躲躲,碰巧就來到了這兒。

他倆以前就認識,還挺有的聊。

說着說着,不知道怎麽就說到了顧溪身上。

沈嘉澤不想問,可實在忍不住,他問他:“缪哥認識顧溪?”

“認識啊。”陳缪道,“你小叔教過他。”

沈嘉澤幹笑了下,忽然不想再問下去了。

陳缪卻似是勾起了回憶,他笑道:“那小子有趣的很,為了你小叔減肥,生生從一個小胖子變成了一個大美人。”

砰得一聲,酒杯摔在地毯上的聲音像鼓錘般沉悶。

陳缪錯愕地看向沈嘉澤:“怎麽了?”

沈嘉澤面如寒霜,他問陳缪:“為了我小叔減肥?”

陳缪道:“額……這個……”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他不知道沈嘉澤和顧溪的關系,他只以為自己暴露了顧溪的性取向。

沈嘉澤卻直接說道:“我知道顧溪喜歡男人,他喜歡我小叔嗎?”

“你知道啊。”陳缪松了口氣,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了:“你們……不會在交往吧?”

沈嘉澤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問他:“缪哥,你告訴我,他是不是喜歡我小叔。”

陳缪頓了下,但還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顧溪喜歡沈青許。

顧溪為了沈青許減肥。

變瘦後沈青許卻離開了學校。

緊接着……出現了一個和沈青許七八分像的沈嘉澤。

沈嘉澤不告而別,在外頭吹了大半夜的冷風。

他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不要胡思亂想!

但是,思緒不會停止。

怎麽會那麽巧?

顧溪為了沈青許改變那麽多,難道輕而易舉就會忘了他?

沒忘的話,他算什麽?

沈嘉澤想起了他們的相遇,以前每一次回憶,那戲劇性的一幕都會讓他心情愉悅,可現在……全都變了味。

顧溪當時在想什麽?為什麽要和一個素味平生的男人開那樣的玩笑?

倘若他不是和沈青許長得很像,顧溪還會和他發生那段“陰差陽錯”的戀愛嗎?

一開始顧溪是不喜歡他的,只是在逗他玩,沈嘉澤很清楚這一點。

但之後沈嘉澤以為顧溪是慢慢喜歡上了他了,他倆是兩情相悅的。

可現在……一切都打上了問號。

沈嘉澤一宿沒睡,把這兩年的時間全都剖析出來,一點點的想着,一點點看着,越看心越涼。

他和沈青許只有五官像,性格是截然不同的。

可顧溪喜歡的是沈青許那樣的性格。

成熟……穩重……一絲不茍……

顧溪的那句口頭禪突兀地竄進了他的腦海。

“沈嘉澤,你能不能成熟點兒!”

一瞬間,心涼得透透的,沈嘉澤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天空,被這巨大的黑暗給壓得喘不過氣。

沈嘉澤“失蹤”了兩天。

這兩天把很多人都急瘋了,沈奶奶夜不能寐,滿腦子都是乖孫兒,急得捶胸頓足。

顧溪第一天還撐得住,第二天便急得不行,他沒辦法待在公司,丢下一堆事到處去找沈嘉澤。

這惹惱了顧父,他讓人把顧溪找回來,劈頭蓋臉便是一通訓斥。

顧溪一天一夜沒睡,加上擔心沈嘉澤,神經緊繃到了極點,竟然就這樣坦白了。

他在最差的時候,出櫃了。

顧父當場氣瘋,把他趕出家門。

顧溪也顧不上這些了,他到處找沈嘉澤,終于在自己家裏找到了他。

沈嘉澤是自己回來的,他想了兩天兩夜,終于想通了。

過去的……就過去吧。

顧溪喜歡沈青許也沒事,顧溪把他當成沈青許的替身也沒關系,他有時間,有很多時間。

只要和顧溪在一起,只要時間長了,顧溪就會只看到他只喜歡他了。

沈嘉澤不想失去顧溪,哪怕知道這兩年的甜蜜可能是假象,但他也不能失去。

會好的,沈嘉澤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的,顧溪一定會喜歡他的。

顧溪滿目疲憊地看着他:“發生什麽事了?這兩年你去哪兒了?”

