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肆
橫刀向天的江湖恩怨,忘卻悲喜的半生寂寞,腥風血雨處,誰勝誰負?
絕壁斷崖下,紫色的鳶尾花一叢叢、一簇簇寂寞地開放着,寬大的花葉在風中吹吹飄飄,一起一伏,像花紋,像波浪,高高低低唱出一曲永不老的歌謠。
二十出頭的白衣少年安靜地撫摸着一團團的紫色鳶尾,面容清素。他的白布衫顯然已穿過很多年,破舊,卻幹淨清秀得很,在風中一層層蕩開,清靜勝雪。他的目光就像在水中浸泡過一般清澈,似乎所有的凡塵是非,都與他無關。
一陣風過,美麗的紫色鳶尾在清風中打鬧追逐。
模糊的紫色,越看,越不真切。
這樣的畫面刺痛了紅衣婦人的眼睛,她勒住缰繩,回頭端詳——直到眼眶微潤。她愣愣地停在那裏,一切似乎定格了下來,只有閑的無聊的馬兒一次次鳴啼,低頭咀嚼腳底的青草。
……怎麽會如此相似呢?清瘦的臉龐,淡漠的表情,剎那間,洛瑞梅竟有與二十年前的他重逢的錯覺。是的……這樣安靜溫柔的少年,似乎就在這裏等了她二十年——但怎麽可以、怎麽可以有這樣恬靜的畫面?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她遭受了怎樣的羞辱踐踏,過着怎樣劍尖舐血的生活,他又怎麽可以淺笑得如此安詳?
耳畔只聽“铮”的一聲細響,一切似乎都被驚動了,鳥兒撲騰撲騰翅膀飛向天空。白衣公子循聲回頭,看到了一旁發怔的人。“洛瑞梅?”他知道,那是青雲劍彈出鞘的聲音。但他裝作不知,似乎一點不因忽來的殺氣而戒備或充滿敵意。白衣公子輕立起身,淡淡一笑:“——沒猜錯的話,是你吧,洛龍堂堂主?”
洛瑞梅扣了扣指間青劍,沒有作聲。
只有苦笑——一切本都無所謂了,何必因這樣的畫面泛起殺意?……如果可以的話,與那個人決戰三百回,再死于銀雪劍下……便是自己最好的結局。
洛瑞梅翻身下馬,眼神卻突然一陣陣冷了下來。她凝視着白衣少年衣衫上的缺口,不自禁地握緊了手裏的東西,戒備地問了句:“你是誰?”
“這不重要。”少年打斷了她,依舊淺笑,只是笑容裏隐藏着她看不懂的東西。“你是來找舒天寰的吧——我帶你去。”
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比這二十年漫漫征程還長。一路上,總有零星的紫色鳶尾花分列兩側——都是這少年種的麽?
這個少年心裏,有着深入骨髓的怨恨與哀傷——她想。在他身上,洛瑞梅好像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絕世俠客。他們很相似呢……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心情都能在眼裏藏得如此深。那種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在洛瑞梅心頭驀地劃過一絲痛楚。
白衣公子突然停住了腳步,洛夫人一驚,下意識地捏了捏手中物品,耳畔只聽他很低很低地說了聲,勝似嘆息:“就在這裏了……你要找的人,就在這裏。”
“這裏?”心下一怔,久經磨難的紅衣婦人臉上并沒有明顯的表情。她緩緩扣穩了袖中青劍,驀地感到周身有一抹淡淡的殺意。
空曠的山谷荒無一人,只有些野花野草輕輕飄搖,昏鴉的一聲悲啼在山谷裏空靈地回響。
“你在開玩笑麽?”洛瑞梅站在少年身後,冷冷地問。她渾身戒備,感受到了一場一觸即發的拼殺——這個人,在設圈套?