沈嘉澤道了聲歉,說道:“沒什麽,家裏發生了點事,我知道你忙,沒想打擾你。”

顧溪頓了頓。

沈嘉澤道:“餓了嗎?我去做飯。”

走進廚房,沈嘉澤熟練地使用着這些他本來全然不會的東西,炒菜出鍋,看着磁盤中的菜肴,沈嘉澤的心被巨大的悲哀籠罩——沈青許很擅廚藝。

之後他們平靜的相處了幾個月。

這幾個月,兩個人表面上風平浪靜,可其實都身心疲憊。

沈嘉澤時時刻刻都籠罩在沈青許的陰影裏。

顧溪和家裏已經徹底鬧翻,顧父是真的把他趕出家門,公司不能再去,資金全部被凍結,他身無分文,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

這些他都沒告訴沈嘉澤,主要是沈嘉澤馬上要畢業,而他了解沈嘉澤的性格,如果他知道他出櫃了,他可能也會像父母坦白,到時候……更是亂上加亂。

顧溪每天還是按時出門,裝作去工作的樣子,可其實他整個人都是徹頭徹尾的迷茫。

這時候夜琛找到了他。

他問他:“你不是一直想當導演嗎?”

顧溪怔了怔,是了,這是他喜歡的事。在認識沈嘉澤前,他一直都想脫離顧家,做自己的事。

但認識沈嘉澤後,他知道自己不能任性,他要背負起顧家,讓父親認可自己,這樣才有可能認可他和沈嘉澤。他也需要向沈家證明自己,自己值得沈嘉澤喜歡。

而這些,做導演是沒辦法的。

只是現在一切都完了,他一時沖動,把自己給逼到了絕境邊。

夜琛鼓勵他道:“我們來合作吧?你當導演,我……我當演員!對,我給你當主演!”

顧溪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會演戲?”

夜琛道:“不會可以學嘛!又不是什麽難事……再說我無聊得很,咱們一起去闖蕩娛樂圈吧!”

顧溪:“……”

夜琛清清嗓子又道:“我還可以墊資……咱倆也都畢業了,別管家裏做什麽,先賺點私房錢是正經事。”

顧溪終于繞過彎來了。

夜琛哪裏是想演戲?他只不過是變着法子的幫他,想從一個能讓他接受的角度拉他一把。

顧溪心裏熱乎乎的,整個人也有了幹勁。

夜琛說得對,當務之急還是得賺錢。

有什麽比這一行更來錢?還真不好找。

再說了他擅長也喜歡,而且他能做好!

顧溪又忙碌起來,自己的精神狀态也好了很多,雖然前路依舊迷茫,但有愛人有好友,多難的路也是能走下去的!

這種狀況持續到了沈嘉澤畢業。

他畢業後,沈奶奶便坐不住了。

她一早就知道了沈嘉澤和顧溪的事,她怎麽能讓孫子走上這條不歸路?

年輕的時候玩玩也就算了,可不能影響終身大事。

于是……便有了酒店的那一幕。

顧溪看着沈嘉澤和一個陌生女孩睡在一起。

這一幅畫面,無論過去多久,無論事後多麽清楚真相,那一瞬間,顧溪的感覺只有頭重腳輕。

天塌了一般的疲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家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冷靜下來的。

也許是人天生的自救本能發揮了作用,他不相信沈嘉澤會背叛他,絕對不信。

只要不信,就會越發不信。

太巧了……為什麽偏偏在那家酒店?為什麽偏偏有人給他發了信息?

明顯是故意引他過去的。

顧溪平靜下來,找了喻星海,讓他幫忙調查了一下。

之後真相大白,是他的父親和沈嘉澤的奶奶合作的一出“好戲。”

沈嘉澤是無辜的,顧溪松了口氣,也完全冷靜下來。

他不能因為這事和沈嘉澤鬧,不能因為這事而壞了兩人的感情,不能中了他們的圈套。

這才剛剛開始,他們要面對的只會更多,所以……他和沈嘉澤不能出問題。

卻說沈嘉澤那裏,醒來後是真的天崩地裂。

他和一個陌生女人睡在一起,顧溪還看到了……

完了完了,全完了。

顧溪不會再要他了,絕對不會要他了,哪怕他長了這樣一張臉。

沈嘉澤帶着巨大的惶恐去找顧溪,他急于解釋,但顧溪卻非常平靜,只輕描淡寫地說:“我知道你不會做那種事的。”

沈嘉澤怔了怔,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可他的心沒有落下,惶恐沒有散去,反而聚集到一起,成了徹頭徹尾的絕望。

顧溪……沒生氣,顧溪……不在乎。

發生了這樣的事,顧溪竟然就這樣平靜的揭過去了。

為什麽?

原因像毒蛇一樣啃噬着他的五髒六腑。

沒有愛情。

愛情裏容不得一粒沙子,除非不愛,否則怎麽能釋懷?

沈嘉澤隐忍了半年多的情緒終于壓不住了。

他其實還在妄想,妄想顧溪早就愛上了自己,妄想顧溪是在看着沈嘉澤,可現在……他不敢想了。

努力安慰自己當替身也沒所謂,努力告訴自己時間能撫平一切……

但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糖水都成了硫酸,浸泡在裏面的心髒到底要怎麽跳動?

沈嘉澤不知道該怎麽辦。

放不下,丢不開,想攥緊,可雙手已經鮮血淋淋。

這大概是他們最痛苦的一段時間。

在顧溪眼裏,沈嘉澤變了。

沈嘉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他想要變得和沈清許不一樣,他不想再當替身,他想顧溪生氣,只要他生氣,是不是就代表他是在乎自己?

仿佛遲來的青春期,本來已經溫順的狼犬又變得桀骜叛逆,甚至是偏激的。

他酗酒,醉得一塌糊塗。

他夜不歸宿,一個電話都不接。

他做了很多以前絕對沒做過的事,他期待着顧溪生氣又害怕他生氣。

可顧溪并沒有生氣:他醉了,他照顧他;他不回來,他到處去找他;他不接他電話,他便給他發信息留言……

其實這時候的顧溪也想錯了。

他并不知道沈嘉澤的真實心情,他以為沈嘉澤是被家裏人刺激的。出櫃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比誰都了解,沈嘉澤一定在承受着巨大的壓力,他想要發洩是很正常的。

顧溪覺得自己該包容他,安慰他,給他時間來調整自己。

真的是大錯特錯。

他的包容只是把沈嘉澤不停地推向更深層的地獄。

這是正常的戀人相處模式嗎?

不是的,這不正常。

這對沈嘉澤來說,太不正常了。

面對這麽冷靜這麽沒關系這麽不要緊的顧溪,沈嘉澤越發覺得他們不是戀人了。

至少顧溪從未把他當過戀人。

也許顧溪只是想要他這張臉,所以他做什麽都沒關系,他只要頂着這張臉,一切都可以。

沈嘉澤有很長一段時間連鏡子都不敢照。

在這樣病态的狀況下,沈嘉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麽。

備受折磨。

除了這四個字,沒有任何能夠形容他們的了。

顧溪在外面很忙,回到家卻看到東倒西歪的一堆人。

沈嘉澤把人帶回家了……

從來不肯讓任何一個朋友踏足他們的家的沈嘉澤,帶了一群不認識的人回來喝酒。

顧溪腦袋嗡了一聲,他站了好久才慢慢冷靜下來。

他得和沈嘉澤額談談,他們需要好好談談。

可沈嘉澤沒辦法和他談。

兩人開口,大吵了一架。

顧溪摔門離開,去了夜琛那裏。

夜琛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這種亂七八糟的情況持續了整整三個月。

如噩夢般的三個月。

到最後,顧溪終于開始懷疑他們是否适合在一起。

其實沈嘉澤沒做任何過火的事,也沒有觸犯任何一個底線,但是……但是……

顧溪不想和他吵架了。

相愛的兩個人最怕什麽?

殘忍的背叛?生離死別?

都不是。

前者可以幡然醒悟,從此忘記;後者是會擁有美好的愛情,一生一世。

最怕的是相愛的兩個人,因為現實的消磨,眼睜睜看着最美麗的愛情逐漸消失。

顧溪受不了了,他前所未有的意識到,他和沈嘉澤不合适。

他愛他,可是他們不适合。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舍不得分開,他想補救,想挽回,想找回以前的日子。

但是他找不到症結所在。

而讓沈嘉澤徹底崩潰的是他看到了和沈清許相談甚歡的顧溪。

這時候他才知道……沈清許投資了顧溪執導的影片。

他們……再相遇了。

想想這陣子顧溪和他不停地争吵,他終于明白了。

原來他找到了正主,他不需要他這個替身了。

沈嘉澤壓抑的情緒徹底爆發,他和顧溪提出了:“我們分手吧。”