誰知,白衣公子竟緩緩回身,對上了她泠泠的眼神,目光漸漸轉為一種諷刺:“我沒有開玩笑。名傾天下的洛瑞梅夫人……你要找的人就在這裏,在這片青草之下。”
“什麽……?!”紅衣的婦人啞聲驚呼,霎時間怔住了。但她很快就回過神、努力掩飾着自己的驚怔與不可置信,手上因微微顫栗抓得更緊,低低重複了一句:“……開什麽玩笑?”
白衣公子輕蔑一笑,沒有回答她的話。“舒天寰一生造福無數,也樹敵無數……為了不被打擾,所以選擇在這裏長久睡去。怎麽,難道洛夫人會很驚訝?”
洛瑞梅渾身一晃,神情有些恍惚。“這……怎麽回事?!”
輕袍緩帶的少年冷冷:“……你要找的人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洛瑞梅夫人!那麽,你來幹什麽呢?”
原來……原來是這樣!十幾年前他血洗六冥堂,身負重傷隐于江湖,從此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竟是早就已經……!自己居然這麽天真,薄薄一紙飛鴿傳書,就讓她這樣輕信了……
那麽,你來幹什麽呢?
“他……”洛夫人冷冷而立,扣上青雲劍的手指發顫,聲音低沉嘶啞,“他是怎麽死的……?受重傷?”
“呵。”白衣公子輕哼一聲,“知道他已死的人,都以為他是重傷而死。”他凝視着洛瑞梅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可是,舒天寰卻是中毒死的。你相信嗎?”
“中毒?”洛瑞梅猛地擡頭,反射性地追問道:“為什麽中毒?……誰下的手?!”
“哈哈哈哈!”白衣少年忽的大笑!笑容中有說不出的淩厲,像一把利劍直刺入她內心深處:“洛瑞梅啊、你竟問我誰下的毒?你昔日的恩人被你這般殘害、為了掩飾罪過,所以便裝無知?舒天寰、怎麽就救了你這只虛僞的豺狼!”
不知為什麽,洛瑞梅被他淩厲的眼神狠狠震懾了一下。她突然覺得無力握緊手中東西,急急忙忙地分辯、口齒居然有點不清:“你說……什麽?我、我不知道!”
“哈。不知道。好一個‘不知道’!”
一陣風急過,吹亂了地上紛紛的紫色鳶尾花。一抹凄厲的雪光突然從白衣少年袖中流出,眨眼間那把銀色長劍便架在了洛瑞梅頸邊——出乎意料的是,武功令人稱奇的女中豪傑洛瑞梅,竟絲毫沒有躲避!搖曳在眼際的銀光,瞬間便能要了她的命。
……因為她的目光已漸漸地、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是、是銀雪劍?!銀雪主人……是你叫我來的!你、你是舒天寰的……什麽、人?”話到最後,她竟哽咽得無力再說下去。
看到洛瑞梅這樣的反應,白衣少年眼中平添了一抹哀傷。他依舊冷笑,話語中夾雜着難以掩飾的心情,“舒天寰之後——舒紀雲!”
真的不是她……原來、父親說的,沒有錯麽。
那武林俠客死時的畫面,一直深深地嵌在他年幼的心底,像刀尖深深劃過。即便身負重傷也從不倒下的父親,第一次跪在血泊中,用銀雪支撐着所以不致倒地,可他的肌肉因毒素已漸漸萎縮下去,發絲蓬亂渾身發抖。他狠狠地抓住自己,像是抓住生命裏唯一的寄托,把他抓得生疼,眼神猙獰得可怕:“雲兒!無論如何——将來都不要再卷入江湖!毀了這把劍!毀了它!!”
扶弱濟貧又如何?行俠仗義又怎樣?到最後,贏來一世悲苦。
白衣的舒紀雲直視洛瑞梅的眼睛,冷笑:“好、不知道是麽?那麽就讓我告訴你……十年前,舒天寰攜銀雪劍擊潰六冥堂,洛龍堂借機滅之,随後便四面八方大拓疆土……身負重傷的舒天寰躲了起來。他本可以不死的……他可以安心地療傷,然後和他家人渡完餘生……
可是、你們洛龍堂部隊卻不遺餘力地、要将他一家幾口趕盡殺絕!輾轉了幾次,舒天寰都将其一一化解,洛龍堂沒能成功——于是,你們便下狠手、用毒!一家上下,除我以外,全數被毒死……舒天寰終于忍無可忍,棄命地、帶着重傷與洛龍堂的人拼死絕殺。最後,因替我擋下致命一擊,墜入黃土……哈,一生行善人間,卻被恩将仇報,真是諷刺、對不對?!”