說出這五個字,沈嘉澤心如死灰。

他希望顧溪拒絕,他希望顧溪說不要分手。只要顧溪說了,他願意從此當個聾子當個瞎子,當另一個沈清許,他會變成他喜歡的模樣,他會心甘情願做個替身,他再也不奢求,他不要愛情了,他只要顧溪。

可顧溪累了。

顧溪怔了很久,慢慢說道:“好,我們分開一陣子吧。”

噩夢成真。

沈嘉澤終于還是站在了地獄最深處。

兩人分開了。甜蜜也好,痛苦也罷,都沒有了。

顧溪回頭看看,發現沈嘉澤離開後,他的生活失去了一切色彩,成了毫無光澤的灰色。

他為了夜琛而努力拍戲,偶爾的開心竟然是從沈清許身上得來的。

他以前從未發現過沈清許和沈嘉澤相似,但現在,他透過沈清許看到了沈嘉澤,看到熟悉的五官,他能夠勉強找回一點兒快樂。

可這只是飲鸩止渴,沈清許不是沈嘉澤,誰都不是沈嘉澤。

電影殺青後,顧溪也失去了一切動力。

他想沈嘉澤,想見他,想得連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

可笑的是,他竟然沒辦法找到他。

沈清許,對了!沈清許是他的小叔。

顧溪去找了沈清許,拜托他帶他去見見沈嘉澤。

沈清許幫他約到了沈嘉澤。

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一個眼中帶了笑意,一個卻滿目絕望和痛苦。

顧溪對沈清許說:“我能和沈嘉澤單獨談談嗎?”

沈清許溫和地笑着:“好。”

顧溪也久違的笑了下。

他的笑像根刺一樣戳進了沈嘉澤的心髒,他以為自己體會不到疼了,可現在他心仿佛攪成一團,疼得喘不上氣。

他們來幹什麽?他……來幹什麽?

炫耀嗎?還是嘲笑他?

沈嘉澤看看他們,胸中的陰暗徹底爆發:“我會去相親的。”

沈清許和顧溪都愣了愣。

沈嘉澤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他說:“小叔,你不用來勸我了,我會去相親的,我會娶個漂亮的妻子。”

沈清許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道:“你不用勉強,媽那邊,我會幫你……”

“不需要!”沈嘉澤大聲說道,“我想通了,奶奶說得對,我應該找個女孩結婚,我應該結婚的。”

顧溪呆了半天,終于回過神來,他勉強笑了下,低聲道:“我……我先走了。”

沈清許拉住他手道:“你……”

顧溪擺擺手道:“不需要,不需要了!”

顧溪走了,如同丢了靈魂一樣的走了。

四年。

付出了所有感情,得到的就是這個。

顧溪不知道該去哪兒。

前幾天,顧父生日,顧溪回了一趟家,顧父大發雷霆,生日宴弄得一塌糊塗,指着他鼻子罵他:“我沒你這樣的兒子,你給我滾!”

“我養大你就是讓你氣死我的嗎?”

“如果能選,我真希望當年沒把你生出來!”

家不是家,愛人不是愛人,努力想得到的全都失去了。

顧溪躺在床上,想到了最不該想的。

既然不想我出生,那就消失吧。

沒人需要他,他還活着做什麽?

越是堅強的人,在某個時刻越是脆弱。

顧溪其實是一個非常需要被認可,被需要的人。

他願意照顧人,願意付出,願意承擔一切。

壓力壓不垮他,不被需要才是真正判了他死刑。

如果沒有夜琛,他可能真的死了。

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一個人哭着喊他的名字:“顧溪……顧溪你……你別這樣啊,你……你……”

夜琛……是夜琛啊。

他還需要他嗎?

在病房中醒來,看着哭紅眼的夜琛和一臉擔憂的夜父夜母……

顧溪活了下來。

他還有想要珍惜的東西。

朋友、夢想,他還有很多……

***

“別哭……”男人的聲音滿是慌亂,他笨拙地給他擦眼淚,着急道,“夢到什麽了?別哭,不要哭……”

顧溪睜開眼,橫跨了時間的長河,看到了依舊熟悉依舊思念依舊無法忘記的沈嘉澤。

忽然間,所有情緒都無法遏制,他眼淚流得很兇,聲音哽咽到幾乎沒法把話說完整。

“沈嘉澤……”他的額頭抵在他懷裏,哭着說道,“我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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