銀雪的光輝慘淡;舒紀雲眼神悲憤、他直直地盯着洛瑞梅的眼睛,想要捕捉她的每一個神色變換。
洛瑞梅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渾身開始痙攣!她想起來了……這不是自己曾下的命令麽!!“六冥堂內部老老小小及其境內所有可能是殘兵敗将的人——殺無赦!”她下意識地環住雙臂,呼吸一點點加劇、不敢相信這一切!是自己……居然是自己、殺了生命中她唯一有所等待的人?
斬草除根……斬草除根。原來,她連自己僅有的夢,都一并斬掉了。
洛瑞梅挖苦地大笑了幾聲,“撲通”一聲跌在了這片草地上,“原來……原來我的承諾,十幾年前就已經實現了啊……哈、哈!”
她的笑聲變得越發可怖,聽得心底一陣發涼。
銀雪劍貼在了她臉上,握着它的手微微顫抖。
“你、你想殺我……是吧?這就是你叫我來的目的!……怎麽、還不動手?”跪在地上的人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殺你?”舒紀雲冷笑,沉默了良久才又緩緩道:“舒天寰說過一句話,你想聽麽?”
紅衣婦人微微向他側頭。
“他不斷告訴我說,這不是你的命令,因為他相信你……就算是,他也認了,因為這是你們之間的約定——死在你手上,他沒有怨恨……所以,他不要我插手、不要我找你報仇。”舒紀雲的目光無奈而悲苦,“既然,你不是因報複而來,再殺你、就沒有意義了……”他負手收劍,又徑自冷笑,“我以為你會秘密帶大批人馬,所以我設了埋伏,準備和你同歸于盡……不過看來是沒必要了。”
洛瑞梅依舊跪着,沒有作聲,身體僵硬而微抖。白衣公子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卻突然注意到了她手中一直緊握的什麽東西,驚怔随着他的細細端詳不斷放大!
“這、這!”舒紀雲伸手去拿時,洛瑞梅下意識地縮了縮手,然後還是松開了。
那是一條殘落的白色衣帶,從它的布料來看已經有很多年了,但顯然是保存妥善,所以至今仍幹淨純白。而且……居然和他衣衫上的缺口完全吻合。因為,舒紀雲今日穿的,是舒天寰當年的白衫。
那竟是、舒天寰第一次與玄祗交手時被削下的殘衣帶,洛瑞梅,竟将它一直完好地保存着!
“……呵,”舒紀雲看着那條殘缺的白衣帶,又看了看跪倒的人,終于淡然苦笑起來,“真是造化弄人啊……對不對?呵呵……呵!”
他沒有将白色衣帶拿走,少年孤苦的笑聲卻越來越遠。洛瑞梅突然回頭喊道:“舒紀雲!你需要什麽……我可以給你什麽?”
白色的身影舉起手無力地搖了搖:“只可惜,我要的,恰恰是你給不了的……”
直到舒紀雲的影子再也看不到,直到四處再次空曠得連呼吸都能聽見,華貴的婦人才終于淚如泉湧。她趴在這片青草上,不斷撫摸、不斷擦拭,努力找尋着最後一點溫存,粗糙的土壤卻把她的手擦出了血。
舒天寰只是像幫助每一個人一樣,在死亡的絕望中拉了她一把,卻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原來、她再怎麽追尋挽留都已沒有用了啊……命運之手,早把她和六冥堂裏的白衣俠客,永遠撥開了!
拼了一輩子、争了一輩子啊,已經什麽都擁有了,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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